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页

沈知行长嘆一声。

铜钱的绿豆拿来了。

傅吹愁清走桌面上的瓜子皮,说道:“来,全放这里。”

铜钱把绿豆倒出来,铺在石桌上。

沈知行好奇:“然后呢?”

傅吹愁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就请帝君亲手把它们捡起来,装进这个罐子里。”

沈知行犹豫。

傅吹愁:“你的手,如今恢复到什么程度,我要通过这些来判断,请吧。”

沈知行只好抖着手,一颗一颗,慢吞吞把绿豆捡起来,又一粒一粒放进罐子。

傅吹愁瞪着眼睛看着,时不时点一点头,嘴里念念有词,琢磨着用药。

折腾了半个时辰,桌面上的豆子也不多了,沈知行的手却没办法再捡起豆子。

第十次弄掉豆子后,沈知行嘆息一声,拿起罐子,把剩下的豆子拂进了罐子。

傅吹愁吱吱笑了起来,招来了一群猫。

铜钱接过罐子,傅吹愁发话:“把豆子撒地上。”

沈知行:“做什么?”

“捡起来。”傅吹愁说,“我要看看你膝盖怎么样了。”

沈知行无可奈何,只得遵从医嘱,弯腰跪地,一点点捡豆子。

铜钱看他头发扫在地上,就追在后面帮他拢好。

铜钱是在云州长大的,一出手,就是个云州美人缠,即把头发编成一根繁复的辫子,再缠上花藤,发尾垂个小玉坠。

傅吹愁第一次见正宗的云州发式,开了眼后,让铜钱给他也梳一个。

铜钱抬起头看了,说道:“傅大人,您样子不像我们云州人,做这个发式出来不会好看的。”

傅吹愁:“哟,那你们云州人什么样子?”

“就公子这样。”铜钱说,“眉眼好看,又生得白的。”

傅吹愁提笔,把刚刚从药方上拿掉的一味苦药又添了上去。

————

太医院的例行来给班曦诊脉叩安,今日来的是傅邈。

他已有十日没来,今日刚把手指搭上去,脸色就变了。

班曦一手卷着书正在看,傅邈汗流浃背,踟蹰许久,先把昨日来诊脉的太医默骂一遍后,才镇定下来,收回手,跪了下去。

班曦:“朕近日是有些不舒服,你也不必忐忑,有病就说,朕又不是讳疾忌医之人。”

傅邈心想,过了这阵子,他一定要去庙里烧香。

他定了定神,低声道:“臣请求查看陛下的起居录。”

班曦一惊,而后一喜:“多久了?”

女主天下时,有孕和生产是两件需要谨慎处置的大事。为了稳固前朝,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一般国主有孕时,诊断出喜事的太医会以请求查看起居录为由暗示国主。

这之后,有孕五个月内,胎像不稳时,太医院必须做到密不透风,不能将国主有孕一事泄露出去。

之后,要等前三月的危险期过去,胎像稳固,国主也做好生产前的准备,布兵妥当,万事大吉后,才会将孕事宣出。

至于帝君,各朝各代情况不同,安排也不尽相同。

班曦倒不会担忧沈知行趁危夺权,因而自然不会瞒着沈知行。

她欢喜问道:“傅太医可确定?”

傅邈深吸口气,勇敢说道:“已有两月,只是……陛下忧思过度,又忙于国事,与这胎的缘份,尚且不够稳固。”

班曦愣了愣,放下书,按住小腹沉声道:“……朕知道了,傅邈,储君的安危今后就交给你了。请务必要助朕,留住这段子女缘份。”

两个月,这一胎,来得正是时候。细细算来,应是她得知他是沈知行的那晚。

“臣自当尽力,陛下也要保重凤体。”

“朕自然会。”班曦说完,招手叫来长沁,“按徽宗的做法,交待九宫。再去给朕叫晁统领,另外着人告诉河阳公主,朕明晚在霁雪台设宴,宴请昭阳京内的班姓宗亲。”

长沁应下。

“尚衣监早前送来的那套宫装呢?”班曦问道,“飞雪玉花那件,给帝君送去,告诉他,明晚请一定要来,朕在霁雪台等他。”

她站起身,挥手叫来伺候她梳洗的老宫人:“嬷嬷,朕之后的晨妆,要鲜艷些,万不可显露出朕有孕后的疲态。”

沈知行收到了衣服,浅色宫装,配饰也一应俱全。

送衣服的宫人们和颜悦色,温声细语同他说,皇上明日在霁雪台设宴,请昭阳的皇亲国戚们欢聚。

沈知行犹豫再三,还是接过了衣服。

到了那天,铜钱手脚麻利给他穿戴整齐,沈知行手持玉杖,慢慢登上了轿辇,心情复杂的赴了宴。

班曦身旁给他留了位置,沈知行到后,见班曦笑眯眯侧身伸手,牵他落座。

“今日来的都是家人。”班曦说,“不必拘束。”

在座的,唯有河阳知情,其余的有猜测,却都未显露出来,只是喜气洋洋说笑欢饮。

班曦有个小侄孙,今年刚会走动,比班曦年龄还要大的小辈拉着这小孩儿前来拜祝,班曦伸手,叫那小侄孙上前来,抱在怀中,逗弄了会儿,转头问沈知行:“他应该叫你什么?”

上一章目录+书架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