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东军准备再攻武陵郡的消息,在沅南城中,已不再是一个秘密。
看到廖化,沙摩柯笑着问道:“江东军再次南下,咱们可得提前把仓库空出来,腾出地方,准备搬东西啊。”
也不怪沙摩柯兴致勃勃,不论是攻破沅南,还是夺取汉寿,武陵蛮都是作战主力,他们的伤亡却不大。
前者,损失集中在其他汉夷部队上;后者,蛮兵的攻势如破竹。
唯一打硬仗的战斗,也只有在临沅解围的那场。
战斗时间短,让将士们损失较小,而且,蛮兵在战后得到了回报。
廖化笑着调侃,“没错,这一次,敌人准备给咱们送更多的物资,你得赶紧回到五溪营寨,组织更多将士下山取东西啊。”
面对实质性要求,沙摩柯却有些迟疑。
廖化继续开口劝,“江东军重兵南下,分别由孙权和陆逊统兵,陆逊的进军方向,正是五溪蛮营寨的区域。”
“我希望,蛮王能够返回营寨,组织族人在险要的部位阻击,我在临沅城集结重兵,那时候,咱们一同北上。”
沙摩柯摇了摇头,“我生活了这么多年,对五溪地形太了解了,那里并不适合阻击,如果你想和江东军进行决战,按照我的想法,不如放任敌军纵兵南下,咱们临沅城和敌人交战。”
大概是觉得这番话没有说服力,沙摩柯补充了一句:“你放心,我武陵蛮既然加入了战场,就会旗帜鲜明的反抗江东军,我会让我的族人袭扰敌军粮道。”
这位五溪蛮王明显有私心,他并不想让五溪蛮首当其冲,抵御江东军兵锋,还想利用战争,为族人谋利益。
廖化开口打消对方的幻想,“根据我得到的消息,敌人的后勤会从水路运输,陆军会快速南下,留守的武陵族根本打击不到敌人的补给。”
“只有击退了陆逊的部队,咱们再回头阻击孙权,这时候,才能获取足够多的粮食。”
廖化说的这一切,并不是空口承诺,进入武陵郡之后,除了大军正常维持的物资,廖化在参战夷兵的赏赐上,一直表现的很慷慨。
沙摩柯还是有些不甘心,“既然这样,咱们不如与孙权的部队作战,在西线凭借临沅城的坚城布防,临沅城城池坚固,必然可以抵挡江东军很久,咱们击败了孙权,再回师阻击陆逊,那时候,更具有优势。”
廖化摇摇头,“孙权走的是水路,咱们武陵兵可没有水军,与士气高昂的敌人作战,咱们赢了赚不到便宜,输了,防务会出现大漏洞,所以,我的想法,咱们还是持续北上。”
“陆逊的部队虽然未必携带足量军粮,但大军必然有很多武器装备,缴获的战利品,我一分不取,全部给武陵的友军,从孙权处夺取的粮食,我也会给五溪蛮两成,你看怎么样。”
武器和粮食,对沙摩柯的诱惑不小,一番犹豫,沙摩柯做出承诺:“没问题,我回营之后,再组织两千蛮兵出营,配合将军作战。”
廖化摇了摇头,“敌人的大军可能有数万,没有足够的防御设施,数千人是支撑不住上万人的队伍。”
沙摩柯有些不满,“你需要多少人?”
