眠雪心里“咯噔”一下,额头上瞬间冒出了冷汗。
她深知这九连环回到郡主的匣子里意味着什么。
之前因为裴子深碰过,郡主一气之下就给丢了,如今却又出现在这儿……谁能说得清呢?
眠雪战战兢兢地看向温南枝,声音都有些发颤:“郡……郡主,这……这奴婢也不知它怎么进匣子的,定是谁收拾东西时给误放进去了,郡主息怒。”
温南枝脸色冷冷,她捏起那个九连环:“本郡主丢出去的东西,如今还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我这儿,不是有人不把我放眼里,就是有人觉得自己还算个玩意儿。”
醒叶这时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儿,看着那九连环,心里急得不行。
尤其是听见温南枝用这种带着阴阳怪气的语气说这种话,更是害怕。
万一郡主一生气……她不就完了?
可现在也只能怪自己怎么就没仔细查看匣子里的东西呢,醒叶赶忙跪下:“郡主恕罪,都是奴婢疏忽了,奴婢这就把它扔得远远的,再也不让它出现在郡主面前!”
温南枝却没理会她们的求饶,只是盯着那九连环,脑海里不自觉地浮现出裴子深的那张脸。
可这一次,裴子深的脸和他新科状元时意气风发的模样,以及这两次为她挡刀的脸重叠在一起……
温南枝虽说不可能因为这一点儿事儿就对他改观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温南枝的火气却平白的被这个九连环彻底点燃。
她猛地把九连环往地上一扔,噼啪声响,那九连环在地上直接摔得七零八落,碎得几乎无法拼凑,蹦跳着散落在各处。
就如同她和裴子深之间早已破碎的情谊一般,再不可能恢复如初。
裴子深在营帐外听到动静,心里一紧,捂着胸口连忙挤了进来。
他本来是不被允许靠近郡主营帐的。
但裴子深多精啊……
想尽办法绞尽脑汁避开巡逻的士兵,还没凑上来就听见里面的动静。
进去一眼看到地上破碎的九连环,他心里就是一阵刺痛。
他知她为何这般生气,可此刻他却不知该如何解释,只能呐呐地开口:“郡主……都是我的错,是我让你如此厌恶这九连环,我……我这就把它收拾了,再也不让它惹你心烦。”
裴子深本以为把这东西偷偷放回去,等到哪天温南枝看见的时候……至少能想起来他悔过的态度。
可没想到却惹她大发脾气。
温南枝瞪了他一眼,眼中满是怒意:“裴子深,你最好离我远点儿,在我没有违抗陛下旨意把你凌迟活剐的时候,离我远点!”
说完,还把脚边的碎片一脚踢开,那模样,要多嫌弃有多嫌弃。
裴子深抿了抿唇角,脸色愈发苍白,他低下头,只是默默地捡地上破碎的九连环,那落寞的背影看着竟有几分可怜。
但现在眠雪和醒叶才顾不上心疼他可不可怜。
郡主发火了,她俩要是因为裴子深被连累,那她俩才是最可怜的。
就在这时,帐外响起脚步声。
陆澈这时正好走了进来,看到营帐里这剑拔弩张的一幕,微微皱眉,不过他很快就恢复了那波澜不惊的模样,拱手行礼:“郡主,膳食都已备好,还请郡主移驾。”
温南枝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怒火,看了陆澈一眼,起身:“嗯,走吧,还有……”
陆澈就站在温南枝身后,像是已经洞察了温南枝的心思,还不等她说完……
他就直接接上话:“一定加强巡逻,绝不让闲杂人等靠近郡主的营帐。”
温南枝挑眉,倒是很满意陆澈这种懂事的人。
不过这一刻温南枝才算明白,为什么这人能年纪轻轻就成为陛下的心腹。
倒是有点察言观色的本事。
但就算这样,温南枝余怒未消,就算是条狗路过她都想踹两脚,温南枝神色淡淡:“还有,不许打断本郡主说话。”
陆澈抬眼看了看温南枝,短暂的沉默后再次拱手应声,并且认了错,这才跟着温南枝离开营帐。
眠雪和醒叶赶忙跟上,两人心里还在后怕,想着等这事儿过了,她俩可得好好防着点裴子深,可千万别再触了郡主的霉头,被迁怒了也太惨了。
温南枝跟着陆澈到另一个营帐,只见桌上摆满了菜肴,虽说比不上王府里的奢华精致,但也算是颇为丰盛,荤素搭配,还有热气腾腾的汤羹,阵阵香气扑鼻而来。
温南枝看了一眼桌上的饭菜,脸色这才缓和了些,她坐下后,看了看陆澈,淡淡说道:“陆将军费心了,这饭菜看着倒是还凑合。”
眠雪和醒叶赶紧上前伺候。
陆澈微微颔首:“郡主一路奔波,理应用些好饭菜补补身子。”
温南枝看着他,单手托腮:“本郡主的意思是,这饭菜凑合,陆将军听得懂什么意思吗?”
营帐内的气氛一瞬间僵得仿佛能结冰。
眠雪和醒叶布菜的手都顿了顿,郡主这是要做什么?
陆澈依旧宠辱不惊似的面色无波,只是深邃的双眸直勾勾的看着温南枝,薄唇微抿。
那表情,像是下一刻就要暴起掐死挑剔的温南枝,又像是下一刻就会诚惶诚恐的行礼认罪求她原谅。
温南枝却完全没有半点踩线跳舞的自觉,甚至还有种期待他是哪种反应似的……
毕竟这个陆澈是陛下的心腹,会不会对她,甚至对临安王府不利,她总得先知道陆澈是个什么样的人。
可偏偏他又表现得如此平静让人无法探究似的。
温南枝当然就起了兴致,不管是为了临安王府还是为了她自己。
这个记忆中没出现过的陆澈,她都得好好了解一番才行。
但了解的前提是……得让他自己露出平静伪装下的真实面目。
温南枝坏心的笑意让她看起来如同狡黠的小狐狸,眼波流转的模样不惹人烦,甚至还有种耍赖般的撒娇意味……
陆澈的喉结微不可察的滚动了一下,抬起的眸子又垂了下去。
寂静的营帐里是他几乎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句:“怠慢郡主是臣的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