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5章无药可救(5K第一更)
小老弟的这句话非常突兀,但在场所有人都知道他的意思。
在此前,珠世发现炼血部分真相,且莫岚通过将其体内炼血暴力排出的方式,拯救其精神的战术被证实可行后,莫岚便和小字辈、柱们探讨过,是否有将猗窝座体内炼血洗去,使其能倒戈至人类一方,为玩家提供重要情报和战力的可能。
猗窝座在原作中,于回忆起自己过往的瞬间便选择了自尽,从这一点上,莫岚推断他存在背叛无惨的可能。而考虑到眼下无惨所展现出的能力,任何可能的助力,都有尝试获取的必要。因此即使是柱们,也只能让理智压抑住怒火,同意做这个尝试,若能成功,猗窝座的罪行便留到无惨死去再做清算。
但小老弟这话一出,似乎就代表,已经没有这么做的必要了。
“猗窝座体内的炼血去不掉是吧?”莫岚开了话头。
“对。”小老弟颔首道,“在方才领悟【通透世界】的瞬间,我已经模糊感知到了如今已至三层的猗窝座,这是洞察敌人力量的法门,我便在那一刻,让我体内破坏杀法门与猗窝座同步,捕捉到了那试炼空间中他的状态,他的精神……”
“.…已被破坏至无可破坏之地步。”小老弟哙顿了顿,语气严肃:
“他的身体各处,已被炼血构筑的尖刺牢锁死死锁住,每一根神经,每一粒细胞便都被炼血取而代之,而他的精神,也在我们的第一战后,被新的,更暴戾的炼血力量强行锁住,就跟紧箍咒一般,第二战时他那副死祖宗脸,应该就是这个原因。”
“如今的他,只要敢诞生一丝的反抗意志,那架在他身体每一个角落的紧箍就会搜索,激活他的痛觉,带来无边苦痛,强制命令就会在他那脑瓜子里嗡嗡乱响,自己把头爆了也没啥鸟用,尝试反抗这玩意儿,就跟让一个普通人尝试推倒一座大楼一般,已不是意志力坚不坚定的问题了,是从一开始就没得可能。”
“这可能说明,在第一场战斗结束后,无惨为猗窝座补充了大量侵占性更强,封锁性更强的炼血,我不知道这是否可行,但从墨澜先生之前举的例子来看,他不难做到。”一旁的珠世严肃道。
“既然如此,无惨为什么不一开始就这么做?”音柱宇髓天元问道,“难不成,他还希望猗窝座感恩戴德,自己变忠诚么?我都不敢做如此华丽的妄想啊。”
小老弟嗤笑一声:“因为这么做消耗快咯。”珠世点头,补充道:“还记得我之前给大家做的演示么?给蜻螂注射超过其承受量的炼血,可以使其在短时间内拥有强横的战力,但很快,它就会因为无法供给炼血而内爆至死,如果我没误解小老弟小姐的意思,鬼舞社无惨……便把猗窝座,当成了那【蜻螂】么?”
小老弟没有第一时间说话,而是叹息了一声,一秒过后,她沉声道:
“两天,从现在这一刻算起,猗窝座哪怕什么都不做,也将只有两天的寿命。无惨这吊人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他已经把猗窝座当成了一次性消耗的炸弹,炸的死兄弟们炸,炸不死那也炸,不管猗窝座干不干得过我们,他都不会再让这个不稳定因素活下去……哪怕超级加强,巨婴也还是个巨婴嗷。”
“总而言之,如今的猗窝座,已无肉体上的寿命,亦无夺回自己情感的能力,我能做的……”
小老弟沉声道:
“…那便是给他以死为解脱。”
“那就整上。”莫岚点头,“他的三层试炼预期进度条才走一些,在这些时间里,就巩固你能巩固的一切,这,就是你的高潮一战了。”
小老弟比了一个OJBK,人已再度盘腿坐下,汇聚全身烈焰,已开始收拢心神,整合力量,迎接最后的决战。
[小老弟】与【猗窝座】的决战。
是的,这就是莫岚和柱们讨论出的,针对猗窝座的【决战方案】。