廖化态度不容质疑,“至少再增加七千人。”
经过这段时间和武陵蛮的接触,廖化基本摸清楚了这支部队的家底。
派出上万人的大军参战,也不会对五溪营寨伤筋动骨,因此廖化才敢张口。
沙摩柯明显一愣,再次提问进行确认。
在沙摩柯开口提困难之前,廖化继续补充,“如果放任江东军过境,一旦敌人的兵粮用完了,我军又挡住了江东军的后勤船队,你觉得,敌人会采用什么手段调集粮食。”
“五溪蛮会在这场作战中抢先发起阻击战,但我可以承诺,不会让将士们白白损失,集合部队之后,我会亲自统兵北上,和蛮王联合。”
沙摩柯最终答应了廖化的条件,并且,立即带领武陵蛮兵北上,准备动员族人参战。
沅南也是武陵的一座重镇,所以,离开之前,廖化倒是费了不少心思。
最关键的一件事,就是拉拢沅南豪族。
并不是所有豪族都会跟随廖化北上,但是,没有战火的战场,同样不容有失。
汉军的连战连胜,让廖化更有说服力。
通过谈判,廖化拉拢了不少人。
正因为得到了豪族的支持,廖化才敢于过度抽调驻防汉军,北上参与临沅城的集结。
沅南城的粮食,再一次往北输送。
汉军曾经征集了一波粮食,但是,汉军消耗粮食的速度太快了。
攻打沅陵没多久,北方战争再度打响,廖化安排好部将,组织粮食北运。
留守沅南的兵力不足五百,统兵的将领,是五溪蛮将樊高。
部将统帅主力缓慢行动,大军运输粮食。
廖化带领少量亲兵提前北上,前往临沅城。
······
在路上,廖化遇到了带队南下的樊胄,跟随樊胄行军的,还有不少荆州降兵。
快马来到樊胄身边,廖化询问起临沅城的情况。
城中一切正常。
接到廖化的命令后,樊胄和苏由立即和部将们交接城中的军政事务。
两人同时出城,分头行军。
苏由的保密工作做的很好,直到遇到廖化,樊胄都不知道江东军南下的事情。
主将都这样,民众自然也不会恐慌。
只不过,这种虚假的安逸不会持续太久,随着荆州兵家属的陆续南下,江东军兵力调动的消息很快会传到临沅,扩散到整个武陵。
那时候,城中会响起各式谣言。
廖化却并不担忧,等到汉军各路将士在临沅城集合,军民将会重拾信心。
对于樊胄,廖化的个人感情很复杂。
樊胄是关羽大意失荆州后,首倡大义的领头人。
然而,不论是性格,还是军事能力,樊胄都不可靠。
所以,廖化有意在大战前把樊胄调离前线。
前往沅陵城,也并不意味着樊胄受到了放逐,廖化赋予了对方同样重要的职责。
不论是稳定人心,还是和零陵的部队对接物资,都需要专业人才负责。
樊胄的政务能力,完全可以胜任沅陵的任务。
提前派樊胄经营沅陵,同样可以给汉军留下一条退路。
一旦北方战事不利,临沅三城失守,将士们可以顺流而上,在沅陵城重新集结,着手纵深抵抗。
得知廖化的命令后,樊胄和之前一样,没有表现出任何怨言,“廖太守放心,属下一定完成任务。”
“我不仅会把沅陵城的事务处置妥当,还会源源不断的为前线提供足量的援军和物资。”
廖化点点头,勉励了几句。
两人准备分别的时候,一名士兵突然冲到了廖化身边。
不顾其他士兵的阻拦,高声呼喊廖化的名字。
目光转向这名士兵,对方年龄不大,脸上带着稚嫩。
廖化阻止了随从卫兵驱离青年,询问道:“怎么了?”
士兵的语气很急躁,“廖太守,我听说,孙权的主力即将南下武陵,所以,您才派人驱逐我们?”
廖化没有正面回答,“荆州兵南下并不是遭到放逐,而是在另一个战场作战,我军刚刚夺取了沅陵,沅陵附近还有大量江东军残部,敌人随时会反攻城池,我需要可靠的将士,帮我稳定住后方”
士兵没有被廖化说服,“我们的家眷正在南下,将士们都不想南下,希望留在荆州,等待亲人。”
士兵有些急躁,说话时也没有了顾虑,“廖太守放心,我们荆州兵同样可以上战场,为您作战,将士们不敢有二心。”
环视在场的兵将,像青年这样有顾虑的人似乎不在少数,所有人都盯着廖化,希望得到满意答复。
廖化最终还是拿自己的出身做文章,“荆州兵怎么了,我麾下的将士,不论是汉兵,还是夷兵,都是荆州人,就连我,也同是荆州人。”
“我在这里保证,主公反攻荆州的时候,也一定会以荆州出身的战友为主力,我也需要大家的支持。”
廖化做出承诺,“将士们的家眷,就是我廖某的家眷,所有进入武陵郡的亲人们,都会得到妥善安置。”
停顿了片刻,廖化还是进行了补充,“即使没有来到武陵,留在荆州的家眷们,我也会负责帮助将士们寻亲,这是我给你们的承诺。”
“愿意相信我的将士们,请跟随樊胄一起南下,保证沅陵的安稳,将士们对我有点信心,咱们重逢的日子,不会太远。”
廖化的这一番话,确实说服了青年人。
樊胄和廖化告辞之后,带兵南下了。
勒住战马,看着这支部队,廖化思绪万千。
他的一番话虽然出发点是为了安抚军心,但也确实是肺腑之言。
自己必须想办法救出将士们的家眷。
没有后顾之忧,将士们才会为汉军奉献忠诚。
廖化突然间意识到,自己有一个疏忽,忘记提醒沙摩柯防备刺客。
设宴庆祝的那天,自己曾经提醒过对方注意,但沙摩柯显然没有听进这番劝告。
大战在即,武陵蛮又是绝对主力,不能有失。
廖化还需要集合部队,不能擅离。
所以,他派出了一名骑兵,试图再度劝告沙摩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