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长,昨晚我听到了一些让我很诧异的话,所以我想跟你了解了解。”
他的声音很轻,但听到老院长的耳朵里却像震耳欲聋。
她甚至想闭上眼逃避姜世诚的质问。
可她做不到,就算她不说,姜世诚也会顺着他听到的那些话调查下去。
而她则就有可能成了恶人。
“咳,咳咳!”
老院长刚想说话就感到肺部一痒,忍不住咳嗽起来。
幸亏被河智妍拉了一下,子弹只擦过了肺叶,并不是致命伤。
但氧气面罩里不断输入的氧气就像是一只手压着她的气管,让她此刻说起话来十分费劲。
“面、面罩。”
她勉强抬起手臂指了指脸上的面罩,示意姜世诚将氧气面罩摘下。
姜世诚犹豫了下,但最终还是伸手将面罩往下拉了一点,让老院长的口鼻完全露了出来。
“呼,嗬......”
粗重地喘了口气,老院长的脸色平静了下来,声音有些苦涩地问道:“你说吧,想问我什么?”
“那几个杀手跟我说他们的任务是来杀你的,这点让我非常不能理解。”姜世诚说出了心中疑惑,顿了顿后继续问道:“他们说是受了釜山一位雇主的吩咐,我想问院长,你知道那雇主是谁么?”
“雇主?”老院长嘴里呢喃了两声,紧接着脸色变得愈发难看起来。guqi.org 流星小说网
姜世诚看她脸色变化就知道自己问对了,并且一定会问出点什么。
“我在釜山开了大半辈子的福利院了,哪有和人结过仇?”老院长的语气有些闪躲。
“院长,你没必要和我兜兜绕绕,我既然已经问你了,那就表明我最起码有六七成的把握,我只是来求证而已。”姜世诚的语气依旧很平淡,但她接下来的话却让老院长的心吊的更高了些。
“贤宇重工的尚大奎尚会长为什么要置你于死地?”
听到这个名字,老院长的瞳孔猛地缩小,甚至呼吸也短暂地停滞了。
“我希望你不要隐瞒!”姜世诚沉声道。
老院长盯着姜世诚看了好一会儿,最终仿佛是下定了决心一般,轻轻叹道:“尚大奎......好久没提到过的名字了。”
紧接着,她的瞳孔逐渐有些涣散,表情也似乎是陷入了回忆之中。
姜世诚没有着急,静静的等待着老院长回忆往事。
过了大概三四分钟,老院长轻轻地咳嗽了两声,紧接着问道:“世诚呐,你能听出来我的口音有什么不一样么?”
“口音?”姜世诚眉头微皱着回道:“你不就是釜山口音么?这和尚大奎有什么关系?”
“是啊,三十多年了,我早就忘了家乡的口音了。”老院长的脸上浮现了丝丝怀念的神情,幽幽叹道:“我早就成了釜山的样子了。”
釜山的样子......原来老院长你也看小电影啊?
可《双重幻想》似乎现在还没拍吧?
看着姜世诚略显茫然的表情,老院长嘴角露出了点点微笑:“我是从北边来的。”
“北边?你为什么要从首尔搬到釜山?”姜世诚还是有些听不懂老院长在说什么。
“不是首尔,而是更北一点。”老院长没想到她都这样提醒了姜世诚还没想到,于是只能说的更明显了一点。
“更北一点......”姜世诚口中重复了一遍,顿时瞳孔猛然收缩,惊骇地盯着老院长苍老的脸庞。
“你是......脱北者?”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老院长问道:“那尚大奎难道也是脱北者?”
说着,他还敏锐地查看了一番病房,确认没什么窃听器或者监控之类的后他才稍稍放心了点。
“不错。”老院长艰难的点了点头,偏过头去继续说道:“不过我们不应该用脱北者来形容,而是执行任务的人更为贴切。”
“你们......来这边执行什么任务?三十多年了都没办完?”姜世诚的眼神中带着质疑,他显然不是很相信。
毕竟老院长切切实实在釜山办福利院办了三十多年,这点骗不了人。
“我退缩了。”老院长紧紧地闭上了眼,眼泪从眼角滑落在一侧,她看着病房的门口痛苦地说道:“在他们死了之后,我就退缩了。”
没等姜世诚继续再问,她又紧接着说道:“我本来想着回去,但实在是放心不下这里的孩子,我...那边似乎是也忘了我们,自那件事后就再也没联系过我们了。”
“什么事?”
