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贾瑞在一个僻静巷子里看见两伙人殴斗，那抱着头挨打的有个生得粗壮，正是那日在他店里闹事被他一板砖拍得口吐白沫的葛虎。
“还不快住手！”贾瑞紧赶两步走了过去。
两拨人正打得热闹，这一嗓子下去居然都住手了，几十双眼镜都看向贾瑞。
“贾……贾大爷？”被打得满脸是血的一人挣扎着坐了起来，果然是甄绪。
“甄兄，几日不见，可巧在这碰上了。你们这是玩儿什么呐？”贾瑞嘿嘿一笑。
“哈哈，道上有点俗务，让瑞大爷见笑了……”甄绪一笑跟哭似的。
“呵呵，你这俗务看起来处理得不是很顺当啊。”贾瑞笑道。
“突！哪儿来的小白脸子，不要命了不成？识相点的赶紧给爷滚蛋，回家找你娘吃奶去！要不然连你一起打了。”对面为首的一个黑脸汉子操着山东口音喊道。
贾瑞一皱眉：“我这看见个熟人说两句话，干你屁事？你贵姓？你妈妈没教给你做人要有礼貌吗？”
甄绪在贾瑞手上吃过亏，知道贾瑞虽然看起来文质彬彬，却是个下手极黑极重的人，便说道：“赵老二，你丫把眼珠子睁大点，这位就是铁手铜裆贾天祥，贾大爷！”
“贾天祥？”赵老二听了也是有些犹豫。这里离着宁荣街颇进，姓贾的多少都跟宁荣二府有些关系，而且这贾天祥又穿着一身长衫，显然是读过书的人。这种人，还是不开罪得好。
想到此结，赵老二一抱拳道：“原来是贾爷，失敬失敬。这是我们江湖事，贾爷看样子就是个读书人，还是接着行您的路，不要蹚浑水得好。”
贾瑞道：“哦！原来是江湖事，这我还是不掺和的好，回家读书去才是正经。”
赵老二听了心中一喜，道：“果然贾爷是个明白事理的。如此就请吧。”
甄绪等人却是大失所望，不过想想也是，自己当初还给人家店铺找过麻烦，现在为什么要帮自己？
贾瑞笑着朝甄绪拱拱手：“既是如此，我就不多打扰了。甄兄先忙着，改日了咱们吃酒。”
说罢，已经是背着手继续往西走了。
赵老二又朝着甄绪等人说道：“姓甄的，你若是还想在这片地儿混下去，就乖乖的跪下给你二爷我磕几个响头，叫一声爷爷，自此以后，你跟着二爷我混，我让你有口饭吃。瞧瞧你混得，连个小书生都打不过……”
啪！不等他说完，后脑勺已经是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板砖。赵老二也算是个抗揍的，只觉眼前一黑，往前扑了两步竟然没有摔倒。
但是身经百战的贾瑞怎么会错过机会？一步跟上去第二砖已经拍了出去：“书生怎么着？让我滚回家吃奶？我今天打不出你屎来算你屁眼夹得紧！”
两面的人都傻了，这是什么情况？这小书生刚才还笑嘻嘻的，怎么突然就暴起伤人？还有，他那砖头是哪儿来的？
“还特么愣着干什么？上啊！干他们！”贾瑞对还在发呆的甄绪和葛虎喊道。
一语惊醒梦中人，顿时两拨人又嗷嗷叫着扭打在一处。
贾瑞丢下已经不省人事的赵老二，如一只大苍蝇一般灵巧的在混乱的人群中穿梭着，找准机会就来上一板砖。
毕竟是在京师重地，两波泼皮寻常殴斗，也恐伤了性命，并不敢用兵器，只是以拳脚招呼，贾瑞板砖在手自然是全程大放异彩。
正拍得开心，忽听有人喊道：“鹰爪孙来也！扯呼！”
贾瑞没听明白什么情况，一旁的葛虎却已经拉着他拔腿就跑。其他人也都爬起来四散跑了。这会才看清楚，原来是拐角处几个差役已经提着刀赶了过来。
这群人显然都是经验丰富，出了巷子众人便分散开来往四面跑去，更让本就人少的差役们无法追赶了。
跑了几条巷子，甄绪葛虎等几人带着贾瑞闪入了一套院落。
先是喘了一气，甄绪才一抱拳：“今日多谢瑞大爷仗义出手，若不是瑞大爷，今天兄弟这个跟头竟要栽得狠了。”
贾瑞笑道：“甄兄这话严重了。实不相瞒，我是看你们打得热闹，手痒难耐啊……”
