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天呢……”
卡纳一阵头晕目眩。
染血的罗宾制服, 不管是哪一件，都代表着同样糟糕的死亡。
他从没如此痛恨自己为布鲁斯带来的灾难。
卡纳绝望地攥紧衣角，小声说，“抱歉, 布鲁斯…老爹, 真的…我很抱歉…是我太冲动了……对不起, 我…”
狗勾语无伦次解释, 他想要上前拥抱，却在触及布鲁斯眼底警惕时倏地愣住, 手臂窘迫僵硬地悬在半空，眼底的泪水大颗大颗上涌。
他能接受质疑责问诘难，唯独不能接受给爱他的人带去痛苦。
他以为自己不再出现，就不会给家人造成二次创伤，原来，最开始的痛苦一直都没有结束。
他的存在, 他的死亡, 他们的死亡，永远是无法跨越的沟壑。
他又搞砸了一切。
他总是这么自大。
卡纳呆呆地望着布鲁斯，熟悉的面容比记忆里更为冷硬, 羞愧痛苦慌乱无措齐齐在胸□□织，他火烧一般放下手。
布鲁斯却抱住了他。
“……”
卡纳倏地僵在原地。
他还没得到来自父亲的拥抱——死而复生的小杰伊在老爹出现的瞬间就拥有这个, 他没有。他自己抱上去的。
他以为自己能习惯这个的。
毕竟匆匆时光让他变得不可控，白狼也确实不是什么好人物，他知道自己快疯了——他以为他能习惯这个的。
布鲁斯收紧双臂, 低声叹气。
卡纳听不见他在说什么, 反正还能有什么呢？就算蝙蝠现在就要把他关进监狱, 他也无法反抗。
狗勾抱紧自己的父亲, 自己的导师，自己最崇拜的偶像，放声大哭。
“布鲁斯，老爹，我好想你啊。拜托，我真的超级想你，这个狗屎世界，我恨他这么玩我们，fuck！”
“卡纳…”
布鲁斯拍了拍卡纳的背脊。
青年还在乱七八糟咒骂大哭。
蝙蝠侠警惕着危险的外来者，但布鲁斯愿意给出信任，他想念自己的孩子，每一天每一秒，他恨自己当初不能再早一些。
他总是来迟。
他迟了一步前往埃塞俄比亚的仓库，于是他失去了杰森，他迟了一步捉住跌入硫酸池的手，于是他失去了卡纳。
所以卡纳变成了这幅模样，他同样有错。
他没有察觉卡纳的复活，他让他的孩子经受了不该有的苦难，他让他的孩子陷入混沌和迷茫。
布鲁斯眉宇间的沟壑更深了，他不知道说什么，这三年让他刚有好转的情感表达彻底恶化。
他干涩地张开嘴，所有情绪都化作干巴巴地呼唤。
“卡纳……”
这是他失而复得的孩子。
他甚至把杰森也带了回来。
他不应该只收到来自蝙蝠的警惕，布鲁斯轻轻叹了一口气，低声说。
“欢迎回家，卡纳，我也很想你。”
“哇——！！”
卡纳哭得更大声了。
他简直就是要把这三年的委屈一起喊出来，已经有三年没人听他哭过这个了。
狗勾紧紧贴着布鲁斯的肩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口中翻来覆去道歉念叨布鲁斯的名字了，偶尔还会有杰森阿福迪克。
他哭着说自己抱歉，又说训练真的好疼，塔利亚不做人，杀人的感觉也很恶心，但是他习惯了，他忘记了自己的初心，他已经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混蛋，他快被自己逼疯了。
最后，他祈求布鲁斯不要把他关进阿卡姆。
“我愿意赎罪。”
屏幕上，白狼曾经犯下的杀戮滚动播放，但没有无辜者，他了结的生命无一不是罪大恶极的匪徒。
这能说明他没有陷入疯狂。
卡纳祈求地望向布鲁斯，“我愿意为生命赎罪，我会救下更多的人。——拜托，布鲁斯，我愿意呆在蝙蝠洞禁闭室，别赶我走，别把我关进阿卡姆。”