姜世诚的眉头越皱越深,因为事情似乎超脱了他的想象,他有种一切都不在掌握中的虚无感。
“就是你父亲参与的那件事。”
“什么?!”姜世诚大吃一惊,心头猛地一颤。
虽然知道病房里没人,但他还是不自觉地左右看了看。
老院长的这句话比之前说过的一百句话都要让他感到惊骇。
原主父亲所参与的那件事,也就是二十六年前的那件事。
原主的父亲也是死在了那件事里。
反正听河泰元说便宜老妈生下他后不久也离世了。
被父亲的好兄弟,也就是他的便宜岳父河泰元送到了这家福利院里。
和现在看起来,这件事远远不似河泰元所说的那般,或者说河泰元避重就轻地说了些无关紧要的真相。
很大一部分都被隐藏了起来。
“你不必惊讶,我从来都没有骗过你。”老院长肺里的氧气有些不足,说起话来已经开始喘着粗气了:“你父亲,是和我们同一批来到这里的人!”
“停!”姜世诚连忙打断了老院长的话,扶着病床边缘的扶手,眉头紧锁。
本来是他来向老院长质问的,可现在仿佛被病床上虚弱的老人反客为主了。
他用手指抚平了眉头,语气惊疑地问道:“那送我来福利院的那个金主,他和你们是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他只是认识你父亲罢了。”老院长轻声回道。
“那尚大奎呢,他又是怎么回事?怎么在釜山当上了大企业家?!”姜世诚继续问道。
“他是最早背离了理想的人,听说还和日本人搭上了关系,而且你父亲他们的丧生和他也脱......脱不了干系。”
老院长气喘吁吁地说完这句话,用手指挥姜世诚将面罩给她戴上。
她有些缺氧。
姜世诚连忙帮她重新扣上面罩,等她吸了几口氧气后便又重新摘了下来。
“咳、咳咳!”
老院长咳嗽了几声,紧接着又说道:“但他不敢直接对我们出手,毕竟我们当时藏在暗处的人不少,所以就借着全都换的手想要除掉我们这些隐患。”
“可惜最终还是被他除掉了绝大部分。”
说到这句话时,老院长的表情非常痛苦,显然是回忆起了不好的记忆。
姜世诚沉默了,他从未想过自己简简单单一个穿越重生,而重生的对象身份竟然如此复杂。
如果只是个年纪轻轻就考上检察官的学习天才也就罢了,结果还是个被黑社会便宜岳父从小资助掌控,以求为他的帮派庇佑犯罪的检察官。
甚至一度被前刑事六部部长李明仁逼迫成了潜伏在便宜岳父身边帮他收拢犯罪情报的好女婿。
而现在,他还多了个北边南下执行任务的间谍的儿子。
以他亲爹干的事来说,妥妥的间谍没得跑了。
“那尚大奎为什么会留你到现在?”姜世诚又怀疑道。
如果当初二十年多年前尚大奎就选择借着全都换的势力除掉了自己父亲那一批人,那就没必要还留着个老院长活到现在。
似乎是被姜世诚给问到了痛处,老院长的表情瞬间就有些发苦,眼中也闪过了痛苦的光芒。
“他......是我原来的丈夫。”
“我草......”
姜世诚忍不住爆了菊粗口。
这几分钟的谈话带给他的震撼不亚于刚刚到这个世界的那两天。
“那珉宇哥呢?”
“自然是我收养的。”老院长苦笑了一声。
“可我记得尚大奎有一儿一女。”
“自然是他后来再生的。”
“......”
姜世诚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为好,只能沉默不语。
“很抱歉这么多年一直都没告诉过你,我本想这会是一件可以藏在心底带到地下去的秘密,可没想到你会回来拿那件东西。”老院长叹了口气道。
“那件东西?”姜世诚一愣,紧接着从怀里掏出了来的那天从老院长那里取来的怀表。
“你说这个?”他勾着链子将怀表吊在手中给老院长看了遗憾。
“你...你从我的马甲内衬的口袋里找一找,我...应该也有一块。”
看着姜世诚手中的怀表,老院长的眼中浮现了一抹怀念的神色。
姜世诚将怀表握在手中,将老院长搭在一旁衣架上的马甲挑了出来。
很快,他就从马甲内衬的口袋里摸到了一块怀表。
“哗啦。”
勾住链子,他将手中怀表举在了面前。
怀表款式差不多,只有一些细微的花纹上的差别,但表盖上的花朵图样却和他手中的怀表大差不差。
按河智妍的话来说,就是杜鹃花里的一种。
他看到这时一下子就惊醒过来,想起了杜鹃花所代表的含义。
河智妍说的没错,它代表着美满、幸福,但还有个韩国人都知道的意思,那就是北边的国花。
也叫“金达莱”。
原来河泰元早就将一切都告诉了自己,只是自己并没有通过这块怀表发现隐藏着的秘密罢了。
沉默片刻,姜世诚又将老院长的那块怀表塞回了马甲内衬。
他左右看了看,从一旁拖过小护士本来坐的靠椅,翘着二郎腿坐了下去。
“但按照你说的,他对对自己有威胁的人从来都不手软,为什么当初不除掉你?”
