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那红衣女人冷笑一声:“本座需要你的原谅吗。废物。”江袭黛收了软红十丈,化为一道流光插入她的伞柄。她撩了耳畔散下的鬓发,继续睥睨着谢明庭:“轻飘飘一句话而已,你信不信本座把剑架在另一个人的脖子上,那人能跪着磕头求本座原谅。”“原谅?你哪来的资格。”被人一口一个“废物”的叫着,还总被明晃晃地侮辱,是个人也听得有些刺耳。“屠刀之下无真言。可我那句话确是真心。”谢明庭道完歉,又冷冷道:“只是这一件事而已。江袭黛,光凭你火烧揽月阁屠杀灵山派的事,如果有机会,我还是会诛你还他们的命,还灵山派一个清白。”“……”江袭黛顿觉没趣,还以为这人要弃明投暗了,结果还是一副死轴的模样哪怕把剑架在她脖子上。“滚。”她落下一个字,转身就走:“今天本座懒得杀人,下次再说。”寻了个人打斗一番,心中憋着的闷气实在如淤血一样化开了不少。只是脚步落在地上,在全神贯注的打斗以后,江袭黛握着伞的手微微发紧,心神又晃了回来。谢明庭的剑法不错,只是比她来还是差了一点。但这不是天赋上的差距。一辈子顺风顺水,在明亮宽阔的擂台上描出来的剑法,与从尸山血海死生边缘淌过来的杀人技,是完全不能相比的。她和燕徽柔的数路有点像。江袭黛想到这里,回忆了片刻,竟然在心中又浮现几个稍后要纠正燕徽柔的点,下意识记住,想着回去再和她说好了。只是思绪走到这里,又微微地一恼:该死的,她怎么又想到那个不长眼的小东西了。她没教过这么忘恩负义的弟子。连闻弦音也不敢私自跑下山和别人约会,还不事先过问她一声。正心下抗拒时,身后一道声音好死不死地传来。“江袭黛。”谢明庭的声音顿了顿:“……那个小姑娘,她可还在杀生门?如今怎么样了?”第69章 燕徽柔。又是燕徽柔。李星河那个小子见色起意无事殷勤还好说, 毕竟是注定的男女主,吸引力自然不可与别人相比。怎么谢明庭也天天记挂燕徽柔?她俩有什么交集吗?不就是在殿上见了一眼?哟,这一眼也望进心里头去了?瞧着那厮人模狗样衣冠禽兽的,看起来清冷正直得很, 倒也未必, 还尽在她面前对着燕徽柔假关心。江袭黛心下微哂一声, 实在觉得荒谬。只是那荒谬底下压着酸意, 闷闷涨涨的,让她一时感觉整个心脏都被捏紧了,喘不过气来。燕徽柔……好多人都喜欢她,亲近她……这就是女主的魅力吗……江袭黛神情黯然了些许, 便是没有自己, 她也完全不缺旁人的关切, 不是吗?总有人魔音贯耳般地提起那个名字。好感度在一点点下滑,就如同她心底里的孤寂之意一样, 如荒草在心中蔓延。本来也是。在原著里, 再怎么看也不该是她这个作恶的来与小女主整日交好。江袭黛听到那个名字, 没有停下脚步去回答她,也没有回头,一个人朝前走去。还算淋漓尽致地打了一架, 江袭黛于傍晚回到杀生门,窝回了琼华殿,心情比去前好了一点, 但也并没有持续多久。燕徽柔这几日忙着去套情报,很少有空再给她做糕点。但是江袭黛已经被喂习惯了, 这个习惯一时又不能废除,为了避免门主心情不佳, 于是闻弦音便找了好些个厨艺不错的师妹顶上。菜谱么,按照燕徽柔写的,实在不敢有创新,只好原封不动地照抄。门主沐浴完以后,闻弦音照例催着人把糕点松了过去。屏风后,一片红烛摇晃间,只听得几声女子的痛哼,又是一阵碎瓷的动静。闻弦音暗抬了眉,不过多时,一个哭得梨花带雨的小师妹就顶着满头碎糕点走了出来,似乎身后有什么鬼在追一样。闻弦音拦住她,将人引到外边,压低声音问:“怎么了?门主不用吗?”“门主又拿乳糕砸我!”小师妹摸着黏着白色碎块的发梢,哭着说:“试了这么多次,分明是一样的配方,到底是哪里不对呢?