由于无惨的行径,已化身自爆卡车的猗窝座,其【领悟】能力在这生命的最后抵达了最高点,就连莫岚的车都能复制的他,如果用群起而攻之的手段来打,很可能给他学爆,哪怕最终能胜,小字辈和柱也定然会有人折戟此战,前者莫岚战力遭重,后者直接少一个传授者亏一个亿,甚至可能两者复数一起来,无论如何,莫岚都必须避免这个结果。
既然如此……那还有一个办法。
那就是选择一个和猗窝座能力相近,可以反过来学习他的力量,同时自身的力量对猗窝座来说甚少可学,实力上也强大到足以和猗窝座抗衡的人,与他单独决战,最大限度地削弱猗窝座的优势,同时,亦能让此人反过来,从猗窝座处汲取到力量,将收益最大化。
……很显然,这是在念小老弟的身份证号,唯一的问题是,【力量类型】完美符合,但……【实力】,却依旧是一条辽远的鸿沟。
所幸,莫岚,便有将这鸿沟闭合的力量。他的钳子上,放着一件物品
—件【一次性传功装置(限时版本)+1】。
盘腿静坐的小老弟,此刻正轻闭双目,刚刚习得的通透世界已与斗瞳、心眼龙鳞同步展开,关注着自己身躯的每一个角落,亦关注着那近在咫尺,却存在于另一层空间的层下,察觉着猗窝座模糊的信息。
片刻后,她口中吐出一抹浮世绘般的流火。“猗窝座……你便还未放弃推倒那高楼。”
试炼空间之中,猗窝座静静坐在没有装修的一层小铺里,坐姿僵硬,表情木然地,听坐在对面的恋雪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那些他早已记不得的往事。
“准备结婚之前,你回老家看叔叔的墓的时候,我和父亲本来想着买点肉,好好做一顿等你回来一起吃的来着,谁能想到隔壁道馆会在井水里面下毒啊……虽然现在说起来已经不在乎了,但当时中了毒很痛很痛的时候,我还一直在喊你的名字……明明你也听不见,很笨对吧?但害怕了就是没办法嘛……”
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
“送走了父亲以后,我想着至少也要看见你娶到新老婆,能过上好的日子后再成佛,结果你居然做了那么吓人的事情,还变成了鬼什么的……没有办法,我只能一直等着你,你听了不要生气哦,我当时其实一直在祈祷你早点被剑士杀死,不要再杀更多的人了……结果好像起了反效果,总不会是幽灵不准祈祷吧?”
杀了她,杀了她,杀le——她。
“我没有办法,就只能一直等,一直等,一直等……看着你不断做更多的错事,却什么也做不了,难受到想死……不过已经死了,所以也没有办法,只能接续难受啦。
杀了人类,杀了她,你是猗窝座,你执行命令,杀了她——
“结果看着看着,居然就过了几百年了!真是……感觉不到啊……本来我都以为要等到你了,结果那个无惨莫名其妙变得好吓人,世界还碰碰一声碎掉了,地狱灵界啥的一半都给卷进了风里,我因为在地狱门口等你嘛,就也给卷了进去,在里面转啊转啊转的,还以为完蛋了,没办法成佛了。
结果忽然这个锻炼仪器就把我拉过来,让我知道了一大堆东西,让我帮你完成试炼……很奇妙对吧?还活着的时候要是有人告诉我以后不会成为家庭妇女,而是会当几百年幽灵然后辅助鬼未婚夫考试,我会觉得那是疯掉了……我是不是太吵了?对不起,一个人待了几百年,总是忍不住自己和自己说话……”
很吵,杀了她,杀了她,安静下来,很吵,吵死了,杀死她杀死恋雪炼血炼血死人不会说话死人不会说话——
“没有。”
猗窝座慢慢道:“我会一直听的。”
“谢谢你,但我们现在不能浪费时间了。”恋雪微笑道,“接下来,咱们就要开始为挣钱努力了,目标开一家早点店,我收钱管账,你就负责做,不会的我都教你,要好好学哦?”
