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三章 戴珠钗

虞欢庭定定看着他,忽然泛起一丝嘲弄的笑容,看样子是在笑自己,“那……多谢公子好意了。”

“虞大人,请。”孟明朗举杯相邀。

吴若在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百无聊赖的看向了窗外。反正这屋子里两个男人谈事情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虞欢庭脸上终于露出欣赏的表情,手里把玩赤金箭,“你是怎么知道王美人曾经中过我的赤金箭?如果单凭肉眼就可看出,你的本事实在不错。”

这句话是真心的夸奖,孟明朗会意一笑。

虞欢庭视线投向远方,清亮红润的眸子里带着无可预测的冷漠,“这箭并不是我射的,是她自己被人玩弄,说到底只是一桩栽桩嫁祸的案子。”

孟明朗淡淡一问,“所以,虞大人会接受在下的好意吗?”

“你这算明知故问了。”虞欢庭脸上也露出愉悦表情,给对方倒了一杯酒。

孟明朗说:“这几日在这里也呆够了,我也该是时候回去了。以后是否还会相见都是个未知数,能够和虞大人相遇一场,也算是人生难得的缘分。”

虞欢庭不咸不淡回:“好说好说。”

孟明朗不再继续说下去,而是把话题绕到杨花蕊身上,“我有个式神,虞大人可知晓?”

虞欢庭一听到这个名字,眉头莫名皱了一下,颇有些不悦,“你说她?那个疯疯癫癫的丫头?”

孟明朗一愣,疯疯癫癫的丫头?当真是有趣。他点点头,“没错。”

虞欢庭说:“她怎么了?”

孟明朗回:“她啊,这一路都在跟我念叨着你,不知道虞大人到底是怎么想的,如果没有那个心思,还请一定要断掉。蕊蕊她……只是个少不更事的妖怪而已。”

虞欢庭眼神一瞥自己的赤金箭,高冷无比,“明公子可要好好管教自家的丫头,不要给别人添麻烦才是。”

孟明朗静静笑着,不过越看脸色越阴沉,他缓缓摩挲着手中金线,“杨花蕊聪明可爱,办事可靠,从来就没有给别人添过麻烦,虞大人这话严重了。”

“她是你的人,你爱说什么是什么,我可管不着。”虞欢庭淡淡说着。

珠帘外的美人缓缓撩开纱帘婀娜多姿移动到他面前,尽情摇曳着身姿。

虞欢庭冷漠狠戾的的眸子随意一瞥,吓得美人慌忙退了两步,最后干脆退出了珠帘内。

虞欢庭重重放下杯子,拂动衣摆,随手一捞,准备背负箭筒离去。

孟明朗冲着他的背影说了句,“虞大人,你的命格有异,一生被女子牵动,为保来日平安康健,还是不要唐突了佳人。”

虞欢庭的背影蓦然一怔,搭着箭筒的拳头关节隐隐发白,像是自嘲般笑了笑,随即大步离去。

孟明朗脸色随着那人的离去也变得深不可测,他缓缓看向吴若,那女人还傻乎乎的双手撑着窗户,看着地上的人发呆。

“吴若,该走了。”

她猛然回过身子,“虞欢庭走了?这么快?你们都聊了什么啊?该不会又像上次一样气哄哄的跟阵风一样的就吹走了吧?”

他笑了,“你在胡说些什么。”

“哪里有胡说了,每次离去的调调都是这般,来无影去如风,带来一阵冻。”下意识想到了杨花蕊,“你说这傻丫头怎么就会喜欢上他呢?”

孟明朗说:“这次我是怎么都拦不住她了。”

“什么意思?”

他走到窗边,站在她身侧,随手一指对面花棚下,穿着黄色衣裳的女人,“喏,看到了吧?”

