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审讯室里面，李君树瑟瑟发抖的被绑着，身上已经看不到一块好肉。
他身下的位置上面淌了一大滩血迹，旧的未干，又添新的。
陈明楚还在他身边的地上数着指甲片，“一，二……九?”
他笑眯眯的抬头，露出满嘴白牙。
“李先生，还差一个指甲怎么办？”
陡然间听到陈明楚说话，李君树吓得立刻一激灵，“我，我不知道……”
额头前面的伤口还在滴着血，有不少顺着眼睛和鼻梁流了下来，整张脸显得格外血肉模糊，阴森可怖。
陈明楚手心里面捧着九片粘着血的指甲，有些纠结起来。
他扭头看了一眼李世诚，“主任，最后一片还拔不拔?”
李世诚自始至终坐着，椅子旁边还站着张柄杨。
他一言不发的盯着血肉模糊的李君树，突然轻轻一笑。
“你还这么年轻，死了不是可惜了，你熬不过去的，我见过很多人，第一面就可以判断出这个人能不能熬得过去。”
李世诚没有说错，李君树确实已经到了崩溃边缘，他熬不住了，一刻也熬不住了。
“如你所想，再等一会儿，你就可以见到76号所有的中层以上人员，你还有十五分钟的时间。”
李君树闭上眼睛，用他所能想到的所有办法模拟了一遍十五分钟以后的情景。
“你，说话算数吗？”huci.org 极品小说网
他开口问。
李世诚看着他，“在76号，我是最说话算数的。”
李君树笑了一下，有些嘲讽的道：“你在中共，还有中统已经那么风光了，现在又在76号作威作福。以后日本人倒台了，你又待如何?”
李世诚沉默良久，“你好像对日本人很没自信?”
李君树颤抖着咳嗽了几下，“弹丸岛国，小国寡民，敢把手伸得这么长自然能想到有朝一日会被困死在这里。”
陈明楚站在一边，冷眼看着李君树和李世诚谈话。
他不觉得日本人会战败，从心底里不觉得。他不算了解日本人，可是他很了解民国政府。
李树君侧头看了一眼陈明楚，同样笑了一下，笑得有些古怪。
陈明楚沉着脸，“你笑什么？”
李君树一口唾沫吐了出来，溅在了陈明楚身上。
陈明楚暴怒之下连砸三拳头，狠狠对准了李君树肚子。
李君树痉挛着身子，弓着腰半天没有吭声。
李世诚看了陈明楚一眼，“别打死了，一会儿戏就没得唱了。”
过了许久，李君树才缓缓抬起头。
“陈明楚，你这条老狗一定要好好活着，活到被我亲手杀的那一天。”
陈明楚冷笑，“你还是等着下辈子吧！”
脚步声越来越多，李君树慢慢把头移向门口。
李世诚慢慢的站了起来，沈禾还在跟在大部队后面，跟唐克明嘀咕。
“杀鸡儆猴呢吧？猴又是哪位?”
唐克明嘀咕：“这我怎么知道……”
陈向予从看到李君树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要完了。
严格要求来说，李君树只是他刚发展的一个下线，他加入军统甚至不到一个月。
一个没经历过风雨的富家公子哥，他并不觉得他能扛得住特工总部的酷刑。
眼下，木已成舟，他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尽可能的帮助李君树，也不知道怎么才能掩饰自已的焦虑和不安。
他只能硬着头皮跟着进来的人，脸上努力的挤出来几分好奇和云淡风轻。
李君树会指认他吗？也许会。
“好了，都来全了吗？”
楚天瞥了一眼周围的人，一眼看到陈向予脸色不太对，他心里面咯噔了一下。
难道说今天这个人陈向予认识？
楚天觉得要出事。
他只能尽可能的用力按了一下陈向予手心，示意他冷静下来。
陈向予咽了口唾沫，努力挤出来一副淡定。
“都到齐了，主任。”
楚天主动站到了李世诚身边。
吴四宝顺势让行动队的人都分散站开，每个人都盯着被喊来参观审讯的中层以上人员。
每个人都是分散着站的，在李君树面前站成了一个圈。
李君树迷迷糊糊的扫了一眼周围的人影。
吴四宝开口：“大家都瞧仔细些，见过这人吗？”
周围窃窃私语起来，林一桥表情格外生硬，服了，谁出的馊主意，这种鬼地方谁爱来啊？
他有些头晕，半靠在易云身上。
易云微微皱眉，他轻声问：“一桥?”
林一桥皱眉：“我头晕……”
李世诚站在最后面，不动声色的看着所有人的动作。
丁墨生站在最前面，他隐晦的看了一眼林一桥，有些不解和疑虑。
又看了陈向予……他眯了眯眼睛。
脸色不太对劲。
丁墨生有种后院着火的错觉，好在沈禾看着没什么问题，甚至还有些兴致勃勃的。
他稍微松了一口气。
吴四宝也认真的观察着全场的人。
李君树陡然开口，“李主任把人叫齐了？”
李世诚凝眉：“自然。”
李君树：“我头晕，让他们离得近些。”
吴四宝笑着看向所有人，“大家依次过去，一个一个来，让这位李先生，好好看个清楚。”
第一个过去的是傅也文，李君树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没什么反应。
他是李世诚的妹夫，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处里面所有人都敬而远之，不敢得罪。
“你的纽扣去哪里了？”
李君树突然发难，他有些兴奋的看着傅也文。
傅也文下意识低头，果然胸口正前方的衬衣上面丢了一颗纽扣。
傅也文错愕的看向李君树，又下意识看向周围的人。
“我……”
丁墨生试探性的看向李世诚，李世诚沉着脸。
他看了吴四宝一眼，吴四宝立刻在笔记本上面记下了傅也文的名字。
周围人议论纷纷起来。
“下一个……”
于是乎，在吴四宝的吆喝声里，每个人都依次排队走了过去。
好几个人都被李君树或多或少的举报出了一些疑点。
俨然地狱判官，结合吴四宝的记名字，看起来更像了。
被审判者李君树俨然变成了阎王，等着随时点卯索命。
陈向予颤颤巍巍的走了过去，他看着李君树。
李君树和他对上眼神，笑得别有深意。
“呦，咱们又见面啦！您今天还去梧桐苑吗？”
周围人议论纷纷，“梧桐苑?”
“没想到陈秘书还去妓院……”
“不是，他们什么关系……”
易云眯了眯眼睛，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同寻常的地方。
他们认识，而且见过不止一次。
李君树一口唾沫吐了过来，陈向予赶紧后退几步。
李君树：“祝愿你早点儿得花柳病。”
陈向予冷着脸，“大言不惭。”
好像突然回到了他们第一次见面的那一天，那天阳光明媚，绿茵如翠。
“同志你好，你们是这么称呼同伴的吗？”
“是的。”
“那我可以加入你们吗？我也想为抗日贡献一份力量。”
“我们需要考察，需要真正不怕死的勇士。”
吴四宝不耐烦起来，“下一个。”
楚天走了过去，依然是老生常谈，被猝不及防的吐了一脸唾沫。
楚天：“……”
……
等到了沈禾的时候，在场已经几乎没什么人了。
沈禾有些嫌弃的拿起手帕捂住了口鼻，李君树依样画葫芦，一口唾沫飞了过来。
沈禾堪堪避开，“俘虏都像你这么没有风度吗？”
李君树嗤笑一声，“狗汉奸你踏马的装什么清高……”
沈禾：“……”
李世诚摆了摆手，“好了，你们所有人都出去吧！”
所有人都出去了审讯室，没有人知道李世诚和李君树最后说了什么。
也许，这些话永远也不会有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