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个特别想吃鱼,所以和母亲一起做了酸汤鱼捞面,你快去洗手,等会也尝一碗?嗯?”季昭托着笨重的腰肢,小心翼翼的走到了他的面前,浅浅的笑着。
“昭昭,”沈曜心下一动,轻柔的将她揽入了怀中,将脑袋埋在了她的颈窝里,深嗅了一口,那淡淡的芙蓉香,令他心旷神怡,“让我抱一抱。”
“好。”季昭乖巧颔首,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这一刻,好似天地都安静了。
相拥的夫妻,感受着彼此的心跳声,唇角勾起了相同的弧度。
片刻之后,沈曜接连用了两大碗的酸汤鱼捞面。
坐在他对面的季昭,看着他明显消瘦了的下颌,眼底溢满了心疼。
“你瘦了。”季昭心疼极了,“最近是不是很累?”
“嗯,”沈曜抬眸朝着她笑了笑,“快要结束了。”
比起靖元帝膝下的三位各有瑕疵的皇子,贤亲王更适合那个位置。
而靖元帝,似乎也认命了,再过不久,应当就能写下禅位诏书了。
至于沈曜这段时间之所以如此忙碌,与贤亲王的身世有关。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季昭一脸诧异的看向沈曜,“贤亲王的身世?贤亲王与当今圣上不是一母同胞吗?”
大靖人人皆知,骁勇善战的贤亲王是靖元帝的胞弟啊!
“皇家阴私,难以想象。”沈曜揉了揉她的脸颊,笑着岔开了话题,“昭昭,不说这些了,你有孕在身,不宜多思多虑。”
沈曜的大掌落在了她那隆起的圆润的肚子上,唇角勾起了一抹浅浅的弧度。
“听闻女子有孕,十有九吐,可咱们的女儿却是个心疼人的。”沈曜忍不住夸赞道。
“你就这么笃定是女儿呀?”听着他如此温柔动听的声音,季昭忍不住挑起了眉梢,故意打趣道,“我倒是觉得是个儿子呢。”
“昭昭莫要胡说,一定是女儿。”沈曜语气固执的说道。
季昭无奈极了,靠在了他的肩上,笑了好一会儿,最后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其实她已经诊出来了,她腹中的这一胎是个小子;
为了让沈大人的女儿梦不破灭,她决定暂时不告诉他了。
入了八月之后,京都的天气也越发的闷热了。
皇宫,乾清殿。
饶是请了无数神医,靖元帝的病情依旧没有好转。
偌大的乾清殿中弥漫着浓郁的苦汤药味。
皇后和淑妃日日前来侍疾,可靖元帝的病情越来越严重了,甚至已经到了识人不清的程度。
他唯一能够认得出来的,竟然是贤亲王周宇珩。
又一日,贤亲王被传召入宫。
“皇兄传召微臣,所为何事?”步入乾清殿之后,贤亲王站在龙床三丈开外,语气淡淡的问道。
“小七……”一刻钟前刚用了汤药的靖元帝,抬眸看向站在下首那位器宇轩昂的郎君,心中一钝,“你终究是恨着朕的,是不是?”
贤亲王低头把玩着腰间的那枚锦鲤吸水的环形玉佩,默然不语。
“朕……曾经后悔过。”靖元帝苦笑连连,又忍不住咳嗽了好几声,最后低声感慨道,“朕知道,这段时间你怀疑自己的身世了,只是不管怎么查,都查不到证据,对吧?”
“冷宫里的郑太妃,浣衣局里的桂嬷嬷……”贤亲王缓缓抬眸,语气平静地说道,“皇兄真的觉得我查不到吗?这世上从不会有能被遮掩住的罪恶,双手沾了鲜血的人,便是死了,也要在地狱里受够酷刑才能投胎去往来世。”
“你就这么恨朕吗?”
“皇兄觉得,臣弟不该恨吗?”贤亲王笑了,不答反问。
“朕一直都在想,如果朕当初没有听到那个秘密,也许也就不会滋生那么多的罪恶了吧?”靖元帝勉强撑起了身子,靠在了龙床上,环视着偌大的内殿里的陈设,低低的笑出了声,“小七啊,这里是皇宫啊,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啊,便是咱们的父皇,他之所以能够登上帝位,也是踩着无数兄弟的骨血才成功的,所以这些年朕从不曾觉得自己做错了……可是你……你就像是皇室中的一朵奇葩,你敬重朕,为了朕,毫不畏惧的就去了战场,朕很感动,也很羡慕……”
“七弟啊,你大概不知道,你身上的那股赤子之心多有魅力吧?”
“皇兄今日召见微臣,只是为了说这些吗?”贤亲王皱眉说道,“若皇兄没有旁的事情,那臣弟告退了……”
“周宇珩,难道你要眼睁睁的看着这大靖朝分崩离析吗!你称病了数月之久,难道你就一点都不想要这个位置吗!”靖元帝朝着那抹玄色的背影,痛苦的呐喊道!
“皇兄,”贤亲王缓慢的转过身来,那一双好看的桃花眼无比的平静,好似一汪幽静的潭水,不带丝毫的情绪,“臣弟从未妄想过帝位,皇兄大抵是忘了吧?年幼时,你我一同在国子监读书,我的成绩并不出众……可是皇兄却不一样,皇兄你文韬武略,样样精通,在臣弟心中,你是榜样!”
“臣弟敬重你,并不完全是因为幼年时的救命之恩……”贤亲王又忍不住笑了,“只是如今提起救命之恩这四个字,臣弟倒是觉得很讽刺。”
“你……从未考虑过帝位吗?”
“皇兄心知肚明,不是吗?”
靖元帝笑了,大笑不止,最后又开始急促的咳嗽,甚至咳出了鲜血。
“原来这些年,朕一直在自作聪明啊,朕还以为……还以为……罢了……”
靖元帝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臣弟已经让人去江南请名医了,还望皇兄珍重身体。”
“七弟!”
靖元帝撕心裂肺的喊了一声,最后沉声说道,“朕想同你说说话。”
贤亲王本想一走了之,可不知为何,他却选择了留下。
内侍搬来了一张矮凳,贤亲王端坐在下首,一言不发。
片刻之后,内侍奉上了一杯香茗。
顶级的雨前龙井。
“朕记得七弟最爱的茶便是这雨前龙井了,所以这些年但凡朕得了新茶,总会让人送到七弟府上……”
“皇兄的厚爱,臣弟不敢相忘。”贤亲王盯着那杯氤氲出了雾气的香茗,心中思绪很是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