她好凶啊师姐……你让我做什么都成,下次别喊我干这活了,求你了!”“……闭嘴。”闻弦音捏住她的嘴:“慎言。”兴许不是配方有问题,只是江门主心情实在不好而已。而此时。江袭黛将自己浸在浴池中,神色不虞,双肩露在外面。她垂眸,轻轻搅动水流,自掌心里托起一片洁白的花瓣。江袭黛盯了片刻,拿拇指轻轻摁着,只觉得十分柔软,最后又仰头抵在了嘴唇上面。些微的水滴从她的下颔垂落,砸在池水之中。很芬芳甜美。就像……就像那个吻一样。江袭黛拿指腹蹂躏着自己的嘴唇,渐渐衔住了那一小片花瓣,拿舌尖挑弄着折叠几下,卷入唇齿间。那股花香的味道,在嘴里弥漫开,但是并不像燕徽柔身上的味道。她若有所思的品悟了一下,片刻后还是蹙眉。好苦。她不爱吃苦的,这种爱恨也如对甜食的喜好一样,达到了相当偏执的地步。多尝一口就会恶心。真恶心。什么都会想到燕徽柔。江袭黛心道,眼下再好不过了,有修为,还能牵制男主,也有忠心耿耿的女主。本座还期待什么?江袭黛自我安慰了一番,只是效果不知道如何,总之披着衣裳从水里起身时,眉梢依旧是轻轻蹙着的。“门主……”“退下。”江袭黛此时不欲见人,顺着走廊出去。耳畔传来一声碧落的禀报,被呵斥了一口以后,碧落赶紧地说:“门主,是,是燕姑娘回来了!”江袭黛神色自若,斜飞她一眼:“回来了有什么好说的,她哪日不回来?”绿衫少女唔了一声,眼巴巴地观望着江袭黛片刻,疑惑地说:“可是门主,你不都盼了她一天了吗?一整天心不在焉,还不吃甜点心的,怎么如今又……”浓重的墨色中,那红裳女人转过身来。她神色微冷,一动不动地凝视着碧落,又笑了笑:“你什么时候,这么多话了?”碧落本是顺口而出,在此一瞬间,对上半弯的眼眸,她张口结舌,感觉自己根根毫毛都竖了起来。江袭黛的声音很轻倦,像是在喃喃,但是却能教人觉出十分不悦的杀意。碧落心知她虽然不至于对门内弟子无端动手,但实在也不是个柔软的性子,一时惊得捂嘴:“对不起门主……”一只白净的手,却搭上了碧落的肩膀,轻轻拍了拍:“我回来了。碧落,昨日换下的衣裳还没洗,你先回去帮忙。”那小姑娘如蒙大赦,连忙道:“好好。”转头一看才发现,燕徽柔正站在晚风中,微笑着隔开了她和江袭黛两个人。趁着门主还没想好怎么折腾她,碧落连忙遁走了,决定回去以后再对解围的燕徽柔感恩戴德。一时间,走廊内只剩下了江袭黛和燕徽柔两个人。夜色寂寂。江袭黛没有看燕徽柔,也并未对碧落的逃开多言什么,她的目光越过朱红的阁楼,去看远处隐没在浓黑里血色一样的丹枫林。枫林红得隐隐的,黑漆漆的,像是炭里最执拗燃烧着的那一点星子,得扒开来才瞧得见。“江门主。”燕徽柔的声音还是清润回甘的,听得人心里舒服:“碧落还有点不懂事,我替她赔罪了。您看在我的面上,不要过分责怪于她。”只是这话,本该是顺耳舒服的,但是细究起来,却如同一根竖起的毫毛一样让人瞧得不如意。江袭黛道:“我观她没大没小的,连清洁这种小事都得你来嘱咐,没有必要在留在身旁了。”“明日本座会再派几个心灵手巧的过来。”燕徽柔道:“不必门主费心了,碧落就很好。时候久了,也有些感情。”“杀生门,”江袭黛笑了:“是你说了算,还是本座说了算?”“明月轩能我说了算吗。”江袭黛淡淡道:“不能。”燕徽柔点着头表示了然:“那门主便换,又何必问我呢。”她神色平静,眼睫低垂,看不出是什么意思,伸手理了理衣衫,莲花白一样的裙角,擦着江袭黛荡过去了。江袭黛刚想说什么,燕徽柔却已经与她错开。女人转身回眸,眉尖蹙得深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