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邵面前,放着那三份伪造的公文。
公文的伪造者一定精通文书类工作,每一条命令都简单明了。
根据守将反馈回来的消息,已经有不少人使用了假公文出城。
现在发兵追捕,已经迟了。
那两份出城的公文,并没有破坏力,对巴东造成破坏的,是第三份公文。
这份公文的措辞很急躁,反复强调敌人可能会冒充吕蒙军袭击牛车,抢走首级,希望收到公文的将领带兵支援。
从一个客观的角度上看,这封公文不论是内容,还是字迹,都存在很多破绽。
就连用词方式,也与自己完全不同。
但是,这封公文成功骗到了守卫城门的谢旌。
陈邵还真不能埋怨谢旌,他和这位水军将领并不熟悉,对方根本不认识自己的笔迹。
所以,仅仅确认印章的真实性之后,谢旌立即带兵朝着牛车方向赶了过去。
谢旌赶到牛车附近的时候,遇到了一队巡逻兵。
这支巡逻队也是在巡逻途中救起了一名守卫牛车的士兵,在士兵的带领下,来到牛车附近。
两支部队虽然相遇了,却没有立即开始作战。
谢旌在事后告诉谢旌,他本想和巡逻队的军官核实身份。
但是,巡逻队的方向突然飞出了一支箭。
谢旌麾下的一名水军士兵被射中头部,当场死亡。
面对变故,谢旌立即下令将士们上前,试图控制住这支巡逻队。
但是,巡逻队的后方又射出三支箭,同时,有人大喊动手,局势这才混乱了起来。
等到陈邵被士兵叫醒,掌握情况,来到现场,分开两支队伍时,战斗已经持续了半个时辰。
事后,陈邵找遍了整个巡逻队,都没有找到第一个放冷箭的士兵。
谢旌给陈邵送上伪造文书之后,陈邵才意识到自己被耍了。
他后知后觉的命令全城将领上交文书,又找到了另外两封文书,这才知道,劫牢的士兵已经跑了不少。
出了这么大的事,肯定需要人负责,如果文布没死,那么陈邵可以轻易推卸责任。
毕竟,文布负责维护城里的秩序。
但是,文布一死,而且,他还死在了事变发生之前,这就让陈邵很难办了。
谢旌并不是一名普通的水军将领,他是陆逊的爱将。
陈邵可不敢冒着得罪陆逊的风险,去甩锅谢旌。
事情真要追究起来,假公文终究是从自己这里丢失的,陈邵终究会有责任。
比起推责任,陈邵觉得,自己更需要想办法立功,圆满的完成处刑,这才能减轻责任。
一名谋士走进房间,“陈将军,我虽然把他们撵走了,但他们表示,一定要讨个说法。”
谋士嘴里的闹事者,就是文布的余部,这些人希望陈邵能给文布报仇。
问题在于,陈邵实在没有精力答复这些人。
既然把那些士兵哄走了,那么,陈邵肯定得集中精力处理其他事务,“行刑的日期,推迟了吗?”
谋士点点头,已经张贴了公告,“对外公告是由于守兵引发大火,烧毁了刑具,行刑日期推迟两天。”
陈邵点点头,虽然他不认为廖化军敢劫刑场,但是,陆逊安排的任务,容不得半点马虎,延迟行刑时间更稳妥一些。
“咱们的损失,清点完了吗?”
谋士神色严肃,“昨天的损失不小,除了谢旌的水兵之外,还有多支巡逻队陆续参战,虽然将军你阻止的很及时,但是,伤亡已经发生,有近三十人的死亡,受伤的就更多了。”
陈邵只觉得自己眼前是一团乱麻。
不论怎么样,这些伪造的公文确实从自己府上丢失的,陈邵需要立下大功,才能挽回错误。
陈邵立刻草拟了几道新命令,也是行刑前的最后公文。
第一,对外宣称,袭击巡逻队的敌兵,已经被全部斩杀,要求城中军民不必恐慌。
第二,下达最新命令,要求巡逻队加大巡逻力度,负责搜捕的士兵对要害部位的房屋展开深度搜索。
最后,陈邵表示,所有公文类的命令全部废除,将士们各司其职,一旦有最新命令,陈邵会亲口传达。
命令传达完成后,陈邵直接赶到大牢。
如果廖化故地重游,那么,他必然会发现,此时的大牢新增了不少囚徒。
陈邵走上第二层。
一出楼梯口,两名甲士把陈邵拦了下来。
这不是陈邵第一次进入大牢第二层,他知道这里的规矩。
所以,报上姓名之后,陈邵便在原地等候。
过了一会儿,一名体型偏胖,国字脸的儒将来到陈邵面前。
陈邵立即迎上前,赞叹道:“伟则,你的兵确实精锐,有你和解烦兵帮助,这巴东城算是稳了。”
胡综是孙权的亲信,陈邵可不敢有丝毫怠慢。
胡综的脸上明显带着笑意,陈邵提起的,也是他最得意的事情。
胡综:“这支解烦兵可不是一般部队,它们需要帮助主公解烦。”
“我奉了主公的命令,到各县精挑细选了六千人,精壮青年,再加上完备的兵甲,可以说,这支部队从成立开始,就是精锐的精锐。”
除了这支部队本身,胡综还有一个不能说出口的得意理由。
解烦兵设置了左右两个都督,但是,左都督徐详只是挂名,军队的实际指挥,还是右都督胡综。
陈邵对解烦兵的事情并不了解,也不关心,他只希望这支部队可以在行刑的那天发挥出最大作用。
解烦兵虽然装备精良,士兵素质高,但终究是一支新组建的部队,经验不足,严重影响战斗力。
孙权把这支部队派到西荆州的目的,也存了练兵的想法。
进入巴东城的,仅仅是解烦兵的一部分。
陈邵:“胡都督,你给我个准信,咱们解烦兵,这一次来了多少人?”
