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惟景转过头看着她,突然扬起了一丝笑容。
“季姣,你是不是觉得,我应该可怜你,同情你,然后再给你一点补偿。”
“我知道你是学生,但是你好歹也在外面混了这么久,有这样的幻想,也真是可笑。”
季姣垂下眸,似有亮晶晶的液体挂在眼睫上,转瞬即逝。
是不该有的幻想。
在做这一行之前,季姣也偶尔听周妍说,有的人一直跟着同一个金主,时间久了修成正果。
但这样的情况是微乎其微。
季姣不敢奢求修成正果,可是她跟了席惟景四年,就算是石头心,也多少会有一点人类的情感。
人没有七情六欲如何算作人。
季姣也是如此,她偶然会在一些上课的间隙或者和简风存的相处中想起席惟景。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悄悄在她心里扎根生长。
即使季姣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也是错的,但她没办法控制自己。
就像现在,她看到席惟景对她的态度,也没办法控制住让自己不难过。
两段关系的尽头,受伤害的都是季姣。
很快的,季姣偏过头忍了忍,把自己的委屈吞下,然后转头看着席惟景。
“我没有这么想过,不过席总想要给我补偿费的话,我当然是可以接受的。”
一瞬间,仿佛回到了在席惟景手下讨生活的日子。
席惟景额头上的青筋一跳,把手里的文件夹丢在一旁。
“这份文件你签不签都可以,但是,我希望你能同意和简家和解,对简风存撤诉。”
“这算是调解,还是威胁?”
季姣反问。
“没有区别。”
没有区别么。
季姣淡淡地挤出一个笑。
从一开始,受到伤害和压迫的,就只有她一个,无论是简风存还是席惟景,他们都用一用高高在上的态度俯视着季姣。
她像一只被囚禁的鸟雀,不仅要出卖自己获得一些可怜的吃食,还要用漂亮的外表填充他们的面子。
季姣一直清楚,自己在这些上流社会人的眼里,算不得什么。
可是这四年,她为了自己和季枫,一边对简风存的寻欢作乐视而不见,一边在席惟景的手下摇尾求生。
终于以为这样的日子可以松一口气的时候,这两个曾经与她最亲密的人,却一个不肯放过她,一个对她选择漠视。
季姣恨这样的不公。
有的人含着金汤勺出生,有的人在下水道里捡垃圾。
同样生而为人,季姣却做不得人,只是人下人。
凭什么?
她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我都不同意。”
席惟景吃惊地看着季姣,“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知道。”
季姣平静地回了一句。
“既然席总说,调解和威胁都是一样的,那我是否同意,也是一样的结果。”
“我知道简家手眼通天,应该不会在乎我的意见吧。”
席惟景弯了弯嘴角,季姣这个被惹得炸毛的样子引起他足够的兴趣。
但季姣猜对了一点,就是简家想息事宁人,正是因为警方并不是完全在他们的掌控之中。
简家就算再通天,也总是生意人,生意场上,难免有多多少少的朋友或敌人。
简家有的权势可以压迫季姣,敌人可不吃这一套。
简风存打人的事情一旦传出去,被有心人知道,一定会从中作梗。
到时候,真的把简风存推上被告席,这后果不堪设想。
更何况,现在简家的后继人还没有定,席惟景和简风存可以说是势均力敌。
简风存的母亲拜托弟弟来劝说季姣,心里也是存了疑影的。
简风存那花天酒地的性格,老爷子最是清楚,好不容易有了个中意的孙媳妇,还被自己亲孙子给打了。
老爷子本来身体就不好,再因为这个,那可得气出个好歹。
简家想息事宁人,季姣咽不下这口气,双方的僵持点就在这里。
看席惟景没有接话,季姣知道自己猜对了几分,她趁机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席总,我不接受调解或者威胁甚至是商量什么的,都一样,同意这些的后果,就是我会受到更加变本加厉的迫害。”
“您应该还不知道吧,我那天之所以出现在夜色,就是因为简风存找人去砸了我租的房子。”
“那间房子里还有我的室友,我不能连累她一起担惊受怕,所以我才搬出来。”
“简风存把事情做到这么绝,现在又想起来找我调解,这可能吗?”
“如果我同意了,岂不是对简风存更大的让步,那以后我还有命活吗?”
“所以,我不同意。”
最后四个字,季姣缓慢又坚定地一字一顿地说了出来。
她说这番话的时候,席惟景全程沉默着,甚至偶尔还会皱起眉头思考什么。
等季姣全都说完,席惟景也停顿了片刻。
以前,他好像小看了这个娇柔漂亮的姑娘。
“行啊,季小姐说得头头是道。”
席惟景嘲讽似的回了一句。
除了听到季姣说简风存找人砸了她租的房子比较意外,其他的事实都差不多是对的。
他不得不承认,季姣说的没有什么不对,甚至咬死了不调节不撤诉似乎也是一种行之有效的办法。
这对席惟景好像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他不以为然的点点头。
“好,那季小姐就坚持你自己的想法,我先走了。”
季姣看着席惟景离开,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
这就走了?
她还以为席惟景要对她软硬兼施,逼着她同意调解。
这样自顾自的走了,好像不是席总一贯的风格。
但这也不太重要,季姣已经把自己想说的态度都说了出来。
简风存闯了大祸不说,还恰好碰到季姣这执拗的脾气。
季姣忍不住想,简风存在家里会受到什么对待。
但无论他受到什么,按照他的性格,一定会千倍百倍的施加在季姣身上。
简风存在家里一向说一不二,也少有人和他对着干。
这次季姣触了逆鳞,如果不坚持自己的诉讼,简风存一定会永无止境的来骚扰她。
季姣无力的靠着身后的枕头。
虽然说起来容易,可是真的要面对暴怒的简风存,那恐惧感,想想就不寒而栗。
她不可以重蹈覆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