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三，贾母的生日。
因并不是整生日，故而并未大肆操办，尽管如此，荣国府上下也都忙碌起来。
说是未通知那些走得稍远的故交，各府也都拍下人送来了贺礼寿贴。
四大家族中薛家已经人口凋零，寄住在梨香院的薛姨妈同薛蟠宝钗两个自然一早就到了。
贾母的娘家人忠靖侯史鼎、保龄侯史鼐也都携内眷来贺寿，王家王子腾自然也不能缺席。
这般烦乱人手自然不够使，贾瑞便被抓来作为荣国府的人在门上同贾琏一道迎来送往。
不过贾瑞作为外宅男一直没有什么存在感，有宾客上门也都是同贾琏寒暄几句便进去由贾赦贾政等人接待了。作为装饰品的贾瑞也乐得清闲。
因时间尚早，宾客们来得还不多，贾瑞便问贾琏多浑虫和多姑娘的户籍如何了，贾琏说都以办妥，身契已经发还了。
贾瑞一挑大拇哥：“二哥果然是个办事爽利的！只是还有件事想求二哥，兄弟想借多姑娘一用……”
贾琏先是一愣，随即漏出一个会心的微笑，重重拍了拍贾瑞肩膀：“嘿嘿嘿，兄弟说的这是什么话？如今那两口子是自由身，又不是我的人，你和我说什么？你想什么只管去做，哥哥可不是那种小气的人！”
贾瑞一阵恶寒，贾琏这种朋友妻不客气的做派还真是豪横啊！不过自己可没这个爱好，忙说道：“琏二哥误会了，我是想给多姑娘谋一个新差事，不让她在烧烤店里做事了。”
贾琏听了这话一皱眉：“是什么差事？要去哪里？”
贾瑞知道贾琏是怕自己给多姑娘找了别的差事妨碍了他们幽会，便笑道：“倒不是什么苦差，我想让她去做个歌舞教习。二哥只管放心，不耽误你们的好事。”
贾琏笑道：“她还会歌舞？我怎么不知？”
贾瑞心道：其实我也不知。不过多姑娘天生媚骨，言行举止都有几分风流态度，连寻花问柳惯了的贾琏都赞不绝口，想来床底功夫深厚，拉去给莳花馆的姑娘们培训再合适不过。
至于多官儿那边，我再买个小妾伺候他日常起居，想也不会闹。”
贾琏笑道：“这多浑虫倒是走了桃花运，却不知又有哪家的小姑娘要糟蹋了。不过瑞哥儿又要做什么？还要歌舞教习？难不成是要开个馆？”
贾瑞做了个禁声的手势，神秘兮兮的说道：“二哥此刻不必多问，日后自然知道。”
贾琏道：“好你个小子，还个二哥打哑谜？”
正说着，却是贾珍骑马来了，后头跟着贾蓉贾蔷，再后面是尤氏和可卿的马车。贾瑞见了难免心里痒痒，几日不见可卿了，此刻擦肩而过却不得见，着实煎熬。
贾珍在人搀扶下下了马，将缰绳交给小厮朝贾蓉道：“带着你娘和媳妇先进去等着，我同你叔叔们说句话！”
贾蓉也跳下马见过贾琏等人后带着人进去了。
贾瑞将心神从可卿的马车上收回来，问贾珍道：“珍大哥，身子可大好了？”
贾珍道：“不过是小风寒，早已好了，倒是还多谢瑞哥儿送去的药呢，服了之后果然不咳嗽，还觉得周身通泰，果然是一剂好药！
不瞒你说，我身子大好了每日也要抽上一口呢，又提神又解乏！我这次便是想让瑞兄弟去问问这福寿膏到底是什么配方？
若是那先生肯告知，咱们花他一千两银子也要弄到手的！”
贾琏听了奇道：“乖乖，到底是什么神仙方子？珍大哥这么大手笔？”
在医疗不发达，人们迷信祖传秘方治百病的世界里，药剂配方的保密措施做得可是很到位的，传男不传女，传媳不传婿。家里有个秘方那是祖宗留下来给后世子孙的巨大财富，即便是死都不会外传，一千两银子还真不多。
更何况贾瑞这秘方还有要控制贾珍的不可告人的秘密，让贾珍知道了这玩意其实就是鸦片膏子，自己还混个屁啊？
不过听着这意思，贾珍是已经有点上瘾的迹象了，这倒是个好消息。
此处人多口杂，也不好多说什么，贾瑞只能含糊道：“不过是个止咳的方子，珍大哥别急，等我见了那人便去和他要来就是了，还什么银子不银子的？”
贾珍听了贾瑞的话也知道是敷衍，忙道：“瑞哥儿，这事儿你可得给我上心办才是，若是办成了，哥哥重谢你！横竖你又不忙，不如明日便去问，或者你将那先生的住址告诉我，我亲去讨要。”