“哪儿是打得热闹，不是瑞大爷来，我们倒是只有挨打的份儿了。”
“你们呐，还是经验欠缺。看你们两边人数也差得不多，为何你们只能被动挨打？因为你们气势被压下去了。打架，比得就是气势。
要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勇！哪怕面对十倍于你的对手，只要能在气势上压倒对方，就是胜了一半！那另一半，就看你跑得快不快了……
咳咳，气势是其一，第二么，擒贼先擒王听过吧？为何我一出手就能带着你们反败为胜？因为我上来就放倒了他们老大。这叫什么？斩首行动！所谓人无头不走，鸟无头不飞，就是这个道理……”
一群混混都是一脸崇拜的听着贾瑞侃侃而谈，搞得贾瑞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葛虎问道：“瑞爷，您是不是练过？这一掌下去怎会有如此力道？那日一掌将我击昏，今天又是几掌放倒了赵老二。这赵老二是出了名的混不吝，也是个练家子，颇有些功夫。难不成瑞大爷练过铁砂掌？”
“就是，瑞大爷，上次我踢你的那一脚，实不相瞒，自己居然伤着了筋骨，脚到现在还跛着，难不成您这是金钟罩铁布衫的横练功夫？”甄绪也问道。
“嗨，什么横练功夫，不过是小时候拜了个师傅练过几手罢了，好久不练，都生疏了。”贾瑞打了个哈哈。
“哦！果然是铁手铜裆！”众人叹道。
“咳咳，能不能换个绰号？这也忒难听了吧！”贾瑞不满道。
“嘿嘿，瑞大哥，我们都是没念过书的，哪儿能想出什么响亮的名号？要不就叫玉树临风铁手铜裆贾天祥？”
“风流倜傥铁手铜裆贾天祥？”
“能不能别……算了，还是叫我一声瑞哥吧。”贾瑞也是无语了：“却不知今日事是因何而起啊？”
“哎，还能有什么事，不过是赵老二看我们势微，想乘势吞了我们罢了。咳咳，实不相瞒，正是因为我们前些日子在瑞哥儿店铺那找麻烦被瑞哥儿给挑了，这消息传出去使得我们落了势头……”
“哎！话不能乱说哈，这锅我可不背！你们打不过人家是你们自身问题，怨不得我！”贾瑞笑道。
“咳咳，并没有埋怨瑞哥儿的意思，确实是我们混得不如人家……”众人一脸愧色。
“那赵老二，听口音不是神京人啊？”
“他们大多是山东来的，去年逃荒到了京师，没想到这群山东侉子因仗着人多心齐又敢拼命，只一年功夫居然抖起来了，在神京已经占了不小一块地盘……”
听了甄绪讲述，贾瑞不由得摇头叹息：这群坐地户居然被一群外来的混混给欺负了，丢人哪！
“瑞哥儿有所不知。他们都是农户出身，一个个身子骨坚实，又有一身蛮力，动起手来我们实在不占上风。若是一对一，除了葛虎能讨些便宜，其他兄弟都支撑不住几下子。”
“那你们就不能锻炼锻炼？一对一打不过，就不能多招募些兄弟干他们？亏你们还是道上混的！”贾瑞恨铁不成钢。
“这……瑞哥儿，你是读书人，不懂我们这一行的道道。我们也是为了一口饭吃，现在艰难，若是人口多了兄弟们分得的银钱就更少了。”
“给我详细说说你们的收入从何而来，有些什么规矩。”对于这个世界的黑社会，贾瑞是充满了好奇的。
“瑞哥儿既然问了，自是不敢隐瞒……”甄绪开始说了起来。
红楼世界中的这些混混其实和后世贾瑞熟悉的也差不多，一群没有一技之长好吃懒惰的人聚在一起，在头头的带领下以暴力手段威胁勒索小商贩赚点保护费花花。
当然，逢年过节还要拿出点银子来孝敬孝敬臬司衙门的那些官差衙役，以求出了事衙门对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臬司衙门的差役俸禄本就低得可怜，每年能得这些混混的孝敬虽然不多，也是比收入可以补贴家用，又不用自己朝百姓们伸手，久而久之也和混混成了共生体。