“不不不，孩子，你怎么会这么想？”布鲁斯脸色一变，连忙解释，“我不会……我不会赶你走……更不会把你关去阿卡姆……”
这番说辞真的把布鲁斯吓得不轻，在这句话之后，他又匆匆补充。
“事实上，你也不用说抱歉，是我的错误，我没能救下你，卡纳，我感觉你带回了自己，我感谢你带回了杰森，我感谢你的勇敢和坦诚。我…”
布鲁斯喉结上下滚了滚，卡纳率先绷不住冲了上去，他抱着爹拼命大哭，自从看见那个展示柜之后，他所有情绪就再也不受控制。
他大声哽咽，“我爱你，布鲁斯，我爱你，拜托，我们永远都是一家人，再也不要分开好吗？！”
“好，好。”布鲁斯连声答应，他最后闭了闭眼，望着正对着他的两个展示柜，低声道，“我也爱你，卡纳，我爱你们。”
“呜哇哇哇哇——”
狗勾哭声彻底响彻这个蝙蝠洞。
一旁缩成鸟球恨不得原地消失的提姆彻底惊呆了。
天。
比死而复生更离谱的奇迹是什么？
蝙蝠长嘴了？？？
所以迪克没有虚假宣传，那些录像是真的？三年前的蝙蝠侠确实会张嘴？卡纳加西亚确实是那个能逼蝙蝠说真话的男人？？
提姆震惊了。
但那边两人还在开导与被开导，他握紧这一份足够颠覆整个蝙蝠家族安宁的录音，脑子里回闪这三年来自己与没嘴蝙蝠的苦与泪，表情十分安详。
真好，这个世界果然还是疯成了他不认识的样子。
提姆冷静点评。
他眼尖地瞅见了蝙蝠洞另一个入口红灯闪烁。
很明显，这个主人公是谁。
为了小朋友…见鬼的小朋友，提姆咒骂一声，连忙切换了电脑弹窗。
他刚想提醒，那个正单方面和布鲁斯抱头痛哭的青年就猛地弹开。
卡纳踹了老爹一脚，凶巴巴地吼，“Fuck！！还不把你那个该死的展示柜给遮住，小杰伊不能看这个！！”
布鲁斯悬在半空的手僵了又僵。
老爹很难理解，为什么刚才还哭着对他忏悔愧疚痛苦地卡纳，现在能如此自然地切换情绪。
可能这就是卡纳吧……
布鲁斯忍不住扬起唇角，哪怕是提姆投来的惊悚目光，也没能让他缓下情绪，今天是个好日子。
他站在原地的动作又一次引来了卡纳的大声不满。
狗勾火冒三丈地喊，“快！点！把！那！个！东！西！拆！了！！！”
他才不要那么痛苦又丢脸的东西在家里放着。
“换成盆栽绿植超英手办柜都行！！”
卡纳欢快地冲向杰伊，一把将面色不虞的男孩搂在怀里，把一切他不该看见的东西挡住。
狗勾满是怜爱地低头思索，“或者换成小宝宝玩具区？杰伊在楼下也应该有地盘。”
布鲁斯用红布严严实实地把展示柜遮住。
之后这两件制服会彻底打入藏室，在之前，这是对他的警醒和追忆，有两个孩子因为他的失误死去，两个他的孩子。
但这之后，他不能让生者再看见这个——卡纳已经崩溃了一次，他不能让杰森再崩溃一次，男孩现在不能承受这些。
只是每每看见杰森懵懂茫然地样子，布鲁斯就忍不住想起当初卡纳复活时，究竟经历了什么。
那个热爱生命尊敬生命的小鸟，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其实也没什么啦？”卡纳举着小杰伊走过来，歪着头对他老爹说，“其实就是一些训练，做任务，带带幼崽？”
说到这儿，卡纳就想起了什么，他不怀好意地笑笑，大声对楼上赶来的阿福喊道。
“布鲁斯，你知道你前女友给你生了个孩子吗？！”
老人关切的神情一顿，若有所思地挑起眉毛，“布鲁斯老爷……”
“不，什么？”
布鲁斯满脸震惊。
狗勾笑得得意，至于和塔利亚达成的相关协议，what the fuck？白狼答应的事还他卡纳什么事？！！