“因为我就算把他透露了出来,我也活不了,更别说还有这一院子的孩子。”老院长偏过头看向窗外冬日的太阳,阳光暖洋洋的,让她忍不住眯了眯眼角。
“他用这些孩子威胁我,我自然不可能说。”
“那为什么现在又要杀了你?”
“因为你来了。”
“我?”
“对,你的出现让他生出了警惕。”
“那你的意思是他现在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姜世诚心头一凛。
“差不多吧,就算不知道也猜到了个大概,毕竟年龄对的上,长相也有些像。”
老院长回过头看向姜世诚的脸,想伸手但想想后有放了下去。
当初那个人也是这样英姿勃发吧。
“现在你还有知道的人么。”姜世诚皱眉问道。
“当初那一批。”
他又提醒了一句。
“没了,我们当初的接触方式也是单向联系,除了尚大奎,我只知道你父亲,其实也是看到那块怀表后才知道的。”老院长叹了口气,不过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她又撑起一口气说道:“但我知道有个人,他认识你父亲,或者说他认识我们中的大部分人。”
“谁!”姜世诚猛然站起来问道。
“他现在正在经营自己的律师事务所,他叫温载尹。”
............
“阿西吧!那几个废物连个老女人都解决不掉么?!”
一间宽阔而奢华的办公室内,一名头发花白,戴着眼镜但依旧一脸凶相的半百老人正拍着桌子朝面前的中年人怒吼。
他就是贤宇重工的会长尚大奎,而中年男就是他最贴心的副手,也是贤宇重工的情报专务,全启相。
“会长,我也没想到姜世诚会突然赶过去,还一举干掉了那三个废物,这不怪我啊!”
全专务噤若寒蝉,将锅一把推给了大翔崎次郎和天神下凡一串三的姜世诚。
“去你妈的,就你在我跟前,我不怪你难道还能怪别人?怪别人我心里的气朝谁撒?”
尚大奎骂了一句,随后气喘吁吁地坐在了椅子上皱着眉头说道:“那个臭婊子躲了这么多年终于让我找到了地方,这次不死就再来一次,我不信姜世诚还能救他!”
“会长,可地检派人说姜世诚很可能从那三个废物嘴里得到了咱们的信息,我们要不要先应付一下姜世诚,柳淑美的事先放到一边?”全专务弓着腰劝道。
老院长的名字就叫柳淑美。
“什么,姜小子知道我们的信息?什么信息?我们有什么需要跟他隐瞒不成?”尚大奎眉毛竖起,大嗓门地吼道。
“就是我们把他的线索给了那三个废物的......”全专务没敢说全,因为尚大奎的眼神已经要杀人了。
“阿西吧,我早就跟你提醒过了给个假线索给个假线索,没想到你他妈还这么老实?!你玩别人老婆的时候怎么不这么老实?”
尚大奎听到全专务说的话就气不打一处来,那个什么狗屁大翔家族只不过在一次造船材料的通关运输上帮了他的小忙,没想到向来深知自己心思的全启相竟然还觉得大翔家族比姜世诚重要。
简直蠢不可耐!
“你派人去找姜世诚,就说我今晚请他喝酒,酒店给我定釜山最好的。”尚大奎没好气地吩咐道。
“是,会长。”全专务连忙鞠躬后退,离开了办公室。
尚大奎满意的点了点头,全启相办事向来牢靠,就是这次没叮嘱好手下,险些办差了事。
待全专务离开后,他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个相框,眼神略带回忆地端详着相片,脸上的凶相也似乎变得柔和起来。
............
姜世诚自老院长处离开后就驱车回了河智恩所在的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