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九章 救她

他的心跳得飞快,隐隐有窒息感,脑海里思绪翻涌,眼睛适应了漆黑的环境渐渐看得清晰。

就是一间简单的里室,简单到只有一面帷幔垂下,里面隐隐约约摆放一张床榻。一扇小窗半开,一缕阳光投射在地面上。

空气里那股属于李老爷特有的味道让人反胃。

千万不要是那样……

这个念头在他脑海中咆哮,咆哮越紧张,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眼睛死死锁住帷幔中黑暗的人影儿,那人影儿的确是李老爷。

心头猛然一击,从未有过的愤怒在此刻爆发,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从牙齿间迸出,愤怒道:“李、填!”

“唔……”吴若的声音轻轻的,好像睡觉的哼哼声,又好像被吵醒了。

是她啊,是她啊!

他慌了,急了,上前一把掀开帷幔,喊道:“吴若!”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上半身光秃秃的李老爷,吴若整个人埋在被子里,露出白皙纤弱的锁骨,双手绑上了丝巾,打了好几个死结。

正是他给的那一条,洁白无瑕。

枕头捂着她的脸,是想杀人灭口了。

“真是该死!”他猛然抬腿踹了一脚,那李老爷猝不及防之下,捂着胸口倒在地上,嘴里顿时喷出一口血沫,吃惊看着他,“你怎么会在这里?”然后又看了看床榻人,恍然大悟,捂着胸口站起来,气道:“哦……想起来了,明公子,你这样就不厚道了啊,那小丫头明明是我让给你的。说到底还是我的人,你来这里发什么疯踹什么人,不要以为你仗着自己是遥青山上的就为所欲为,信不信我现在就出去说你们遥青山的侍才傲物表里不一,争夺他人婢女的丑恶行径!我看你还敢不敢这么狂!”

孟明朗已经把吴若抱在怀里,身上披着他的衣袍,她身上种种,红斑交错,已不能直视。他的心猝然崩塌,一口气憋在胸腔里愤恨盯着李老爷,立直身子杀气腾腾,眼神通红,仿若睚眦尽裂。

这吓得李老爷双腿直打颤,下意识咽了咽口水,心中涌现大难临头的悲凉绝望之感,不由自主跪在地上,牙齿打颤,求道:“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忘了她之前是我的小丫鬟,眼睛被蒙住了,我也没仔细看,明公子,你大人有大量放过我吧,我马上回家给你找一个更漂亮的。真的,比这小丫头还要漂亮一百倍!你信我啊明公子!”

孟明朗阖上双目,嘴里念出一段咒,金蓝色的咒文从空中慢慢飘散出来进入李填身体里,吓得他惊慌失措大喊大叫,眼泪哗啦啦流出来,哭喊着:“你可别杀我啊!你可是明公子啊,我要是死了,对你们遥青山也没有好处的啊!别杀我别杀我!”像一条狗一样爬在他脚下匍匐着,痛哭流涕,“你放过我吧!我知道错了,以后我再也不会这样了!你想要多少个女人没有,我马上就给你找!你信我啊!”

孟明朗狠狠一踢,再次把李老爷踹到墙角下,眸中恨意决然,语气却淡漠到了极致,微微昂头,“我不会杀你,我要你生生世世永受痛苦。这辈子你玩弄了不少女子,一旦你投胎,下辈子,下下辈子你都无法找到一个长相厮守的人,没有人愿意嫁你为妻。我更要诅咒你生就一副丑陋面孔如鬼如怪,身残体臭。更要你生生世世顶着李填这个名字承受今日我许下的诅咒。”末了,他顿了顿,半眯着眼儿,语气终重了几分,字字珠玑,“无休、无止。”

李填恍然浑身被抽去了力气,颓然倒在地上,面色如土,死鱼一般的眼睛望着他,忽而大笑起来,像疯了一样,眼神直勾勾凝视着面前高高在上的人,阴恻恻地说:“孟明朗,你以为你谁啊你?十八九岁的娃娃你竟然对我许下这样的诅咒?你还当真不把你们遥青山的名声放在心上!我告诉你,这世上多的是比你还要杰出的人才,你今日给我许下的这个诅咒定会有人帮我解除,而你,来日一定会声名狼藉!”他油腻腻的眼神在吴若身上落了落,冷笑一声,“是不是特别心疼啊?心疼也没用对不对?因为你根本就不会杀我。遥青山从来不会滥杀无辜百姓,这是你们的戒训深深流在你们的血液当中,对不对啊明公子?哈哈哈哈……”