贾瑞自然不会告诉他什么地址，只能说道：“是了，我明儿得空了就去，大哥只管在家里等着就是了。”
正说着却见又来了一队车马，是王子腾携夫人徐氏来拜寿了，贾珍只能撂下这个话头铜贾琏一起给王子腾行礼。
王子腾本是长辈，又是凤姐的叔叔，自然要贾琏亲自送进去，贾珍也一路进去给贾母行礼，门口不能没人迎客，贾瑞便留了下来，好歹把贾珍要药方的话头揭了过去。
王子腾一行人来至内宅见过了贾母寒暄几句，王子腾便留下夫人徐氏在内宅说话，自己同贾赦贾政等来到外客厅。
一面吃茶，这话头自然引到前些日子查抄修国府之事上来。贾赦贾政贾珍都是有些不放心，生恐哪一天宁荣二府也如修国府般遭了罪。
王子腾便压低声音道：“那侯麟父子却是作恶多端，如今查抄了府邸，许多罪证早已坐实了，资产充公是一定的了，至于能不能保住一条命，还要看圣意了。
二位世兄也不必惊恐，宁荣二府速来规矩，并无那些蝇营狗苟之事，没有把柄落在外人手上又怎么会惹得天怒？
前几日皇上还说过：这些老勋贵们赖得祖上功绩，如今越发的不像了，是该好好整治几个也好杀鸡儆猴，若他们都能像宁荣两府那般安生的为国出力，不说光宗耀祖，起码不至于玷污了祖上名节。
二位世兄，你们听听这话，皇上可想竖你们为榜样给京中的世勋们做样子呢，又岂会加罪于你们二府？”
“哦？皇上果然这么说？”贾赦忙问道，自己也不想想，他们这一代人给朝廷出什么力了？
王子腾说道：“这话还能作假？只是世兄可要管好那些家下人，可不敢在这当口做出什么违纪的勾当。”
众人听了这话都是长出一口气，他们也知道崇康皇帝不会将勋贵们赶尽杀绝惹得众叛亲离，查抄修国府不过是做筏子敲打敲打众人，按照官场规矩，自然是要打一波拉一波的，胡萝卜和大棒都要有。
可宁荣二府虽然算是低调的，辽阳庄子里却有着交通外官私通蛮夷的罪名，这事若不妥善处理终是大患，只是这话暂时还不好跟王子腾说，毕竟是自家的烂事，不到万不得已，还是自家偷偷解决让人安心。
又说了几句，王子腾问道：“怎么不见瑞哥儿？方才还在门口见了。”
贾政道：“今日宾客多，琏二一人在外头忙不过来恐有闪失，便让瑞哥儿也跟着在外头伺候了。”
王子腾点了点头：“还请世兄将瑞哥儿请进来，我有话说。”
贾政忙让小厮去外头叫贾瑞，又问道：“听瑞哥儿说，是他查到修国府的一些事，可是有的？”
王子腾道：“确实是，这事儿倒是瑞哥儿先跟我说的。我秘报给皇上，皇上才暗中指使御史弹劾。还多亏了他搜罗的那些事儿，倒是省了我不少麻烦呢。两位世兄，依我看，瑞哥儿将来长大成人了必然是个有大能为的……”
正说着贾瑞进来了，施礼道：“见过伯伯，见过王大人。”
王子腾笑道：“瑞哥儿怎么外道起来，这是在家里，又没有外人在，叫什么大人？岂不生分了？琏儿随着凤丫头叫我叔叔，你宝兄弟随着他娘叫我舅舅，你也叫我叔叔就好了！”
贾瑞心里骂娘：当时自己上赶着叫舅舅，你说别套近乎，如今我对你有用了你又来这一套，这也忒不要脸了吧？
想归想，自然不能说出来，别说是他了，贾政都不能得罪这手握重兵的京营节度使。
“叔叔说得是。”贾瑞一脸乖巧。
“嗯，我今日来是给老夫人贺寿的，顺便也感谢大侄儿在修国府案中出了力，若是送你些礼物呢，倒是外道了。
你也不小了，我便想着不如给你在军中某个差事，虽然行伍出身不比读书考取的功名，到底也是为国效力，你若是能吃得苦，打熬几年下来少不得也混龙禁尉当当，你可愿意？”
王子腾这话说完，众人的目光都看向贾瑞。贾瑞心里叫苦：他现在小日子过得挺美的，让他去当大头兵？就算混个五品龙禁尉，不过也是叫起来好听，说白了就是皇宫里的保安！
原著中秦可卿死后发丧贾珍觉得贾蓉不过是黉门监生，灵幡上写时不好看，便走了大明宫掌宫内监戴权的后门，一千两银子捐了个龙禁尉给贾蓉。
贾瑞可不稀罕这玩意，又不能太不给王子腾面子，只得斟酌着说道：“多谢叔叔抬爱！修国府上欺压良善，本是该治罪，我也不过道听途说，碰巧又遇见了叔叔便随口一说，哪儿有什么功劳？更不敢当叔叔谢的。