吴若定要细细一瞧,“这不是杨花蕊嘛!你不是让她留在驿馆嘛,自己还偷偷跑出来了。”

“女孩子大了,是怎么都留不住的。”他颇有感慨的叹了口气,又像是老父亲一样慈祥地看着杨花蕊,“咱们的蕊蕊也长大了。”

吴若莫名其妙也跟着双手环抱靠在窗边,“女大不中留啊,越说越想溜啊。”

杨花蕊一看到虞欢庭从聚仙楼里出来立马绽放一个明媚的笑脸迎过去,奈何虞欢庭就是不冷不热,一张臭脸摆在那儿。任凭她怎么倒贴,就是不动一丝表情,杨花蕊兴冲冲跟着左一句,右一句喊着他名字。无非就是想要引起注意,可来来往往那么多人瞬间把他们冲散在人海里。

虞欢庭的背影就像一只决意远去的鸽子,展开华丽的翅膀,头也不回地飞向天空,只留下一地飘逸的羽毛。

杨花蕊的一颗心算是彻彻底底的被带走了。只留下一具空了的躯壳,呆呆望着他离去的方向。

站在高楼上的孟明朗颇有些头疼,揉了揉眉心,“这丫头恐怕再也没有心思跟我回去了。”

吴若也点了点头,就算真的回去恐怕一天到晚念叨的就是虞欢庭的名字了,想想头都要炸掉。

果不其然,杨花蕊终于转过身子,黯然神伤看着地面,然后猛地抬头看向高楼上的他们两个。

孟明朗向她招了招手,杨花蕊腾空跃起来到他身边,十分委屈的喊了声,“公子~”

吴若赶紧捂上自己的耳朵,当做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孟明朗看她表情那么哀伤,随意安慰两句,也提到该是时候回去了,可想而知杨花蕊一脸不舍,犹豫着不敢说出心里话。孟明朗毕竟和她呆过几年知道大概的想法,说:“如果你真的愿意抛弃协议,想留下来也可以,我可以事先把协议断了。”

这话一出杨花蕊的头脑似乎清醒一点,如果主人没有身死,提前断了协议,那对于主人来说有很大的损伤。她虽然喜欢虞欢庭,但不至于让他付出生命代价,于是赶紧摇摇头说:“公子想什么呢,我刚才只是发了一个愣而已。”

他笑笑,“刚才可是真的给你机会了,是你自己拒绝的,要不要再给一次,过了这个村可没这个店了。”

杨花蕊还真的仔细想了好半天歪着脑袋,忽然间笑嘻嘻的说:“既然这样的话,那我就在下个村等公子啦!”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很明显不解其意。

杨花蕊笑哈哈地,“公子难道不知道,小侯爷排的歌舞宴会日子快到了,听说还会专门邀请公子,到时候虞欢庭也会在场,公子,下次你进宫顺便也把我带上吧,好不好?”

“你怎么知道池徽排了歌舞。”

“哦,是那个小摊贩告诉我的。”她随手一指那日的摊贩,越过几个人头,在一顶酥黄大伞下,有一个辛勤的背影忙上忙下的招呼客人,脸上露出热情又讨好的微笑。

“我们该回去了。”他淡淡说着。

杨花蕊的脸一下子就垮了,“可是魏国还有好多好玩的地方没有去过呢,就这么回去是不是太可惜了?”

“你是舍不得虞欢庭,还是舍不得这些风光景致。”

“舍不得虞欢庭。”她倒也很老实,说完后还笑嘻嘻的看着他。

孟明朗只觉得自己遇上了一个顽石,任凭怎么说都没有用,干脆放弃挣扎。

在杨花蕊的不依不饶之下,他总算是好好收拾了自己,穿上了一身轻便衣裳,跟她们去了一些魏国的风景胜地,那个小摊贩介绍的地点还真是不赖,不仅景美人美,甚至提供的吃食味道都别具一格,在自己国家没有享受到的待遇,相反在他国统统享受到了,比如说,走到疲惫之处,还会有热情的老百姓送上点心茶水。晚上没有住宿的地方随意敲一敲门都会有好客的人来招待,这到底是什么神仙宝地啊。

此刻,夜半三更,由于走了一天的路,杨花蕊早就累得说不出话,笑眯眯站在屋檐上守卫去了。吴若还呆在他的屋子里收拾衣裳。一大箱的衣裳硬是被塞成一大团。他说了好几遍该怎么放,她一句话都没有听进去。他便也不再说什么了,只是坐在灯火下,看着皇帝赏赐的珠宝发呆。

天底下的凡人有几个不爱珠宝,更何况还是皇帝赏赐的一大箱。

吴若反正也看不懂他到底在想什么,所以就坐在衣箱上,十分没有形象的盘着腿,“大晚上的不睡觉,发什么呆呢?”