长达五秒钟的沉默后,猗窝座缓慢地,艰难地,用尽全身力气,点下了头。
“……好。”
自那以后,猗窝座几乎不再说话。
他的绝大部分力量,都用到了抵抗炼血的命令和侵蚀之上。
他并不记得恋雪,也不清楚自己为何要这么做,但他就是做了,他甚至没有精力去思考原因,唯一有印象的,就是第二层试炼时,恋雪对猗窝座说的那句【最脆弱,最需要保护的人】,但即使是这句话,猗窝座也无法透彻地去理解,只是如同用本能对抗本能一般,就这么做了。
在这之后,恋雪带着猗窝座四处走访,购置了一堆制作早餐的设备,锻炼屋的启动者是莫岚,所以这城市也是华夏文化,恋雪买了炸油条的炸锅,联系了批发豆浆和杯子吸管的厂商,买了蒸包子馒头的笼屉,顺带买了一张稍微有点窄,但还算结实的,能摆在后厨里间的弹簧床。
猗窝座自然没有做面点的天赋,领悟之能在此刻也如哑巴一般不吭声,在几次差点把面团捏成钻石,作弊通关未遂后,花了不少时间,才学会如何掌握面粉和小苏打的比例,如何用尽可能留住的力气将面团捏好切好,掌握炸和蒸的火候。
他在锻炼屋不需要进食,却也吃不出普通食物的味道,才成功停下长达数十天的血亏局面,挣到了第一天的钱,当天晚上,恋雪整了个透明的存钱罐,非常庄重地把营业额放了进去,忽然想起来还得留着付房租,赶紧拿出来,对猗窝座尴尬地笑了笑。
日子过了起来,晚上会睡很早,睡觉的时候,恋雪会有些没睡相,猗窝座会笔直地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的格子,抵抗脑中不断涌起的杀意,两三点的时候爬起来做准备,五六点就能开店。
锻炼屋创作的城市,各行各业都未饱和,留出了很多机会,小店的地段其实挺好,门口不远处就是小学,伴随猗窝座的油条包子从能维持生存需求的诡异盲盒,到还算有点味道的普通早点,路过此地时会带走两根油条一杯豆浆的家长学生慢慢多了起来。
小孩子嘴碎,渐渐地,早点铺子就多了个【话很多的姐姐和哑巴纹身吓人的杀马特粉毛老公一起做的包子】的外号,恋雪也多了一个让猗窝座忽然对以为他是哑巴的小孩说话,吓他们一跳的爱好。这个城市正值冬季,恋雪强行给猗窝座套了一身棉衣,配了个路边随便买的碎花套袖,虽然他完全不需要。
有天一经常来光顾,沉迷武打,在书包上贴街霸隆升龙拳贴纸的小屁孩没带够钱,只能比平时少买一杯豆浆,干着嘴拿着油条往下咽,猗窝座沉默地看了许久,僵硬着从架子上拿了一杯豆浆下来,放在他面前,没有说话,小屁孩震撼一整天,拱手作揖大喝一声谢谢哥,拿着豆浆快乐跑路,猗窝座在后面看着他一路进了学校,低下头夹新的油条,丢进锅里。
罐子里的钱渐渐堆了起来,学校放假的时候,恋雪偶尔会拉着猗窝座去一趟KTV,猗窝座坐在沙发上,看恋雪在点唱机里找一些对这城市而言很老,对他们而言很未来的歌,看她唱《骑在银龙的背上》,《残酷天使的行动纲领》。
有时候,这种声音会短暂地压住他脑海里不断响起的翻腾血令,这种时候,他一直僵硬的身体会稍微放下来,背能弯一点。
只唱KTV有些腻,城里有个老游乐园,设施不怎么样,但隔一段时间两人会去一次,给一块五一张的门票,再买票坐一圈摩天轮和不怎么刺激的云霄飞车,下来的时候会买个气球用手指头弹着玩,有一次恋雪弹脱了,气球脱手飞到了天上,猗窝座要拿下来,恋雪抬手不让,两个人站在游乐园门口抬头看,等到气球飞到看不见的地方后,再一起走路回家。
一月份下雪了,收摊后的晚上,猗窝座会坐在铺子门口看着天上的雪花,偶尔,他能给恋雪指出哪一枚雪花的样子比较独特,换来恋雪的一句【我又看不清啦】,过半个小时,他又会指第二枚,在某个晚上,他拿起了一块冷透的油条,放进嘴里啃了一口,嚼蜡的口感中,似乎能尝出一点点极细微的甜味。
罐子一天天满了,到华夏春节的时候,距离攒够试炼要求的金额,便只剩下最后几日的时间,晚上,隔壁铺子里放着进入倒计时阶段的晚会,在钟声敲响的时候,两人把铺子里的板凳搬到了外面,坐下来,看空中砸出无数耀眼的烟花。
这是唯一一次脑海中的声音彻底消失的时刻,猗窝座和恋雪并排坐着,眼睛倒映出绽放的星点。
“你的那个什么【杀】啦,里面的【闪柳】,【先割】,【八重芯】什么的,都是我们以前看过的烟花的名字吧?”恋雪看着闪烁的天空:“谢谢你一直记得我。”
“对不起。”
猗窝座道。
“没有关系,忘记我并不是你的错啦。”
恋雪笑了笑,转过头,看向了身后几乎全满的罐子,过了很久,当烟花渐渐地停了下来,周围小区的灯光亦逐渐暗下的时候,她转过头,对着猗窝座道:
“上班第一天,收摊后,陪我去一个地方,可以么?不准问去哪里哦。”
猗窝座很慢很慢地转过头,凝视恋雪眼中的微微摇动的雪花,他点下头,道: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