他越笑越猖狂,边笑边穿着衣裳,得意道:“哦,对了,忘记跟你说了,这小姑娘的味道好极了,可比普通姑娘香多了软多了。还是你明公子调教的好啊!哦,还有,我府里还有几个不错的小丫头,还请明公子再帮我调教一二……”

“啊!!”

后面的话没说完,李老爷整个人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推出去,像一只赖皮蛤蟆被踹到墙上,脚离地贴在墙上,墙体硬生生凹出了一个人形。李老爷浑身是血,尤其是额头已经撞烂鲜血淋漓,后背上的脊椎碎成几段……

孟明朗紧紧搂着吴若上前,再次一脚踩在墙体的脑袋上,狠狠地把他踩得更深处,空气中清晰可闻脑壳迸裂的声响,“咯咯咯……”

紧接着滴答答的鲜血和着脑浆滑腻腻地落在地上……

他一松脚,李老爷整个身子如此破败的木偶支离破碎轰然倒地。血水就着尘灰从后背缓缓淌出,瞬间浸染一大片土地。

“嗯……”吴若在他怀里轻轻蹭了蹭,似乎还睡得十分香甜。

他悲痛地闭上眼不敢在此处再多停留一瞬,立刻出了茅草屋。

小陈嘴里正吃的芝麻糖,还在想着公子见到吴若会怎样处置,肯定会像初见那次一样,定身扔进马车里吧。可没想到公子却抱着她神色凝重的进了车厢,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公子脸色如此阴沉可怖。

“公子,我们这就回去吗?”

“回去。”

即使泰山崩于前,他的语气也是很平淡,可是小陈毕竟是小陈,他跟在公子身边好多年,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实则已经雷霆大怒蕴含其中。

“是!”小陈再也不敢多言,立刻狠狠一甩鞭,“驾”的一声,马儿吃痛跑得飞快。

车厢里,吴若再次在他怀里蹭了蹭,声音轻懦,“娘,疼……”

他垂眸盯着她,瞥见脖子上几道红痕,顿时后悔之心频频跌起,轻轻摸了摸,她躲了躲。

可是她为什么还没有醒来呢?

他把衣服轻轻撩开看了一下,里衣还在,胳膊和脖子上痕迹很多,刚才被丝巾绑过的手腕处已经有深深的勒痕,幸好及时解开,不然手都要肿好几天。

吴若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再次回到天庭,她看到北渊锁在深深的宫殿里背对她下棋。

她心里虽觉得奇怪,但还是忍不住靠近,可是每走一步,北渊的身影就往前进一步,再往前又拉开一段距离。

她喊着:“我回来了!你干嘛躲着我啊。”

北渊没说话,她更觉得奇怪,冲着背影说:“你有没有看到姓明的,好奇怪啊,刚才我明明和他在一起的,他让我在祠堂等他,可是怎么一转眼人就不见了,也没见他过来找我,你有看到他吗,北渊?”

他还是没有转过身,但是背影稍微动了一下,似乎在叹息,说话也是虚空缥缈,不过字字清晰,“别怕,吴若,我会保护你的,你睁开眼睛看看,看看啊……”

她更觉得疑惑,“看什么啊,我现在不是在看你吗?”

周围的房子有了变化,原本静止的画面忽然动起来,就连北渊平时摆放的兵器扭曲成奇怪的角度。

她忽然意识到此刻正在梦中,退了两步,回头一看后面虽然是小祠堂。身下有一张椅子,这正是她坐着睡着的椅子。

再回头一看,北渊已经消失,四周的景象又换成祠堂内景。

“只要坐在这里等他过来找我就好了。”她默念着,听话坐下去。

可是坐着不舒服,总感觉身体好像被束缚,手脚好像被什么东西压住了。就连四周的景象都再次变化,画面再次动起来逐渐模糊。

“吴若,别怕……”

是那个人的声音。

别怕,怕什么?

