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元帝膝下有三子,分别是淑妃所出的大皇子,以及皇后所出的二皇子,至于三皇子,其生母是洗脚婢,出身太低,可以忽略不计。
大皇子已过而立之年,是个温吞敦厚的性子,不宜为君;
更重要是淑妃是个聪明人,自入宫之后,她谨慎的很,又故意将大皇子养出了憨厚的性格,大皇子并不被靖元帝喜爱,正因此,虽然大皇子占了个长子的身份,却能在吃人不吐骨头的后宫里安安稳稳的长大,后来更是单独分了府,娶了妻。
至于二皇子,二皇子虽然是中宫嫡出,可年幼时却突然发了一场高热,醒来之后,便是孩童心性了,如今已然二十有三,可二皇子至今不曾娶妻。
三皇子么,天生眼疾,存在感并不强。
“陛下的三位皇子,真的是多灾多难啊。”季昭忍不住叹息道,“听闻陛下今年不过天命之年,怎么会突然间病的如此厉害?”
“大概是心病吧。”沈曜轻笑了一声,“也许是他拿了不该拿的东西,所以老天爷才会如此待他。”
季昭默默地睁开了眼睛,她觉得沈曜,话中有话。
“昭昭,夜深了,咱们早些安置吧?”沈曜忽然捧起了她的脸,深情的吻了上去——
月色皎皎,星空璀璨。
可皇宫里的气氛,实在是沉闷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乾清殿。
靖元帝半靠在龙床上,耷拉着眼皮,一言不发。
“皇兄想要早点痊愈的话,还是要喝药的。”贤亲王指着紫檀高几上的那碗汤药,轻声说道,“不管怎么样,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七弟,你是否很得意?”靖元帝忽然抬眸,落在贤亲王脸上的眼神,极其的犀利。
“皇兄,”贤亲王有些怅然的叹了一口气,“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那个义无反顾跳入湖中去救我的皇兄。”
听到这话的靖元帝,轻垂眼眸,遮住了眼底的复杂情绪。
“皇嫂的企图,您也心知肚明。”贤亲王轻声说道,“皇兄,难道你真的希望大靖的江山社稷落在外姓人之手吗?”
靖元帝依旧沉默。
“朕累了,你先退下吧。”
“那皇兄好好休息吧。”
贤亲王转身离开了。
翌日,长公主府突然迎来了一道圣旨。
靖元帝召见长安大长公主,康乐郡主和季昭都朝着她投去了担忧的眼神。
双鬓早已生出华发的长安大长公主笑容浅浅的安抚女儿和外孙女道,“你们别紧张,皇帝毕竟是我的侄儿,他想要见我,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正好我也有些话想要同他说一说。”
如今靖元帝病重,长安大长公主觉得有些话,若是不说的话,将来恐怕也就没什么机会了。
“那外祖母,万事小心!”季昭连忙叮嘱道。
“放心!”
长安大长公主稍作收拾了一番,便入了宫。
刚踏入乾清殿,她就嗅到了弥漫在空气中的浓郁的苦汤药味。
她略有不适的拧起了眉头。
“姑母,”靖元帝屏退了众人之后,看着坐在下首的长安大长公主,情绪复杂的唤了一声。
“皇帝见我,是为了玄铁令牌吧?”长安大长公主毫不畏惧的对上了他的眼睛,语气淡淡的问道。
“是。”靖元帝心有不甘,“父皇临终之前,见过的最后一个人便是姑母,那时候朕就知道了玄铁令牌一定要您手上。这些年,朕明里暗里的向您讨要了很多次,可是您却始终不肯将令牌交给朕,可如今您却交给了七弟,朕……心有不甘。朕想要知道比起七弟,朕究竟差在了哪里?”
长安大长公主看着他固执又落寞的眼神,低叹了一声,“宇瀚,你当真不知道自己差在哪里吗?”
靖元帝,名周宇瀚。
他已经很久没有从旁人口中听到这个名字了。
“当年皇兄膝下有八子,唯有你和老七是中宫皇后嫡出,可皇兄最偏爱的是谁,你心知肚明,帝王之术,在于权衡。皇兄故意将你们兄弟几个分在六部历练,为的就是甄选出最适合储君的那个人选;宇瀚,你虽然文武双全,可你没有老四有胆识,更没有老七有魄力。更重要的是,你太听话了。”
“姑母……为人子者,孝顺也是错吗?”靖元帝实在是心有不甘。
“为人子者,理当孝顺;可不能一味的愚孝啊!”大长公主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目光中盈满了无奈,“你的母后,为了肃清障碍,为了扶持你上位,她的手上沾了多少的鲜血?这深宫之中,又堆砌了多少无辜的白骨?你心知肚明,不是吗?”
“母后……她是为了朕!”靖元帝据理力争道,“朕乃是中宫嫡出,又是父皇的长子,可父皇却偏疼七弟和八弟,母后是害怕……”
“因为害怕就能滥杀无辜吗?”长安大长公主忍不住摇头,言语中充满了失望,“宇瀚,时至今日,你还没有弄清楚你母后的所作所为,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一己私欲,她想让姜家上位,她不是为了你,她是为了姜家生生世世的荣华富贵,可是她忘了她先是你父皇的妻,是这大靖的皇后!
你呢?你也忘了,你只记得你是你母后的好儿子,你却忘了自己的身份,你忘了你姓周!后宫不得干政,可是你又是怎么做的呢?你偏听偏信,无条件的信任姜家,哪怕姜家做了许多天怒人怨的事情,你也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你一心想要做个听话的儿子,想要做姜太傅的乖外孙,可是你忘了,你是这大靖的帝王啊!”
大抵是内心的失望积攒了太多,长安大长公主在这一瞬间,忍不住落下了泪水。
“你父皇临终之前见得最后一个人的确是我,他将玄铁令牌交托到本宫的手里,又让本宫对天发誓,此生不得离开京都半步,所以这些年来,本宫从未离开过都城,本宫一直都在遵守誓言,你觉得本宫为什么要这么做?”
“本宫也知道你一直想要拿回玄铁令牌,想要将所有的权利集中在帝王的手中,可是宇瀚啊,你不妨扪心自问,如果本宫真的将令牌给了你,这大靖的江山,还姓周吗?”长安大长公主苦笑连连,“我原以为你母后病逝之后,你会悔改,会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勤勉朝政,做一代明君,可是你又是怎么做的呢?你根本没有考虑过怎样才能当一代明君,你选择走你父皇的老路,将帝王的制衡之术用在了后宫,导致孙家做大,甚至你还属意要将孙贵妃所出的皇子立为储君,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