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岐难得朗声笑了起来。
“宝小姐和该锦衣绫罗,玉瓦金砖。”这是实话,若这小娇娇哪日素面朝天不施粉黛了,反而叫人觉得失了南郡的明艳。
裴兮宝眉眼弯弯,借了燕岐吉言,将来她若嫁的得人上人,定少不了他好处嘛。
只是燕岐没料到,第二天那大小姐早早就候在了房门口。
显然是自作主张不安分的要与他同上矿场。
小姑娘看燕岐似面有难色又未迎合。
“你瞧不起我。”
燕岐蹙眉:“没有。”城中相候的护卫们已将马牵引至癸安寺前,“这可没有宝小姐的座驾。”
翻羽留在裴府,八人八马,一个不差。
裴兮宝老神在在打了响指,也不知道哪儿滴溜溜的跑出辆小马车,看的燕岐一愣愣。
“我昨夜让月婵备上的。”瞧,鬼主意打了一晚上。
燕岐眼角抽搐。
裴兮宝已经跳上了马车不容他拒绝:“祖母都愿带我去蜀城的三皇祖师会谈结蛛草生意,你倒嫌我是个麻烦,再说了晁义矿场你也是头回去,有我镇着场子,那些监工们绝对不敢欺你唬你。”
她义正辞严,裴小姐亲自驾临,统统让道。
燕岐觉得自己的确失去说“不”的权利,他跨身上马振臂呼和。
一行人沿着绿山而上。guqi.org 流星小说网
山道窄小崎岖,所幸骏马四蹄矫健,只是带着裴兮宝的马车,多少耽搁了时辰。
春日不炎,林间清风都似沾了鸟语花香。
燕岐手中的马鞭却不由得收了收。
“还需多久?”他突然问道。
领头的护卫年过而立,下颌有着一撮小胡子,生的浓眉大眼,是裴家的护院卫队之一,姓尤,也是前年去过晁义矿场的人。
他没有放慢速度,只是朝着山上示意,不假思索道:“就快,不出两盏茶的时间。”
燕岐闻言喝停了身下赤马,马儿仰天嘶鸣,惊得身边数人也纷纷停下了脚步。
马车“咯噔”磕到了小石子。
裴兮宝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掀开帘子一瞧,只见两侧有着高耸青山峭壁,这是山峡道。
“尤护卫这是要带我们去哪里?”燕岐微微眯眼。
那姓尤的领头者一愣不解道:“自然是去晁义矿场,您没去过,可咱们兄弟几个去了不下三回。”
燕岐的目光环伺一扫,见那几个随身护卫纷纷附和,他轻轻夹了下马腹,赤马似通得人性般向后推开两步,恰好挡在裴兮宝的马车前。
就似是,要挡着她的视线。
“裴家在晁义的矿产是黑石,连着官营的炭场,两盏茶不到的时间就该上了峰,为何从山脚起便没有听到任何开采石料的火药声,”燕岐的目光就似一把锥子,盯入眉眼,口中一字一字皆是猜忌。
他的疑,便是答。
“三年前铸大佛像亦是将山上矿场的的原石运下,为此还特地浇筑官运道,作为矿场运石料大路也方便往来客商。”
瞧瞧现在脚底下的路,泥泞崎岖,这是能运原石而修筑的大道吗,分明——是峡道丛径!
而通向的,绝不是裴家矿场。
燕岐已觉有异。
裴兮宝将他们的话听在耳里不免浑身一颤:“尤叔叔,”她从不质疑燕岐,自也恍然大悟,“你家两代侍奉裴家身受恩惠,祖母信你听你待你不薄,收谁钱财又替谁消灾?!”
小姑娘这段日子来的经历,什么暗度陈仓,什么蝇营狗苟,她竟不觉得意外。
各怀鬼胎为名为利者,比比皆是。
而尤护卫,算是看着她从小长大的,唤一声叔叔并无不妥。
男人的眼睛中有过一瞬的挣扎,立马沉下眸:“对不住了,小小姐。”
他朝身边几人颔首,随身的六七护卫突地从马腹侧抽出长刀就朝着挡在跟前的燕岐劈了下去。
燕岐显然早有防备,腰身银链入湛寒芒。
那瞬,裴兮宝的手腕叫人一把握住,她的眼睛被捂上了,燕岐的掌心很温暖。
“别看。”他说。
带着几分戾气几分寒意。
电光火石间,她感觉到有烫热的血渍洒在手背,她的呼吸有一瞬凝滞,心跳猝停。
她知道,燕岐的剑很快,也从来不留情。
她知道,如果燕岐不杀了他们,他们就会杀了她。
燕岐的手没有松开,裴兮宝也无意挣脱。
就在她嗅到满腔的腥味,连马儿似都被这血流的痕迹所惊时,忽然,两边青山峡道上发出巨响——
呯!
迅猛而激烈的传到脑中,震耳欲聋。
呯、呯、呯!
燕岐脸色咋变,火药!
有人在两山山壁埋了黑火药,莫不就是想引着他们踏进这峡道好取他们性命?!
被炸裂的碎石随着浓烟与难闻的硫磺味从上滚滚而下,小石飞溅,大石翻落,惊得底下马匹横冲直撞。
地崩山摧。
呯。
又是一声巨响。
裴兮宝吓的抓紧燕岐的长袍,瑟瑟发抖。
青年拽住马缰翻身而上,把那小姑娘一同揽上马背:“抓紧了!”
他喝道,无更多言辞。
现在没有时间蘑菇安抚,裴兮宝重重点头,双手紧抱住燕岐的腰身时,他挥鞭驾喝,背着那些声音茫茫蔓延传去的地方,掉头狂奔。
裴兮宝几乎能感觉到碎石砸落飞溅在自己头顶和脸庞的痛楚,她不敢睁开眼看,因为知道身后的浓烟正在追赶他们,只要慢一点——只要稍微慢一点,也许他们就会立马葬身在这山体崩塌中。
她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能同样察觉燕岐浑身的紧绷。
仿佛脚下的大地都震撼着在张裂。
炸药带动了滑坡,赤马的蹄子踩踏在翻滚的小碎石上无法控制身体和劲道的转向,长柏树轰然倒下的时闪躲不及,撞到了腹部,马身颓然倾倒!
裴兮宝被颠的如同海浪中无法掌控的落叶,整个身体随着马儿屈膝的方向摔跌了出去。
她的脑中一片空白,连呼吸都停滞了。
“燕岐!”
她不知道自己的口中有没有叫唤出这个名字,耳朵里全是隆隆轰鸣,只是在这无能为力又千钧一发的时刻,她能想到的唯独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