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迟早是个忘恩负义

“才不是,我来找爹爹的。”裴兮宝义正辞严。

“找我?”

有什么事方才席上不便说的。

小姑娘点头:“我瞧着太守大人很喜欢燕岐,可他是个不会讨赏的。”

燕大人是顽石,疏漠冷淡还爱拥孤傲。

“怎么,你想替他讨赏?”裴盛好像明白了,兜兜转转还是为了那个少年郎。

裴兮宝嘿嘿一笑拉下裴盛的臂弯附耳轻语。

三老爷蹙眉,裴兮宝近来鬼点子频出,出格又惹眼,偏偏每每都能讨得人心头好。

于是燕岐在第二日才得知,宝小姐要去闻言堂受训数日,而他,成了伴读。

闻言堂是南郡有名的学府,入者非富即贵,哪怕是裴家这般官商大户的族中孩童也是在夫子院学满五年才可入闻言堂听讲。

所以裴兮宝提出这话头时,裴老太太第一个反对。

夫子院大可以请最好的老师来教习,只要裴兮宝愿意,裴老太就可以把它变成第二个闻言堂。

“祖母您这是做什么呢!”劳师动众的,裴兮宝跳脚。

“当初是谁把夫子们气的吹胡子瞪眼,发誓说这辈子也不要进学堂的?”方大夫人忍不住取笑。

夫子院两年学籍未满就把书本子撕个烂碎还逃了课,什么四书五经,经史子集,通通滚一边去——这是裴兮宝的原话,记忆犹新。guqi.org 流星小说网

裴兮宝脸一红,惭愧惭愧:“那是兮宝不懂事。”她嘟囔。

“哟,宝儿认错了,今儿个太阳打西边出来?”赵姨娘使着眼色探头探脑的朝窗外张望。

哄堂大笑。

裴老太太笑归笑,担忧溢于言表,府外龙蛇混杂,叫她如何放心。

宝小姐一撸袖子:“祖母,我连马会都去得,还去不得个学堂?”

一旁的裴云锦连忙将她轻衫拢下:“和温绾绾学来的?”

这么“放荡不羁”。

“绾绾是真性情。”裴兮宝笑眯眯,她还记得在马会上那小姑娘为她出头怼人那是半点不犹豫。

好姐妹。

“祖母,前几年我也在闻言堂旁听过两回,”裴云锦替小堂妹说话,姑娘家进学堂的少,她偶去两回也觉受益匪浅,“堂中都是世家子弟,克己守礼,您若不放心,大可以多派些随侍跟着去。”

老太太拧不过孙女的软磨硬泡点了头,裴兮宝这才知,原来裴家为了方便族中孩童入学,早在闻言堂附近安置了大院。

溪风鉴月,听闻是从南郡矿商手中购得。

两池三院,风格各异赏心悦目,裴家大张旗鼓的将宝小姐送入了宅子。

到底是南郡首屈一指的富贾官商,一举一动都叫人侧目,裴兮宝矜贵就是不小心跌一跤都得叫人捧手心里护着,许也就是燕岐,冷着张脸看丫鬟奴才们鱼贯出入。

数日后锦绣花轿就落在了学府前。

“难得宝小姐有虚心向学心,以夫子院两年学籍入闻言堂,不怕出了丑?”闻言堂里做的是大学问,嬉笑怒骂可上不了台面,燕岐不冷不热带着嘲弄。

裴兮宝昂首拍着胸口,装模作样:“不就是成仁取义,我岂会不知孔孟之道在任思想、忠孝思想……”

燕岐耻笑:“背课文,谁人不会,你懂吗?”

裴兮宝有些噎口:“我哪儿不懂?”

少年低头瞅她:“以天下为己任,守,仁、义、礼、智、信,得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再至齐家、治国、平天下。”

裴兮宝低呼一声眼珠子转转:“我,我只是没说出来。”她鼓着脸,心虚。

燕岐顺着呵笑:“看出来了,你怕是觉得我燕岐不懂忠孝节悌,将来定是个忘恩负义难分是非之徒——”所以才要他也来接受这孔孟之道的熏陶,早日修成正果,仁心仁德。

裴兮宝大骇,这家伙是读心术吗,怎么说的那么赤裸又直白。

“当然不是,”她昧着良心反驳,“是因为闻言堂新来的夫子是当初先帝爷金殿钦点的一甲,任过宰辅大学士,从政四十二年政绩卓然佳话连篇,如今辞官授课初来南郡,只有五天,五天哦!”

这么大名鼎鼎人物,别人求都求不来的好机会,她裴兮宝替燕岐争来,这家伙偏偏以小人之心渡君子之腹。

少年挑眉:“仗势欺人。”

可不是,裴家财大气粗,一句话能让闻言堂都坏了规矩。

裴兮宝听到了:“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你说什么?”

“人生在勤,不索何获!”小姑娘变脸极快,毕恭毕敬。

哪儿敢在燕大人面前放肆。

裴兮宝挺直腰板修整仪容,轻步走在前头,踏进堂内时,不意外成为目光的焦点,原本能来且敢来闻言堂的女孩子屈指可数,尤其今日到场的,是大出风头的裴家小姐。

八骏马会,人尽皆知。

堂中不少的世家子弟少年公子都是“冤家路窄”,只是那天春光明媚唯惊鸿一瞥,如今这娇滴滴的小珍珠近在眼前,绿罗裙衫烟霞拢,双目清泓顾盼娇。

容色晶莹衬得堂外一树梨花都失了光彩。

少女模样生来极好,裴兮宝自知,当年及笄后的她便是南郡无双。

燕岐突然厌极了那些品头论足的目光。

亏得都是饱读诗书者,在女孩儿面前竟也如此张胆放肆如搜掠,只是,跟在裴兮宝身后的他也博得了不少侧目。

哟,不是那个斩获齐射魁首的奴才,了不得啊。

听说了吗,李太守亲自接见,裴三老爷可把他当成宝,还认了义子。

啐,不就是有点小本事,以为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燕岐对这些耻笑嘲弄置若罔闻。

裴兮宝听到了窃窃私语,她挡在燕岐跟前,昂首挺胸的。

嘎吱,课堂的木门被推开,进来一个粗布麻衣,步履蹒跚的老头儿,头发掉了大半,花白的胡子又长又疏,梢尾扎成一把,整个嬉笑老顽童的模样。

满堂七嘴八舌的哄闹没有停下。

老头子轻轻朝着堂下扫了眼,轻咳道:“君子不重则不威,学则不固。”他摇摇头,似是对南郡这一票所谓的青年才俊们,大失所望。

话音不响,可一落,底下突然都噤声了,每个人都知道这站在堂上看起来不修边幅的糟老头子是谁。

四十年老宰辅,伍荀扬先生。

鸦雀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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