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危机总算化解,但付出的代价非常惨重。
不过对于魏尘而言,也算是不幸之中的万幸:如果林执事等人没来,或者来晚一步,只怕他就已经不在人世了。
而林执事等三人之所以打此经过,也纯属巧合——
因得悉云海门欲往江月村一带选拔弟子,潘娟娟感于今年大旱,便请林执事顺路给家中带点钱财用度,没想到恰好碰到黑云寨匪徒在此行凶作恶。
只可惜还是晚来了一步,而今潘娟娟的哥哥已被胡铁胆杀害,她的钱财只得交于潘仁坤的未亡人和他年幼的儿子了。
此次混战,除了村长潘仁坤牺牲,此外还死了两个成年男性,他们均是各自家中的顶梁柱,其中一个便是雄飞的父亲。
如此一来,这些人家中的生活越发变得举步维艰了。
而魏尘的情况也是不容乐观,虽然侥幸保住了一条命,但是他右肘已被铁胆完全击碎,能不能恢复活动能力也为可知。
身体上的打击尚在其次,此番胡铁胆和黑云寨匪人再次逞凶,刹那间的刺激下让他恢复了记忆。
新仇旧恨一并涌上心头,最后却只能眼睁睁目送着罪恶滔天的胡铁胆安全离去,那种莫可奈何的渺小感,简直让他万念俱灰。
所以,他一直强忍着身体上的锐痛耷拉着头,任凭妹妹和父亲如何追问,都始终一言不发。
甚至于当潘仁河颤抖着双手给他包扎肘部时,亦是不哼一声,暗暗将下唇咬出血来!
这样的状况令潘仁河焦急万分,倒不是担心因此会失去儿子,经过一年的相处,魏尘的品性如何,他早已了如指掌。
只是凭借自己丰富的社会阅历,他隐隐看出——
背负的仇恨太深了,积攒的失望太多了,郁闷的日子太久了,儿子的心正在慢慢死去!
如果不能及时疏导,恐会形成心魔,不断吞噬他的心智和灵魂,最终郁闷躁狂迷失心智。
有鉴于此,他觉得不能等闲视之,于是做出了一个无比艰难的决定——
这一次,却是他主动寻到林执事,恳求他将魏尘带入云海门习艺。
那一刻,
他是由衷地为自己当初的“自私”而无比懊悔——
如果不是他极力阻挠,魏尘此刻应该就在云海门安心习武;
那样的话,就不会碰到胡铁胆等一干匪徒;他也不会因此恢复记忆;更不会为此受伤……
没曾想,此一时彼一时,此番时过境迁,事情却发生了反转——
面对潘仁河的再三恳求,林执事竟是一口回绝!
“他现在右肘骨折,能否恢复尚在未知,更遑论习武了,怎可带回宗门?”
这……
潘仁河一时语塞,不住哀求起来:
“怪我,都怪我当日从中作梗。
说来都是因为自私,不想失去这个儿子……”
接着,他便将收养魏尘的经过和盘托出——
原来,那日魏尘被胡铁胆一掌击落山洪,慌乱之中竟然被他抓到了一段枯木,一路攀附着顺流飞速而下。
其间不知被山石堤岸撞伤多少回,随着伤势的加剧就昏睡过去,继而一直被冲到江月村的沙滩,恰好被打鱼回家的潘仁河救起,背回家中。
好在他有点祖传医学功底,经过十余日的精心调治,魏尘总算从鬼门关里走了出来。
可当他一睁眼,却因为脑部受到撞击,加之昏迷时间过长而失去了记忆……
潘仁河见状这才动了收为儿子之念。
他也实在是迫不得已,妻子早亡膝下无子,而江月村重男轻女观念非常严重,潘仁河一直为此抬不起头来……
讲明事情的原委,林执事也陷入了沉思。
一直以来,他都对于身怀圣品灵根的魏尘印象深刻。
所以此番收徒也刻意奔着江月村这边而来,甚至有意无意将自己的行程透露给了潘娟娟,借着给她顺路捎信的机会,趁机再动员动员。
现在人家终于同意拜入门下了,只是一棵好苗子却右肘重伤,此后能不能握剑都不一定……
一时之间,林执事陷入了两难之境。
不收吧,万一此子右肘痊愈加入其他四派,等于多了一个强大的对手,那就大大不妙了。
收下吧,万一他从此残废,那又该如何向宗门交代?