胡综迟疑了片刻,“部队主力留在夷陵,我带了二百人进城,城外还留了三百人,今天就会进城。”
“陈将军可以放心,这些人装备精良,训练有素。”
虽然胡综表现的信心满满,但陈邵对于解烦兵的能力却很不放心。
囚徒们的逃亡,解烦兵不是主要责任人,狱头做出了错误判断。
出事的第一时间,狱头没有选择把情况上报,而是集中兵力前往地下第三层。
这才给逃亡的囚徒们制造了可乘之机。
但是,解烦兵也不是一点责任也没有,他们的反应速度太慢了。
这支全副武装的部队,只杀死了两名逃亡囚徒,其中一人,还双腿残疾。
尽管如此,陈邵还是对这支部队寄予厚望。
胡综提出疑问,“咱们的对手很可能是廖化,我分析过他的行为,他一定会来救人,问题在于,他会怎么救。”
“仅仅在外围布防,远远不够,按我的想法,咱们可以在刑场内部部署重兵。”
胡综的想法,陈邵也考虑过,而且还着手实施。
陈邵在行刑现场安排了一名拥有充分战斗经验的刀斧手。
而且,吕蒙军还部署了大量士兵混在平民中,以便就近参战。
胡综顺势提出建议,“咱们不如把囚犯也换了,换成咱们的死士。”
“只要敌人敢带兵劫刑场,他们就得冒着多重风险。”
陈邵否定了胡综的建议。
胡综决策的出发点,是廖化一定会劫刑场,陈邵却不这么认为。
在刑场外围,陈邵将会部署解烦兵在内的大量部队。
只要敌人还有理智,就未必敢来救人。
使用了死士,一旦敌人没有出现,自己只能杀死自己的士兵。
陈邵可没有办法保证永远瞒下去,这件事情一旦泄密,将会对军心造成打击。
毕竟,郭村村长已经被救走了,大活人在外乱跑,迟早会有暴露的一天。
陈邵可以劫掠平民,因为他不怕得罪老百姓,但他不想失去将士们的拥护。
自己的建议被否决,胡综:“留在城里指挥廖化军作战的,会不会是廖化?”
陈邵摇摇头,“虽然有降兵跟我说,曾经在粮仓见过一名疑似廖化的青年。”
“但是,我派人抓走了青年的同伴,被抓者是五溪蛮族,而且,那个五溪人声称自己不认识廖化,他的同伴只是在路上遇到的。”
看到胡综沉默不语,陈邵继续解释,“廖化跟以前不一样了,我听说,他实际控制熊山的军政,熊山上有几千人需要管理。”
“你总不会觉得,这个廖化愿意抛下部队,深入巴东,陆将军恐怕高看了廖化。”
胡综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陈将军,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小瞧廖化,但我研究过这名敌将,那不是一个简单人物。”
“假以时日,对方很可能成长为一个不弱于关羽的名将,将会是我军的劲敌啊。”
胡综有些感慨,“我曾经听主公提到过廖化的名字,为了招揽廖化,主公甚至愿意任命对方为解烦兵的右都督。”
“如果那廖化真的归顺咱们,别说是右都督,左都督我都愿意让位,可惜。”
胡综这些话,涨了他人志气,灭了自己威风,陈邵有些不快。
所以,陈邵立即转移话题,“胡都督,今天是新年,咱们不提那些人,走,我请你吃饭,咱们仔细谋划两天后的行刑部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