他慢慢回过神,“你说这一切是不是太过于顺利了?”

“啊?”

“我是说王美人这件事情处理的……是不是顺利的十分可疑?”

“的确是很可疑啊,不过你也说了也不会再管这件事了,怎么了?好奇心突然间起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一种预感,如果我们就这样走了,此后魏宫一定会发生一件大事。”他又忧心忡忡说着。

“哦。”

说到底这事跟她有什么关系,所以回应得有些冷漠。

孟明朗摸了摸鼻子,“尤其是前几天我见到虞欢庭就感觉怪怪的,他的身上似乎有妖怪的味道。”

“他不是克妖的嘛!有妖的味道有什么好奇怪的。”

“不是,他应该是养了一只妖怪。”

“嗯?”她一下就来劲了,“你是说虞欢庭也一样养了式神来服侍自己?”

“话不能乱说。只不过他身上的味道实在过于迷离,再加上王美人的死似乎又和他有些关系,只是一些瞎想,不要当真。”

“如果真是如此,那也太变态了吧?”

她也就那么随口一说,孟明朗听着怎么就不对味儿,想了半天才微微问着,“你说谁变态呢?”

“虞欢庭啊!”

“哦……”

“只是……普天之下,真的有人像你一样可以操控式神吗?”

“所以说,只是一种猜测。”他认真回想了一遍,斩钉截铁道:“而且对方还有可能是狐狸。”

“哦……那这故事一切就讲得通了。”吴若甩了甩悠扬的头发。

“不要卖关子了,有话直说。”

她笑眯眯的学着扬花蕊的样子,活灵活现,“这虞欢庭肯定是收留了当时祸乱君心的媚狐。所以才会闻到他身上有股奇怪的味道,说不定啊现在这只媚狐,就被他养在家里了,唉,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看看,咱们也不要正大光明的往大门进,省得难堪,爬墙头就行,最好是月黑风高之际,杀人越货之时,就算是被不小心撞见,我们也可以装作是强盗,这样才不会丢了面子。”

他满头黑线,“你能不能别这么无聊?”

“哪里无聊了?为了验证这个想法,今晚我们就去虞欢庭的宅子里看看到底有没有狐狸!”说着就要马上拉着他走。

他却摆了摆手,“你当真是无聊透顶了。”

“我这不也是为了验证你的猜想嘛,我要向你证明这世界上除了用协议缔结联系,口头承诺也是可以的,甚至不用口头承诺,凡人也会真心相待对方。”

“我不去,太丢人了。”他依旧拒绝。

……

月黑风高,银色朦胧。

孟明朗被她硬拉到墙角下,虽然不情不愿,但最后也就心甘情愿趴在她肩头。谁让她个子那么小还要往前冲,还要站在他前面微微侧着脑袋听墙角。

他编了一个完美的借口给自己,说服自己后,越来越放下防备,肆无忌惮的将脑袋靠在她肩上。他们两只就在墙角下蹲守着想要看一看虞欢庭到底有没有养了狐狸,并且还打了一个赌。在开赌局之前,她还特意不让他掐指算,生怕自己血本无归。

孟明朗不急不躁,就说了两个字,“肤浅。”

吴若把他赏赐的珠宝戴了一头,这些都是皇帝赏给他的,他一个大男人也用不到这些,更不想换成什么银两,所以就给了她们两只。

他实在无法直视,毫不留情地把她头上一枚枚珠钗全部取下,“真是糟蹋了这些好东西。”

当然,她也是故意戴给他看,让他难受。

“你什么意思啊,这些东西不都是你给我的嘛!”反正也无理取闹惯了,干脆再次无理取闹一趟咯。

“东西是给了你,可不是给你这样用的。”他顿了顿,满脸痛惜摇了摇头,拿起手中最好看的那枚殷红海棠花别在她的发髻上,对她说:“你这气质也只配这一钗,不准把那么多的全部都一股脑戴在头上,听见没有?”

她背过身子,虽然起初有些不悦,最后气氛有些微妙,说不清道不明的,“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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