我是谁?我在哪里?
这个沉睡中的意识这么询问着自己。她感觉到了某种不知来自何处的威胁,那是仿佛无底深渊一般吞噬着她的精神与思维的恐怖预兆,令她完全无法压抑自己的那个念头——醒来,逃走!
于是她睁开了眼。
怒号的狂风与奔腾的烈马共同拖曳的马车从她身旁一闪而逝,留下了笔直而漫长的深深轨迹,紧随其后的狰狞巨兽匍匐于地,沿着这轨迹向它们的创主献上忠诚与生命;
千百颗星辰于天穹之上疯狂震颤,而后纷纷坠落如雨,这些钢铁与血肉的混合体落地生根,于瞬息间开放出有着残酷与血腥之美的绚烂花朵;
在这灰蒙蒙的天与地之间,‘最后的真神’睁开了她的那一双眼。
震泽君终于睡醒了。
她摇摇晃晃地站直了身子,抬手搓了搓因为睡的太久而有些酸涩的眼睛,又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你睡醒了?”
“是啊,怎么,你有意见?”
从她的影子里蠕动着爬出的漆黑人形嗤笑着喷吐出刺耳的话语,“你只不过是一个被制造出来的可怜虫而已,没有源头,也没有未来可言,你所谓的‘妈妈’也只是一个沉浸在自己的妄想中无法自拔的疯子,而你那位‘父亲’,或者说,原形,更只是一个连自己都没有找回来的傀儡罢了。”
“像这样的你,又有什么资格继续存在下去呢?”
“真是可怜呢。”
沉默了半晌,她突然笑着摸了摸自己额头上凸起的小小龙角,“原来登临神座的最后一道关卡竟然只不过是这种程度的东西,真是太让我……失望了啊!”
清澈的水流从她发梢涓涓流下,绕着她所立足的灰色地面画了个圈。
一朵小小的野菊花坚强地突破了头顶坚硬如铁的土壤,舒展开她的嫩叶与花瓣,然后是一根细幼的野草,一株颤巍巍的茶花,一棵歪歪扭扭的槐树,一只扑棱着翅膀的蜜蜂,一条吐着信子的菜蛇……
生命的坚韧与顽强终究是战胜了这一片灰蒙蒙的死寂,从她脚下蔓延开去的生机与绿意以一种莫可阻挡的气势征服了视线所及范围内的一切。
温暖和熙的阳光破开了天空中的云层,在环绕着震泽君的巨大湖泊上映出了粼粼波光,湖泊中星罗棋布的小岛上绿树成荫,不断有各种各样的生命在水中、在岛上、在空气中诞生并一点一滴的填充着这个世界的生态循环。
她弯下腰,从湖面上捡起了一片枯黄落叶,“你看,你在我的世界里,终究只是一片落叶飘零。”
没有人回答她,那个从她的影子里诞生的反面已经随着这个世界的苏醒而自动消亡。
闪耀着黄金光辉的高大王座从湖水中升起,两条彼此纠缠的金龙完美地组成了这张代表着她的权柄的座椅。
悠远钟鸣与煌煌辉光中,有个声音对她说道:“时刻已至,终神归座!”
“来啦,来啦,别着急,我这就来啦。”
一级神性领域:‘终末之歌’,完全展开。
一级神性领域:‘血肉祭仪’,完全展开。
小小的蛋壳上裂开了第一条细细缝隙,那是沿着环太平洋板块边界开裂的细小裂纹。
同时也意味着一百五十三个同时喷发的大中型海底火山。
当第二条裂缝出现时,沿着南极洲板块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奇特景象,海水违反了重力,逆流向天空,并在狂风与暴雪中凝固成环绕整个南极洲,高度超过一百公里的厚厚围墙。
一座缓缓逆时针转动的灰白云山在这个被突然封闭的银白大陆上空遮蔽了阳光,让它陷入黑暗与死寂之中。
在这黑暗里,冰雪与岩石中孕育出的生命开始蹒跚前行,这些元素生命肆意挥洒它们着天生的能力,开始从无到有建设它们的家园,乃至于……文明。
而同样在这一瞬间,在地球上的一千四百四十一个不同地区,同时发生了人类现有科学体系无法解释的恐怖变化。
一亿一千一百万人死去了,不分年龄、性别、身份。
他们的血肉风化飞灰,骨骼硬化成死白色岩石,在他们的血肉灰土中开出了生硬而华丽的荆棘之花。
而后,生死轮转,岁月枯荣。
时光的奇迹在他们身上绽放,从荆棘之花上结出的小小果实里再一次孕育出了全新的‘生命’,他们有着原本的记忆,原本的思想,原本的性格,除了……他们已经不再是‘人’了。
湛蓝的鳞甲随机出现在他们体表的任意一个位置,小小凸起在他们额头生出,那是尚在生长发育中的龙角,牙齿变得尖利,关节处开始有骨刺出现,短短的鳞尾在身后摇摆。
他们在这短短几分钟内完成了从人类到龙神眷族的转化。
……
远处的白光突然涨大了一点,风里希紧绷的脸上露出了一点点笑容,一切看起来都很顺利。
于是,她第一个走进了门中。
嘶哑而尖利的木材摩擦声立刻响起,漆成了大红色的门框上瞬间爆开数百条细密裂纹,又在一瞬之后修复如初。
“果然,想要整个儿过去还是太勉强了一点么?”
看着脚下黑水晶般路面上蔓延开去的龟裂纹,她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头。
一团又一团色泽各不相同的辉光从她身体中飘飞而出,看着这些从神王们身上提取出的在原本计划中用于在另一侧的世界重新搭建天庭的神性领域与权柄,她略有些惋惜地叹了口气,挥手将它们一一熄灭。
果不其然,随着她的动作,地面上的裂纹也逐渐缩小,直到几乎完全消失。
“好吧,这个意思是我太重了?”
抱怨了一句,风里希不再纠结这个问题。因为在她身后,大天帝们已经托着那条神龙鱼贯而入。
巨大的,完全由这种类似于水晶材质铺设而成的通道上响起了无比刺耳的嘎吱声,一道不知多长多深的沟壑将它分成了相等的两半,在那沟壑之下,传来了隐隐约约的……呼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