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那女人在哪站下车,林天河下车,她也跟了下来,老头和倪总先下,等着他。
林天河转身问道:“你这件衣服多少钱?我赔你!”
那女的说道:“你们到这里办事的呀,这边我熟,要不我给你们带路?”
林天河看了看这人,有些好奇,怎么态度转变如此之快!便说道:“不用了,我们自已去。你这件衣服多少钱?”
那女的又说到:“我叫刘爱英,有需要可以找我帮忙!”
林天河更是奇怪了,怎么总是答非所问呢!
林天河跟老头要了钱包,从里面掏出100块人民币递过去,那女的却不接,看了看钱包,难道嫌少?
林天河又拿出一张,那女人却说道:“一张就够了,不过我要那个绿的!”
绿的是港币,港币在内地可以花吗?既然她要,林天河就掏出一张100的港币,递给她。
那女人收了钱,却不肯走。
林天河三人也不理会,径直朝校园走去。
已经走进校园,林天河转过头,那女人仍在,真是个奇怪的女人!
倪总带着老人和林天河,来到精密仪器系,找到了系主任沈主任,两人是老相识。
沈主任说道:“欢迎你们来首都,我们学校也没有车,没办法去接你们,有些怠慢了!”
倪总说道:“我带他们体验了一下首都的交通,他们都很满意。”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老头说道:“体验生活,是为了更好地工作嘛!这趟旅程,也让我们对首都人民的需求,有了更深刻的了解!”
林天河觉得,老头这话绝对的话中有话。
沈主任有些不快,这不就是说他们穷嘛。毕竟来的是客,他也不好反讽。说道:“你们这一路挺辛苦的,先到招待所休息休息吧!晚上我叫上徐总工程师,请你们品尝一下京城美味!”
倪总看了看两人说道:“那好,我们先去休息一下。晚上见!”
沈主任亲自把他们带到招待所,待三人上楼,这才离开。
招待所条件也挺简陋,洗澡要到统一的浴室去。林天河澡也懒得洗,躺下几分钟就睡着了。
一觉醒来,已经天黑。倪总在外敲门,林天河应了一声,到卫生间洗了把脸,就出门去了。
沈主任旁边有个人,应该就是徐总工程师。
徐总工看起来有50多岁,脸上满是皱纹,活脱脱的一个老农,看不出一点知识分子的样子。握手时,那手掌跟脚后跟的死皮,粗糙生硬,手上满是老茧。老头李奏凯刚去港城时,手也没有这么粗糙。
沈主任请吃饭的地方,叫边宜坊,特色菜是烤鸭,还点了两瓶牛兰山。
桌子上除了林天河,其他几人都是搞科研的,聊起来很是投缘。
聊起光刻机,老头显示出深厚的功底,各种类型的光刻机,说的头头是道。徐总工程师满是敬仰,有些好奇,港城居然有这么好的光刻机专家。
林天河只管品尝美食。他前世吃过别的品牌的烤鸭,已经没什么印象了,但是边宜坊的烤鸭,外酥里嫩,口味鲜美,吃的林天河满口流油。
沈主任看徐总工渐渐变成讨教的口气,打断道:“别光顾着聊天了,我们喝一杯!李同志,端起杯来!”
老头说道:“我有些沉疴,医生嘱咐,千万不能喝酒。今天来咱们青华,我很开心,我就喝一杯,你们尽兴!”
沈主任却有些不高兴了:“这怎么能行呢?喝了这杯再说!我先干了,你们随意!”
老头有些骑虎难下,喝了这杯,那不是同意再喝嘛!看了看老头,倪总说道:“这个我是知道的,李同志确实喝不了,后面我替他!”
一杯喝完,几人又聊起被批斗、住牛棚的苦日子,感慨总算苦尽甘来,老头却不敢开口,生怕他的历史被翻出来。
沈主任却又端起酒杯,说道:“老李呀,你是没经历过我们那种苦日子呀,真是生不如死!来,我敬你一杯,我干了,你随意!”说着,一饮而尽,这一杯却把老头架了起来。
这杯要是喝下去,后面就没完没了了。不喝,却又是不给沈主任面子。
他们这次是办事,虽也不算求着对方,却也不好得罪。
倪总看出不对,说道:“这杯我替老李干了!”说着,端起酒杯也是一饮而尽。
沈主任面有不悦之色,盯了老头好一会,才拿起筷子吃菜。
徐总工却不管这些,接着跟老李聊光刻机的事。有些尴尬而诡异的气氛,一直到倪总倒在桌上,沈主任人事不省方才结束。
次日上午,倪总还在昏睡,叫醒后称自已还没睡醒,只能把见面的时间推到下午。
林天河不由得感叹,喝酒真是耽误事。
他前世就很讨厌喝酒,那种奇怪的味道,喝多了晕头转向、控制不住自已的感觉,还有醒来后的口干舌燥,都让他对酒深恶痛绝。
他之前卖过酒,却不喜欢喝酒,有人问起,他就说“卖耗子药的也不喜欢喝耗子药呀!”
