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立女子中学的校长方文昭照例提前半小时下班，准备出一趟门。
结果一走出校门就被迎面而来的校董顾秋平撞到了，顾秋平手中的文件袋掉了一地，地上的文件夹杂在一起。
顾秋平心惊肉跳的快速捡起文件袋，顺手把其中一张照片跟命根子似的揣入口袋。
方文昭愣了几秒，看着顾秋平匆匆离去的背影，陷入沉思。
他注意到顾秋平手速极快的把一张照片藏了起来，因为离得远，他只看清那大约是张人面像，是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士。
方文昭没耽搁，扭头去了离得最近的公共电话亭。
他步履极快，一路上基本上目不斜视，偶尔遇到几个疑似路过的特务都显得格外从容淡定。
“李老板吗？是这样的，我上次预订的那些点心到了吗？”
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微微讶异，“还没有，您急着要吗？”
方文昭握住听筒，刻意用手掌挡着些。
“是的，我明日去取。”
挂断电话，他才环顾周围一眼，快步离开。
……
翌日。
梅机关。
办公室里面，影佐手拿文件，听着属下的报告，嘴角微微上扬。
“鱼儿就要上钩了？告诉川本，继续潜伏，不要打草惊蛇。”
身着长衫的日本探子点头，快步离开了梅机关。huci.org 极品小说网
出了梅机关，他一路朝着国立女子中学进去了。
守卫见到熟人，还特意问了一句。
“王老师来这么早?吃饭了伐?”
“王老师”朝着国立女子中学的守卫微微一笑，“吃啦，我来了早些备课呢。”
这位王老师中文极为流利，而且没有一丝口音。
他微微侧身又看了一眼，这才大步朝着办公室走去。
...
清风糕点铺。
店里面伙计正在拿着油纸给一位客人打包着点心，他刚刚包好递给客人，下一秒，就看到一位穿着大褂头戴礼帽的人走了过来。
伙计下意识笑着问，“客官来点儿什么点心呢？”
客人慢慢摘下帽子，露出一双清亮的眼睛。
“三包龙肉酥，要甜的不要咸的，要黑芝麻不要白芝麻的。”
伙计微微一愣，顿了顿，“好的，只是咱们这儿黑白芝麻都没有了，客人不妨等一等伐，咱们大师傅就在后厨呢，给您先做成不成?”
客人点头，“可以。”
伙计做了个请的手势，拿起脖子上面的毛巾顺手掸了一下柜台上的灰尘。
穿过后门，后面院子里面三面环绕有几间小屋，伙计走到其中一间房间门口。
“咚，咚咚咚，咚咚……”
数次反复，三长两短。
门从里面开了一条小缝隙，厚厚的帘子被人掀开，露出半张脸来。
伙计介绍道：“龙肉酥的客人。”
里面的人会意，立刻走出来一个人把客人迎接了进去，门口留着一个守门的。
那伙计则是重新返回柜台去，顺手把后面的门锁好，重新把帘布和柜子挪回原位。
屋内，只坐了一个人。
方文昭走了过去，伸手握住了接头人。
“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等到了。”
原来这客人便是方文昭。
接头人三十出头的年纪，眼角有些皱纹，留着胡子，看起来文质彬彬。
“张望。”
“方文昭。”
张望示意方文昭坐下，他拿起暖壶给他倒了一杯水。
“这里简陋，以水代茶。”
方文昭摆手，“无妨，我此次冒险来见，完全是因为有所发现。”
张望一听就来了兴致，“哦，你讲一下。”
“是这样的，我们学校，国立女子中学的校董顾秋平，这人你有印象吧？”
张望想了想，“听说过，怎么，这个人有什么问题吗？”
方文昭语气有些犹豫，“上个月，他刚从苏北回来，今天他带着一堆资料文件急匆匆的回了一趟学校。刚好在校门口与我碰上了，他的资料掉在地上时候，我分明看见了他藏了一张照片。”
“这个人，或许是条大鱼，我们不可不察。”
张望想了想，伸手握住了方文昭的手。
“这样吧，我向上级请示，派几个人先盯着他。不过，你的工作范围不在此人身上，切勿打草惊蛇。”
方文昭点了点，拿起茶杯喝了一口热水。
离开的时候，他还特意又嘱咐了一遍，说一定要盯住顾秋平。
回家路上，方文昭左思右想，还是有些心神不宁。
来上海已经三年了，沦陷前的日子还勉强凑合，自打沦陷之后，他们这群幕后人员只觉得更加举步维艰。
出入随处可见搜身的宪兵和特务，还有各个租界的警察署。
其他的各处驻扎的散兵游勇就更不少了，加上一些地痞流氓，青帮教众，上海这个地方可以说是真的是三教九流，鱼龙混杂。
也许每时每秒，与你擦肩而过的人，都有可能还有另外的身份。
他们像幽灵般在暗夜里浮动，在无声中潜行。
最可怕的敌人还有可能是你身边朝夕相处的亲人朋友，因为或多或少的利益诱惑，走上不归路。
最后在你放松警惕的那一刻，突然亮出利爪和獠牙，予以你致命一击。
军统上海站全军覆没的惨案在前，作为战时的友军，不少暗中活动的红党人员都不由得感到了心惊肉跳。
眼下正是最艰难的时刻，他们没有退路。
百乐门夜总会。
林之江衬衫半开，胸口一片大白，领口处的口红印记很是扎眼，西装外套早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
此刻，他身边正围着几位莺莺燕燕，各个露着大白腿和半截胸口，看得不远处几个一块儿喝酒的青帮弟子格外眼热。
其中一个忍不住啧了口唾沫，低声暗骂一句，“这骚包，什么狗汉奸……”
旁边的人立刻按住了他，低声道：“别乱说，老四你喝多了……”
林之江耳朵尖着呢，一边撩妹一边不忘扫视周围一圈。
他若无其事的放下手里面的酒杯，转头亲了一口其中一个舞女。
“宝贝儿等会儿，我去去就来。”
杜荷因佯装生气的撇撇嘴，小拳头锤了一下林之江胸口，“好吧死鬼，我等你。”
林之江扭头大跨步朝着老四他们这桌子人走了过来，居高临下的邪魅一笑。
下一秒，一个酒瓶子硬生生的砸着老四的脑袋，碎片和鲜血染红了半张桌子。
“啊……”
“杀人啦……”
巨大的声响混合着女人们的尖叫，林之江就静静的站在人群中，他优雅的拿出杜荷因给的丝绸手绢，就这么不紧不慢的擦着手。
江玉连坐在一边，谨慎的咽了口唾沫，他推了推被砸的昏迷不醒的老四，老四半天没有声息。
“去他去医院，不用找了。”
林之江把一沓法币数也没数的直接丢给了江玉连，转身笑着摇摇晃晃的去了前台，继续拿起酒杯喝酒。
见江玉连的视线看了过来，他还特意举杯遥遥相对。
江玉连拳头紧了，他弯腰把四哥扛起来，快速的朝着外面出去了。
林之江转身笑着看向瑟瑟发抖的前台服务生，“喂喂喂，躲着我做什么？”
服务生不经意瞥了一眼他腰间的配枪，赶紧摇头，“没，没有……”
眼看着林之江搂着杜荷因摇摇晃晃的出了百乐门夜总会，他才瑟瑟发抖的拿起了电话。
“喂，老板，有人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