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伙子穿着白色短袖衬衣,系着一条金色领带,脚上的皮鞋擦得油光锃亮,看上去很得体,有点社会精英的样子,不过面相上不讨喜,尤其是那双眼睛,跟刚才那个中年妇女一样,小眯眼,笑起来的时候让人觉得很不舒服,觉得其人有点奸诈狡猾。
看了他的面相,又见他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向天估计他也不是外人,十有八九是刚才那个女人的儿子,也就是殷洁他们的表哥。
向天没有猜错,小伙子叫钟凯,是殷洁大舅的儿子,就是当初被殷富贵安排去当业务员的那个。这家伙跟他妈一样,天生小心眼外加势利眼,当初听说要去跑业务,他二话没说就跑了,从那时候起就把殷富贵给恨上了。
今天他过来也没安什么好心眼,最近他刚刚托关系进了东日集团下属的一个公司工作,正得意来着,刚才听他妈说了殷富贵一家的事情,就想着进来显摆一下,也算是报当初被殷富贵耍弄的仇。
他进来就笑着道:“叔叔,听说你身体不舒服,怎么样,去医院看过没?”
殷富贵道:“看过了,不碍事。小凯,你才下班?”guqi.org 流星小说网
“是啊,最近刚换了个工作,每天加班加点,忙得团团转。”钟凯拿手在面前扇了扇,皱眉道:“这屋里这么这么重的霉味,真不是人呆的地方。叔,我估计你们在这里也住不惯,我妈那个人你也知道,既然她一心想把房子租给别人,你们搬走算了,这鬼地方也住不了人。”
殷富贵道:“嗯,是准备搬。”
“搬什么搬,这里不能住人,那个破破烂烂的仓库就能住人吗?”殷柔忽然囔了起来,殷洁拉了她一把,她仍然不依不饶地喊道:“还是亲戚呢,有这样当亲戚的吗?”
“小柔!”殷富贵板着脸瞪了殷柔一眼。
殷柔没说了,气鼓鼓地瞪着钟凯,钟凯却好像没听到她的话似的,仍然笑眯眯的。
“呵呵,仓库的条件是差了点,不过也是暂时的嘛。叔叔,等你身体好了,我跟我们谢主管问一声,看能不能让你去我们公司上班,估计问题不大。而且凭你的经验,只要能去我们公司,相信要不了多久就能分到一套房子,到时候问题就全解决了。”
提到自己上班的公司,钟凯显得颇为得意,从衬衣口袋里掏出两张名片,一张递给向天,一张递给了殷富贵。
“信达投资?”殷富贵看了一眼,皱眉道:“小凯,你这个信达跟东日集团旗下的那个信达公司是什么关系?”
“就是那个信达,叔,东日集团的实力你应该也知道,不仅是咱们这里最好的公司,最近还在筹划上市。只要上了市,那可就完全不一样了,到时候我们公司肯定也是水涨船高,今非昔比。”钟凯不无得意地说道,“而且我跟我们主管的关系很不错,等我找个机会跟他说说你的事,肯定能给你留一个岗位,到时候咱们就是一个公司的同事了。”
这话听起来不错,钟凯其实还有另外的打算。他心里已经计划好了,等殷富贵去了胜达,就跟主管说说,让他派殷富贵出去跑业务,然后再找个机会把他给开了。这就叫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他觉得只有这样才能出了一直憋在心里的那口恶气。至于殷富贵和殷洁姐妹俩的死活,他根本就没有考虑过。
不过殷富贵没有接他的话茬,而是皱眉问道:“小凯,我记得你当初学的是不是金融吧,你现在在信达做什么工作?是后勤吗?”
“后勤?怎么可能!”他冷笑一声,从兜里掏出一包烟,自顾自地抽出一支点上,跷着二郎腿道:“叔叔,我这么跟你说吧,现在在外面混,靠的不是学历,而是关系。有了关系,什么事都能办成,我去信达就是这样。信达招人特严,非名校毕业生不要。我没有本科文凭,金融什么的都是一窍不通,但是我托了关系,很容易就进去了,而且手底下还管着七八个大学生,其中还有个博士。”
他喷出一口浓烟,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道:“您别看我文凭不行,但是我还真瞧不起那些大学生,要知道现在这年头最关键是要脑瓜子灵活。不错,那些大学生搞专业确实厉害,但是他们混不开啊,一个个都是死脑筋,人际交往狗屁不通。比如今天,我手底下有个大学生,他直接就跟我们主管拍了桌子,这样行吗?我敢保证,明天他就得卷铺盖回家了,管他是哪个名牌大学出来的。”
又美滋滋地吸了一口烟,钟凯话锋一转,笑着道:“叔叔,不是我说你啊,你的那一套真的不行了,过时了。现在这年头做生意要是不坑蒙拐骗能赚到钱吗,你要是早点换个思路,也不至于弄成现在这样了。”
殷富贵的脸色越来越黑,面无表情地道:“那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才是对的?”
“我没做过生意,具体怎么做我也不太懂,不过我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损公肥私,一本万利。”钟凯越说越兴奋了,把烟蒂丢在地上还踩了两脚,接着说道:“比如我们主管,他上次喝多了,跟我说他这两年已经捞了两百多万,全部都是回扣,而给他回扣的那些公司肯定赚得更多,他能赚两百万,人家至少赚了两千万。叔,你觉得我说得对不对?你当初要是也这么干,肯定早就把生意做大了,也不至于——”
“滚,你给我滚!”殷富贵忽然怒吼一声,指着门口的那只手都在不停地颤抖。
殷富贵毕竟也是当过老总的人,虽然生意垮了,但是他身上仍然有一股与众不同的气势,这一声吼就跟打雷一样,震得人两耳发麻。钟凯首当其冲,感受更是深刻,被吓得屁股一抖,直接从凳子上滑到了地上。
从地上爬起来后,顾不上拍拍屁股上的灰,钟凯一溜烟地跑了出去。不到一分钟,外面又传来他妈指桑骂槐的骂声,难听至极。
而房间里殷富贵咳嗽个不停,脸色涨得紫红,非常难看。殷洁和殷柔赶紧帮他拍背抹胸,过了好一会才消停下来。
喝了口水,殷富贵仍难掩激动之色,说道:“我这辈子最恨的就是投机取巧、偷奸耍滑的人,不管是做事还是做人,都讲究一个堂堂正正,无愧于心。小洁,小柔,你们记住爸爸的话,以后要时刻牢记于心。”
殷洁和殷柔乖巧地应了一声,这时候忽然从外面传来一个声音,“什么无愧于心,狗屁,大道理谁都会说,赚不到钱就是个废物。有本事就去赚钱啊,不要躺在床上装死,把占住的房子让出来。”
说话的自然是殷洁她们的舅妈,殷富贵听了后脸色浓黑如墨,两个小丫头也是一脸的愤恨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