到了下午,党委、校长柳达也来了。
徐总工在前引路,带着他们一行三人参观研制好的分布式投影光刻机。
林天河没有见过国外的光刻机,但是看到青华的,却感觉这东西有些名不副实,远不如后世视频中看到的高端大气。
但是老头看到这个,却摩挲着不肯松手,有些老泪纵横起来。
其他人都有些奇怪的看着老头。只有林天河知道,这台机器,应该是老头魂穿前所知道的,与国外最好水平的光刻机,差距最小的一台。
参观完,几人回到一个会议室,徐总工程师讲起了这台光刻机的诞生的艰难历程。
徐总工名徐端一,是贵阳人,1955年考入青华,61年开始留校任教。
文革期间,他被下放到赣省鄱阳湖畔的农场,接受贫下中农改造。有天深夜,他接到了紧急电话,火速赶回学校。临危受命,研制国防和半导体工业急需的光刻机。
青华为他配备了强大的研制队伍,有刚毕业的本科生,素质很好的转业军人,还找来了计算机控制的老师和技术工人。
最终的研制团队,涵盖青华5个系,人数多达数百人。
他们从光刻机干涉仪、可稳频的氦-氖气体激光器的研制做起,直到精密导轨、丝杠、滚珠、步进电机、数字控制用的计算机、光学系统、大孔径的投影物镜等,都是自已设计制造。
徐总工程师讲起这些,柳校长和沈主任颇感自豪。
在那样艰难的环境下,能够制作出国内最顶尖的光刻机,实属难得。但是林天河却很不以为然,老头也不住摇头。
柳校长看到两人的表现,有些疑惑不解,便问道:“我看李先生摇头,是有什么高见吗?”
老头说道:“高见不敢当,但是我们这台机器,刚造出来,已经落伍了!我们这台光刻机是3微米的吧,现在美国已经有了1微米的光刻机了!”
柳校长摇摇头说道:“我们不能跟美国比,国内够用就行了。上级部门,也没有提出更高的要求!”
林天河说道:“为什么国内够用就行了?现在改革开放了,要是国外的先进产品进来怎么办?那是不是咱们这个团队就不保留了?”
柳校长说到:“这个要看国家需要了。国家觉得没有必要保留,那我们也不能占着科研经费嘛!肯定投入到更有需要的领域去!”
沈主任接着说道:“美国有的,我们早晚也会有,凭借我们华夏人的聪明才智,还有我们青华的科研实力,我就不信赶不上。只要有研究经费,我们随时可以拉出一条过硬的团队。”
徐总工却有些不开心了,说的不好听点,这是拿他们当夜壶呀,需要的时候就搞,不需要的时候又有些嫌弃。其实,柳校长又何尝愿意如此呢?
国家财政紧张,拨下来的经费就那么一点。他们这个团队,人数有几百人,造了几台光刻机以后,就没有销量、没有经费了,但是学校还要养着他们。
徐总工有些着急的说道:“我们能够赶上来,是很不容易的,咱们不能半途而废呀!”柳校长和沈主任却不搭话。
林天河有点听出柳校长和沈主任的意思了,一个觉得占经费,没啥用。另一个觉得有信心追赶,不着急。
他们却从来没有想着自力更生。两人说的话还不够透,必须让他们把话说的更直白一些,自已才好把团队接过来。
却听倪总工说道:“我们已经在深圳办晶圆工厂,但是咱们生产的设备,却达不到技术要求!这明明有订单,却不能从国内采购,让人心痛呀!这可是国之重器!”
柳校长摇摇头,他从没想过从外面接订单。
沈主任却有些意动,问道:“你们的具体要求是什么?你们具体讲讲,说不定我们可以满足呢?”
林天河说道:“我们要求光刻精度达到1微米,良品率达到50%以上,每小时的最少可以加工10片硅片,咱们光刻机能达到吗?”
柳校长看看沈主任和徐总工,两人有些赧然,忙问道:“这几个方面,我们目前能达到多少?”
沈主任不开口,徐总工低头道:“我们的精度可以达到3微米,良品率只有10%,每小时能够加工1片硅片。”
柳校长听了这话,问道林天河:“你们提的要求是不是太高了?现在主流的芯片,一般不都是3微米制程就可以了吗?只要能制造出来,良品率和加工速度,都不是问题嘛!”
倪总听了这话,却有些生气的看着柳校长:“生产一片芯片,如果使用美国的光刻机,精度可以达到1微米,良品率达到70%,每小时可以加工100块硅片。如果我们使用国产的光刻机,即使是生产3微米的芯片,成本也是人家的10倍以上,人家成本10块,我们可能要100多块。这种芯片生产的电脑,卖给谁去?柳校长,你会要吗?”
柳校长还有些不死心,说道:“国家可以采购呀!”
在内地的这些天,林天河一直心情沉重。到处都是一副破败、颓废的模样,看得他非常难受。
听了柳校长这话,林天河拍案而起,指着柳校长骂道:“国家、国家,什么都靠国家!国家为什么要花高价,采购又烂又破没人要的东西?”
“国家的钱是哪里来的?还不是农民的血汗钱?农民累死累活吃不饱饭,工人端着铁饭碗,却生产一堆破烂,价格还死贵。”
“科学家不上进,就知道跟着人家屁股跑,你们这么喜欢追在别人屁股后面吃屁吗?那屁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