至于在军中效力，外甥不敢决断，还得请叔伯和我爷爷的示下。只是我爷爷读了一辈子的书，只想着我能走科举出仕，也不枉他老人家十几年的栽培……”
有严重科举情结的贾政听了这话频频点头：有骨气！
虽然宁荣二府都是武功起家的，可现在天下升平，武将在朝堂上的话语权越来越少了，这是不争的实事。
王子腾心说你小子在外头认识一群狐朋狗友天天坑蒙拐骗，这会儿又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了？我信你个鬼！
可这话不能说破，只是一笑道：“是这个理，我今天不过是跟你说说，你得空了和长辈们商量，若是肯了就去都督府找我便是了。”
正这会儿，却有贾琏的小厮兴儿气喘吁吁的跑进来跪下道：“大老爷，二老爷，琏二爷让请两位老爷速速到门口迎接贵客呢，北静郡王驾到了。”
屋内众人都是一愣，北静郡王和宁荣两府祖上虽也是世交旧好，可到了这一辈已经没有那么亲密了。
今日虽是贾母的好日子，荣府却并未下帖子到各个王府，怎么北静郡王不请自来了？只有贾瑞心里有数。
北静郡王何等尊贵？自然要贾赦贾政贾珍亲自迎接出去了，贾瑞是上不得台面的。
不说贾赦等人如何大开中门迎接水溶，这边王子腾也有自知之明，朝贾瑞道：“既是有贵客到了，你我在这里反而不好，走，同我去西花厅坐坐！”
贾瑞只得跟了去，来至西花厅，王子腾也不外道，自己在主位上做了，又指了指一旁的椅子示意贾瑞也坐。
有丫鬟重新上了茶，王子腾挥手屏退众人才说道：“这一次修国府再难抬头了，至于那个城北恶棍独眼佛也已伏法，这下你可满意了？”
贾瑞心道我送了你这么大一份功劳你这会儿还跟我一个小辈邀功？要不要脸？然后嘴上很怂的说道：“是，多蒙叔叔做主，那独眼佛若不除去，我只怕出门都要提心吊胆呢，生恐再窜出几个人来害我性命。
叔叔本就是简在帝心的人，此番又立此奇功，想来加官进爵指日可待，等叔叔入阁拜相之日可别忘了提携提携外甥。”
王子腾微微一笑：“我方才说要安排你进进军中效力，你似乎不太愿意，如今又说这些，可见是个不老实的！也罢，毕竟你还年幼，再玩两年也使得。不过也不可太过懒散，我便有件事要交给你办理。”
贾瑞一愣：王子腾能让自己干什么？
“查抄修国府一案如今大致了解了。候麟父子及其他侯府涉案之人多关押在天牢，自有三司会审。
可独眼佛及其爪牙却都拘禁在我京营都督府牢狱之中。首恶独眼佛以判了斩立决，其他从犯帮凶竟还有六十余人，再加上那些家眷老小，足足百余人之众。
我这衙门才多大，哪里禁得住关了这许多人？这些人本因你获罪，又都不是主犯，便交由你发落吧！”王子腾说罢吃了口茶。
贾瑞当时就懵了，这特么是什么操作？让自己发落那群犯人？这不应该是顺天府衙们该干的事儿吗？我小小一介草民有什么资格发落犯人？
还有，怎么就是因我而获罪了？我是举报不法行为的热心市民好么？王子腾这都是什么混蛋逻辑？
其实不光是贾瑞懵圈，王子腾也是头大如斗。他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为什么皇上脑子一抽要让这个小屁孩去处置人犯？
“叔叔可是和侄儿玩笑？一百多口子人，我哪儿有那个本事安置？难不成让我都拉到城外去一个个砍了脑袋？即便如此，挖坑我自己都挖不过来啊……”
“嗯……”王子腾憋着笑说道：“你也不用太着急，那些人先在牢里拘上一段时间也可。等你想好了如何处置便来领人。若有什么需要我助力的也只管开口就是了。”
“我谢谢你全家……”贾瑞笑得好像花儿一样。
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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