她虽然听得见,但是却睁不开眼,到底有什么好害怕的?为什么他要叫她不要怕?

“吴若,对不起。”

有什么好对不起的。

她在心里默默接着,渐渐的,其他嘈杂的声音也听得清晰了,有车轮滚动的声音,小石子磕在地上又撞到墓碑的声响,还有小陈挥鞭时划过空气的声音……

眼缝儿渐渐睁开露出一丝光亮,她看到他闭眼抱着自己,表情是那样哀伤。微微蹙起的眉毛好似巍峨的山峰落了雨雾一般哀愁至极。

他深深叹了一口气,一股清冽甘爽的气息徐徐落在她脸上,再慢慢飘进发丝里。

这个人是怎么了?怎么这么悲伤?

还有啊,为什么要抱着我?

她久久凝视着,眨巴眼睛两下,想张口问他,可看到他黯然神伤懊悔悲哀的模样,忽然不想问了,她要看,就是要看他沮丧挫败的姿态。

孟明朗低声说着:“都怪我……”忽然睁开眼,她立马闭眼装睡。

“其实只要你无事,想走便走吧,我也不再强留了。可是啊……这世上哪有后悔药……要是早点、早点赶到也许就不会这样了……”

“吴若……若若……”

“吴若……你也要跟若若一样离开我了嘛……”

“若若……”

吴若静静听着,虽然不知他口中的若若到底是谁,但是终于清楚这段时间他叫的若若并不是真的她。

虽然一瞬间心里有些失落,但是隐隐有庆幸,还好没有沦陷过深。

他摸着她的头发,一下又一下极尽温柔,又慢慢覆在她眉眼上,细细看着,“真的不该带你来……”

吴若被他摸得痒痒的,下意识的吸了吸鼻子。唯恐他发现自己已经醒了,装作熟睡的样子动了一下,在怀里蹭蹭,然后将脸埋进他胸膛。

心脏砰砰跳着,强而有力,沉稳温热。

说实话,在蹭的过程中,她感受到身上有一股牵扯的痛感,这莫名其妙的感觉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他干嘛这副抱歉的表情,是不是自己遇到了什么事?

可到底是什么事啊?她自己也不知道啊!就是觉得脖子那里又热又辣,难道是被谁抹了脖子吗?还有手腕那里,怎么也是一阵火辣辣的?

怎么回事?

她细细回想在祠堂发生的一切,想来想去一点头绪都没有。只记得自己最后睡着了,后面发生什么事那就真不知道。

莫非自己命不久矣了?

不会吧,自己好歹也是一个妖怪。

难道是他要命不久矣了?

怎么可能,那不然怎么痛的是自己……

那干嘛这个书生这么难过?

难道……

难道是小陈,小陈出事了?

不对啊,小陈不是在赶马嘛……这一声声的挥鞭,身子强壮有力啊!浑身都是力气,健健康康的啊!

不对不对,根究还是自己出了问题。除了脖子手腕还有胳膊也是一阵阵的疼。

娘的!姑奶奶我一定是出事了!

想到这里愤然咽了口水,也许是这不寻常的举动惊动了他,孟明朗微微向后一靠,看了看,自言自语道:“要醒了嘛……”

她慢吞吞地睁开双眼,尽力表现虚弱的样子,茫然又可怜的看着他,轻声问:“我怎么在这里……”

他眼神先是亮了一瞬,又闪躲一下,露出安心的笑容,“事情办完了,我们这就回去。郑夫人准备了午餐正在等我们,你饿不饿啊?”

脾气比平常不知好了多少倍,虽然平时他说话也是温温润润的,但刚才那番话实在是温柔至极呀,柔情似水,关怀备至。

事出反常必有妖。

她看了看他,又瞥了瞥自己,“你抱着我做什么,放我下来。”

他神色严肃地说了句,“好。”然后把她往位子上放,正好靠在他肩上。

就在他移动的一刹那,吴若就觉得身上好像被谁用鞭子抽了,或者是被谁用刀剑砍了,一阵阵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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