“你和塔利亚，老爹，塔利亚给你生了个孩子，是个非常非常非常棒的男孩，如果你要去刺客联盟找我的档案，那把那个达米安一起带回来吧——那个孩子叫达米安。”
“……”
布鲁斯大脑一片空白。
阿福对这个很感兴趣，他已经想起了塔利亚小姐的相关信息，尽管遗憾地表示老爷很难抱得美人归，但是那个血脉之子倒是能争取一二。
阿福喜欢热闹。
他喜欢韦恩庄园一天比一天热闹，永远不会有人离开。
今天有两只小鸟归巢，不久之后，这个家族将迎来新成员。
布鲁斯头疼地走向蝙蝠电脑。
提姆从善如流地让开位置，他有些迟疑地走到卡纳和杰森面前。
小罗宾熬了一整夜没睡，等刚刚躺上床，又被布鲁斯拖起来查看监控，验证头发血液DNA。
他实在是被前任白雀的履历唬了一跳，才慢了半拍遮盖展示柜——幸好结果不算太坏。
提姆松口气，他冲两人打招呼，“提摩西德雷克，叫我提姆就好。”
“卡纳，杰森。”卡纳指了指自己和怀里的小杰森，高兴地拍拍提姆的头，“我知道你，小天才，我很喜欢你。”
狗勾喜欢他所有的家人。
提姆愣了愣。
他很快又笑了，这次带上了几分真情实意，他算是知道为什么卡纳会让人念念不忘了，他大概是迪克最爱的弟弟吧？
提姆想到了被蝙蝠瞒下消息的迪克，忍不住露出了不忍直视的眼神，真的，布鲁斯，愿你走好。
到但小杰伊和提姆的初次会面不太友好，大概是因为男孩身上穿着熟悉的制服——改良版，但也能窥见原型。
小杰森充满敌意地望着提姆。
卡纳立马抱着孩子原地转圈，贴着脸小声介绍，“那是提宝，弟弟。”
“罗宾，我的！”
小杰森声音铿锵有力，完全不容置疑。
提姆听到了这个，他神情略显尴尬，就在他以为卡纳——这个看起来很热情温柔的哥哥会帮忙开解时，他听见了卡纳说。
“那你想怎么教训他？把他揍一顿？在他身上涂油漆？剃眉毛还是染头发？我帮你按住他的手。”
提姆：“……”
不等等，杰森神志不清，你就不要助纣为虐了啊！！！
在看到小杰伊确实在思索这几个选项后，提姆彻底惊恐了，但想和好兄弟们搞好关系的心阻止了他离开——毕竟他还挺喜欢二代的。
迪克和布鲁斯是他偷拍的第一队活力双雄，但是杰森卡纳才是他偷拍时间最长的那一队，谁知道时光莫测，他们现在会变成这样呢？
提姆感叹，他试探性地开口，“要不玩个其他游戏？”
“什么？”
卡纳和杰森齐齐望向他。
提姆耸耸肩，“我帮忙阿福打扫过你们的藏品室——你们有一整套蝙蝠轮胎，酷！”
杰伊脸上浮现骄傲，卡纳与有荣焉地挺起胸膛，那是他们第一次和蝙蝠见面时撬走的战利品，后来被布鲁斯送给了他们。
卡纳狐疑地问，“干嘛？带我们开车？”
提姆说，“开蝙蝠车不可能，但玩玩可以，我能破解那个系统。”
他弹出腕式电脑，轻松破解防御系统之后，停车区的线条流畅的黑色美人格外诱人。
提姆耸耸肩对卡纳说，“瞧，你不是说想搞个游戏区吗？这个项目怎么样？”
他把扳手递给杰森。
小杰伊瞬间眼睛亮了。
“……”
卡纳满是敬佩地点头，“哇哦提宝，我的意思是哇哦——”
小杰伊如离弦之箭向蝙蝠车冲去。
……
借着玩乐的空隙，蝙蝠侠声音冷静，他对卡纳说。
“我需要一个保证，你不会再踏出那条线，否则我会把你赶出哥谭。”
“我不会。”
卡纳毫不犹豫回答，“我不会杀人，布鲁斯，我好不容易再拥有这一切。我不会再干任何蠢事，我不想变成一个疯子。”
“……”
蝙蝠侠望了他一眼，沉默之后，再次开口，“包括小丑。”
“包括小丑，我不会杀他。”
卡纳温顺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