似是看出了林执事的为难,唯恐他就此一走了之,潘仁河急忙补充道:
“请林执事放心,我儿此去在伤情痊愈之前,决不要贵门一分一毫。若…若他真的无法习武,到时候林执事尽管把他带回来就是。
眼见着他受了打击,怕他一时想不开,就想着给他换个环境;再者,加入贵门也便是有了个复仇的希望,或许他就能够慢慢好起来……”
“既如此,那就事先言明,伤势痊愈之前他只能做一个杂役弟子,当然我也会让杂役处的执事按照多加照拂,做点轻松活计。
一旦他伤势痊愈再根据他的表现,由宗门决定加入外门或者内门。
伤势痊愈之前,只管吃住没有工钱。你看如何?”
林执事一咬牙,终于做出了决定。暗想,就赌一把好了……
“如此甚好,一切皆听执事安排。”
潘仁河顿时长出了一口气,继而又轻声向林执事附耳说道:
“继宗天性善良孝道,现在忆起了往昔,恐不愿就此弃我等而去,我们须得如此……”
二人又商议了许久,这才依计分头行动起来。
潘仁河一连深吸了几口气,稳定住思绪,这才走向闷声不语的魏尘,轻轻伸手拍了拍他的左肩。
“继宗啊,我知道你还在生为父的气,埋怨我没有将实情相告,还阻止你加入云海门……
但为父也有自己的难处啊,老实说时至今日我都不知道你原来姓氏名谁,此前都经历过什么,所以也根本无法相告。”
“是的,我承认自己是自私了一点。
原本就想着将你收为儿子抚养长大,家里从此多个劳力,日后也好照顾你的妹妹,待我百年之后还能为我守灵尽孝……”
潘仁河一脸真诚说道。
“只是,今日发生了这档子事。你现在右手几近残废,短期之内不仅没法出海捕鱼,怕是连生活也无法自理。
偏又今年年成不好,大旱旷日持久,你也知道的,我们的生活已经难以为继。怕是无力供养你了……”
“爹爹,您这是说的什么话?到底什么意思啊?哥哥都这样了……”
一旁的翠凤再也听不下去了,流着眼泪急急打断了父亲。
“小丫头片子,大人说话让你别插嘴就是不听!
你急什么,我这话还没说完呢。”
他一把推开女儿,气急败坏说道。
“实不相瞒,经过我再三请求,林执事总算答应将你带回云海门,暂时做一名杂役弟子。
就是扫扫地擦擦桌子的工作,虽然没有工钱但可保衣食无忧。而且云海门有位明大夫医术通神,若请得他出手,你伤势可保无虞。
而待你慢慢养好了伤,就可以酌情收入内外门学习武学……”
“当然了,我当初既已答应把你当儿子养,并且已经在宗祠认祖归宗,如果你执意不想离开,我们还像现在这般一起生活。
大不了我起早贪黑辛苦一点,日子过得苦一点。也总不至于忍饥挨饿……”
说着,潘仁河静静望着魏尘,耐心等待着他的答复。
“哥哥,您千万别听父亲的。只要一家人在一起,苦点累点又有何妨?
从今往后,换您在家做饭,我随父亲一起出海……”
翠凤再也按捺不住,大声哭了出来。
她紧紧拽住哥哥的左臂,轻轻摇晃着哀求起来。
“父亲,感谢您的救命之恩和一年来的养育之恩。
我愿意随林执事一起加入云海门……”
许久之后,
魏尘抬头,终于开口说话,眼神中一片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