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我之见,皇上许是杀鸡儆猴。”一个幕僚沉吟道。
另一个幕僚也点头,道:“郑兄说得是,我也赞同这个观点,皇上应该是觉得如今风气有些不好,在杀鸡儆猴,敲山震虎。”
而且从效果来看,还是很不错的。
自从在闹事街口剥皮了江浦县的那个主薄,砍了十个人的脑袋,他们今天在街上走时,都能感觉到氛围有些不一样了。
要说哪里不一样,大概就是,巡逻的人更尽心,而路过的权贵们也更小心翼翼了。
往日里还有权贵驾着马车过去,有些耀武扬威。
而今行过街道时,都是慢了许多,还态度很好的避让一些腿脚慢的百姓。
这权贵也道:“我也觉得是这样,哎,看来这段时间要越发小心做事了。”
不仅是这一个权贵这样想,整个京城的权贵都是这样想的。
但要说整个权贵圈子里,谁现在心里最忐忑不安。
就要说是皇孙朱允炆了。
他这边消息有些滞后,得知姜主薄等十一人被处刑时,人都已经该死的都死了。
而他那时才知,这十一人竟然都与已死的刘进忠有牵连。
刘进忠这个狗太监竟然就是姜主薄的保护伞,连姜主薄都被当众剥皮,可见皇爷爷对这件事有多生气。
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之前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就放了刘进忠一马,竟同意了刘进忠自裁,会多么让皇爷爷失望。
等到之后几日,皇爷爷竟没有再传唤他,也不曾对他仔细掰开揉碎了说一说这件事中的道理时,朱允炆就是真的心慌了。
“皇爷爷为何不来找我?难道是已放弃了我?”
若是训斥他,给他讲道理,朱允炆还不至于这样心慌不安。
可发生了这次的事,他这边却毫无后续。
仿佛他做了这些就算是做错了,在皇爷爷那里也不算是什么。
这份“包容”却也同样说明了放弃!
皇爷爷对待普通皇子、皇孙一向是宽容的,只要别太出格,就可以一直过逍遥自在的富贵生活。
可是对继承人,皇爷爷就要求多了许多。
朱允炆不是不知道这一点,之前不过是他觉得他是最好的选择,在享受着绝对的偏爱时,自然而然就会底气十足。
“不成,皇爷爷虽不曾传唤我,我却可去找皇爷爷。”
想到这里,朱允炆立刻就出了住处,直奔朱元璋常待的宫殿。
结果到了大殿门口,打算让人替他通禀时,却被告知,说是皇上并不在殿内。
无论皇爷爷是真不在殿内,还是不想见他,以朱允炆的性格,都不可能继续赖在这里。
他有些垂头丧气地往外走,走到路上,就看到了同样走过来的蓝玉。
二人目光一对上,蓝玉就只是皮笑肉不笑地冲着朱允炆行了一礼。
从礼节上来看,蓝玉的行为无可挑剔。
但朱允炆每次看到蓝玉,就觉得心气不顺。
可谁让对方名义上是他的小舅爷爷呢?
他也只能挤出笑容,对蓝玉说道:“凉国公,你也是来找皇爷爷的?”
“殿下也是?”蓝玉笑呵呵问道。
朱允炆点头,道:“皇爷爷并不在殿中,凉国公倒是不必继续往前去了。”
“原来如此,不过臣闲着也是闲着,打算去殿外等一等。”
蓝玉没说信还是不信,却只是冲着朱允炆这样说了一句,就走了过去。
朱允炆站在原地,转过头看着蓝玉走远,到底是没说什么,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而去。
蓝玉的心情却不怎么好,毕竟半年前,他的亲外甥女婿、太子朱标骤然离世了。
他的外甥女去得就早一些,结果外甥女婿也跟着去了。
早些年为了太子朱标,蓝玉可是对所有藩王都很是警惕,算是个绝对的太子党。
太子这一去,这一脉最有可能成为下一个继承人的,却是继妃吕氏所出的朱允炆。
太子与他外甥女太子妃常氏所出儿子,嫡长子朱雄英在十年前就亡故了。
而另一个儿子,则是太子的第三子,如今才十四岁,却能看出并不适合做储君,更不适合做未来天子。
可让他支持与他毫无关系的皇孙朱允炆,蓝玉又心有不甘。
想到这些,蓝玉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很难不想着:若是皇长孙朱雄英还活着就好了。
无论是从名分礼法上,还是从才能上,还是从血缘关系上,朱雄英若还活着,做了储君,那已是有了一些暗流涌动的朝堂,必是能很快稳定下来。
毕竟朱雄英的母亲常氏,乃是开平王常玉春之女,更是他蓝玉的外甥女,光是这个血脉关系,就与掌握着兵权的权贵们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若是朱雄英做储君,就如同朱标还在世一样,可安了权贵、将领们的人心。
而他皇长孙、太子嫡长子的身份,从礼法名分上,又能让文臣跟天下读书人信服。
可以说,这孩子若还活着,他蓝玉还用像现在这样犯愁吗?
想到藩王们现在私底下的小小动作,蓝玉真是愁啊!
“只是有些奇怪,皇上最近似是心情不错……”
何人能在这种时候让皇上心情好呢?
这几日,皇上情绪又糟糕了起来。
但要说情绪不好,以蓝玉对朱元璋的了解,又不像是全然糟糕。
总之,给人的感觉就有些奇怪。
蓝玉来到大殿门口,一问,皇上还真不在殿内。
他原本是想要在殿门口等一会儿的,但等了一会儿仍不见皇上回来,他又不能询问皇上去了哪里,只能往回走。
像他这样能时不时自己进宫来见皇上的重臣,整个应天府也没几个。
从这一点来说,他此刻受重视程度,甚至比诸藩王还要更甚。
可缠绕在蓝玉心中的不安,却在太子朱标去世后就一直不曾减少过。
越是无法揣摩出皇上的真正想法,他就越是不安。
“备车,去一趟江浦县。”已是回了府邸,蓝玉坐在那里想了一会儿,突然站起身,对着手下人说道。
“皇上既这么重视江浦县之前的案子,或许,在那个姜主薄的身上,藏着什么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