而神京鱼龙混杂，许多店铺买卖背后都有各种深背景，比如那些开钱庄、当铺、大酒楼青楼等勾当的，是这群混混们根本得罪不起的。
他们只能欺负欺负贩夫走卒引车卖浆的下等人。如此一来自然入账不丰，养不起那许多人手。
混混们拉帮结伙，各自有各自的势力范围，如若捞过界免不了就是一场拳脚上的较量。这次冲突就是因为赵老二带人明目张胆的捞过界引发的。
贾瑞听了甄绪所言不禁心痒——这才是他所熟知所热爱的世界啊！
“等过些时日我得了空就帮你们找回场子如何？”
“这……”甄绪并没有显出惊喜之色，而是说道：“瑞哥儿，今日确实是因你突然出手先击倒了赵老二才使得局面反转。
瑞哥儿有勇有谋身手了得我们是佩服的，只是这山东帮人多势众又经营一年有余，即便一时扳回一局，日后恐……”
“卧槽，你们是不是混混啊！瞧瞧你们一个个的怂样子！他们经营一年了，你们经营多少年了？这就让人打怕了？真给神京混混丢人！
人少就招兵买马啊！单挑不过就锻炼身子骨啊！能不能有点上进心？既然当初选择了做混混这么有前途的行当，就要混出个名堂来啊！
难道就这么成日里混日子？人家都打上门来了！让你们磕头叫大哥，你们能不能要点脸面？”
一番话吼得众人面带愧色，都低头不语。前排甄绪等人偷偷用袖扣擦着被喷了一脸的口水。
好半晌，甄绪才说道：“瑞哥儿，你能文能武，要不，做我们老大吧，带我们一统神京混混界！”
“是啊瑞哥儿，我们都跟你混吧！”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咳咳，这如何使得，我是读书人……”贾瑞心里恨不得一口答应下来，面上却装出一副为难的神色，得矜持一点！
“瑞哥儿，我们都是粗人，也不懂那些大道理，但是你方才说得对，咱们是神京土生土长的混混，怎么能让外人欺负了去？你的身手我们也都见识了，更是没得说。
不怕瑞哥儿笑话，自打我接了这老大的位置，兄弟们的日子过得越发艰难了，我实在不是当大哥的材料。瑞哥儿，你就好歹拉兄弟们一把吧！”
“这如何使得，我家里爷爷管得严，不能在外头胡混的，若是知道了我干这些勾当，还不气个好歹？
况且你们也都知道了，我虽然落魄，也算是荣国公之后，若是传出去了，岂不辱没了先祖？府里也不肯饶的。”
一众混混听了这话都无言以对，确实，人家是侯门公子，又有功名在身，怎么会干这种勾当。
贾瑞见要把天聊死了，也假装想了一回说道：“不过……还是算了！”
甄绪一听似是有转机，忙问道：“瑞哥儿，有什么要求你只管开口，只要兄弟们能办到的，再不推辞。”
贾瑞笑道：“甄兄言重了，哪儿有什么要求。不过是想了个折中的法子。”
葛虎忙笑道：“我就说，瑞哥儿是个有计谋的，自然有办法。瑞哥儿快跟我们说说？”
“明里我肯定是不能出头的。不过我可以给你们提供一些法子，可让你们体魄强健，再教你们几招我的绝学。
等你们练出一些门道了，自然就不怕那群山东侉子了。另外，我可以给你们出出主意，想想法子，只是……”说道这里，贾瑞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众人忙问道。
“只是你们必须得听我的，不得擅自行事，否则大事难成！”
“这有何难，瑞哥儿能带着我们奋腾起来，我们哪个不听您的，我第一个不答应！”甄绪忙说道。
“就是，我们都愿意听瑞哥儿的！”众人也都跟着附和。
“即使如此，我就勉强试试。总不能让那群山东人骑在咱们兄弟头上拉屎！即使如此，明日就在此地，把兄弟们召集起来，我来说道说道！”贾瑞没想到，这么轻而易举就能当老大了……
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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