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亲自点银两

沣禄行在尧松只此一家,不算难找。

庄子正大光明,左有酒楼宾客满座,右临闹市纷乱嘈杂,后头隔着院子就是成片的花酒坊,莺莺燕燕巧笑倩兮。

木匾藏金峰,颇显贵气,不,是铜臭味儿。

巷里有人正招呼着几辆骡车缓行,覆着轻薄的幕布,叮叮当当铃声散落,车上装着不少木桶木箱,牢牢捆绑。

吆喝声此起彼伏,庄子反而不那么显眼了,就好像安安静静落座在犄角旮旯,沉寂隐匿。

堂门落了半帘,阴沉沉的。

裴兮宝只觉古怪,票号之间明争暗斗你来我往却从不以票易票,毕竟每家钱庄的规矩各有不同。

她没多话,已经掀了帘子踏进堂中。

二三伙计来来去去,见人进来也没搭话,柜后衣衫笔挺的像是掌柜,裴兮宝上下打量了一番,壁上挂着一枚硕大的铜制钱币,上书汇通天下,倒是几分像模像样。

堂内不安静,可以听到院后传来花娘和酒客们的嬉笑怒骂,时不时的,还飘来些许难闻气息。

温绾绾嫌恶的拿袖子掩鼻嘀嘀咕咕的,真像是刚才走过身边那骡子车的臭味。

掌柜年岁不小,一副宽厚老实的模样:“几位客人,有何贵干?”

温绾绾和裴云颂对看眼,裴兮宝大步上前没一点儿尴尬害羞,掏出银票直言不讳:“我们想折现。”guqi.org 流星小说网

“折现?”那老掌柜一愣,好似听到了个极其古怪的词汇。

就连原本要进后堂的小伙计似乎都忍不住扭头看着他们。

掌柜将沣禄行的票子翻来覆去,面额不小,拼拼凑凑也有得二十来万两。

他似在斟酌犹豫,眼睛不在银票,而是在这跟前的小姑娘身上。

“敢问,是从何处来?”

“郡城以西,郁固小县,”裴兮宝坦然利落,“远行进货,初来乍到。”她未多言。

掌柜的也能瞧出,眼前几人非富即贵,家中若是经商定万贯之财,他慢吞吞地:“容我多嘴,这些钱票……”

“你这掌柜怎么话这般多,开个票号还不给人兑现了?”裴云颂急性子,最是厌烦这唠唠叨叨的模样。

裴兮宝使了个眼色,笑吟吟的继续做和事佬:“都怪我这不争气的哥哥,难得鸿运当头从花街赌坊赢了些票子回来,我说他喝的七晕八素都快不认得祖宗了,今儿个,就来兑现,咱们也好赶路出城。”

看得出来,大少爷眼角眉梢有着醉酒意。

掌柜想了想,笑起来更显温和慈祥:“数额不小,我命人进堂清点,还请这位公子旁随。”二十余万两没人看着,离了柜可概不负责。

裴兮宝点点头,裴云颂无奈只能随之进帘。

堂内倒是干干净净,架上摆满了古玩字画,裴云颂再不济也算出生名门见多识广便能认出名帖,价值不菲。

他正觉奇怪,就闻到一股子酒香,浓醇甘厚。

心头痒痒时,掌柜已经将酒壶塞进了他怀中:“账目清点还需时辰,不忙,边喝边等。”才不辜负消磨。

裴云颂喜欢美酒,刚入喉凉意刺骨瞬又燥热浮胸,赞不绝口:“这是什么酒?”

他就跟发现了新奇玩意的孩子一样,眼睛里都是光。

“京城里最负盛名的‘千岁寒’,”掌柜挑眉,嘘声挨靠上来说小秘密似的,“平日里我可不拿出来,您是贵客,千岁寒取自琼波贡酒,那可是给皇帝老子喝的,没少花力气才弄得一小坛。”

“哎哟,好东西,好东西。”裴云颂忍不住,贡酒经过层层筛选自不是寻常百姓碰的起的,他顿觉自个儿优渥起来,咕咚咕咚往下灌。

“看的出,少爷您是个行家!”

裴云颂被人一夸更是飘飘然:“就是……后劲有点大。”片刻就晕乎乎的。

他看到掌柜正在清盘,耳边传来噼哩叭啦的拨珠声,可视线也逐渐变了焦,咚地,一头栽倒在案,不省人事。

珠声停下,院里进来个伙计,朝着养尊处优的裴云颂啐了口:“真是撞上门来的大少爷。”居然敢拿着他们沣禄行的票子,难道不知,沣禄银号,从来,不折现。

掌柜的眼一眯,掏出锦帕擦了擦手,好像算盘有什么晦气似的,他挺直了身板。

“后头的‘小骡子’可都安生?”

“下了药酒,起码睡上三天三夜。”伙计贼眉鼠眼的,询问着如何处置。

掌柜嘴角一咧,便显奸滑:“来路不明、用意不朗,”他摸了摸那叠银票上的滇红朱砂,“有人赶着将他们往刀口上送呢,那就怪不得咱们了。”

堂内一黯,堂外却毫无知觉。

温绾绾也是个喜欢闹腾耐不住性子的姑娘:“兮宝,我觉这庄子挺好的,没什么不对劲。”她跳着脚左看右瞧。

裴兮宝不动声色将她扯到一边:“你方才可瞧见了,那伙计鞋上有泥。”

“泥?”温绾绾不是很明白,也许是后院沾的,这不是很正常吗?

“近几日都未曾下雨,园中翻新也不应有淤泥,这湿物只在山中阴寒之地,更何况他鞋底还糊着吁兰花,蟒山上可多的是。”

温绾绾一下子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

“吁兰花只有深夜盛放,钱庄的伙计三更半夜去山上做什么?”裴兮宝没有说的是,时不时飘来的古怪味道她很熟悉,那是马厩中饲草的气息,后院必定养着膘肥体壮的马儿。

温绾绾摸了摸脑门,似懂非懂更混乱。

“常年打算盘的人,拇指食指定有茧痕,可那掌柜的双手干干净净,叫人生疑。”裴兮宝悄声。

温绾绾瞠目结舌,刚才交锋三两句话,怎么她家兮宝能看出这么多的门道,好像每一个动作都是有的放矢。

只是这么一听,温家小姐也迷惑起来:“既然这般可疑,为何银庄还能开的正大光明。”如果有诈欺客,不早就叫人给告到了衙门。

裴兮宝摇摇头,越是多疑越是不安,“喀”,堂门帘外的木板被卸了一块,阴影笼罩。

穿金戴银的小姑娘只来得及拧了一下裙摆,眼前顿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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