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生走了进来,手里面提着饭盒。
全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的女人缓缓摘掉面纱,露出一张俏丽的脸。
“怎么样,楼梯上下是不是遇到什么人了?”
这人自然就是沈禾。
水生压低声音,把椅子拉近了些,脸上表情难掩兴奋。
“那个女队长身边有个个子很高的男人,戴着墨镜围着围巾……”
沈禾微微凝眉,“那是沪西支队的顾乔,至于她身边那位……”
那应该就是地下党打入日伪机关的人了,否则也不会遮盖那么严实。
水生有些懊恼的继续道:“那人还故意把手放到腰间试探我……我应该也引起了他们的注意……怪我太紧张了。”
沈禾微微摇头,“无妨,有时候破绽也是一种掩饰。”
她随意扫了一眼水生,“明天戴一副手套来,把脸也埋上。”
水生诧异,她立刻解释道:“你现在是麻风病人的家属,你不觉得你这副装扮太大意了吗?”
“哪有见麻风病人不戴口罩不戴手套的?”
水生立刻拍了自已一巴掌,“这两天脑子连轴转,是我疏忽了。”
走廊里面传来脚步声,等到了他们房间外面刻意停下。
沈禾朝着水生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水生慢慢拿起枪靠了过去。
屋内屋外的人就这么沉默的对峙着,沈禾低头看了一眼手表。
表盘上面的秒针咔嚓咔嚓的一下一下走着,约莫过了十几秒,外面的脚步声才及时响起。
沈禾和水生对视一眼,两人同时松了一口气。
“找老于,让他派人在苏州河设立一个埋伏点,等到人一靠近就立刻战斗。”
水生一愣,“伏击日本人还是……”
沈禾笑得别有深意,“都伏击,别让他们轻易走过这条路。”
顿了顿,“遇到共党的沪西支队,可以逗他们玩儿玩儿,让他们多消耗点儿时间,他们不是最喜欢游击战么?”
“如果是日本人……那么直接往死里打,飓风队那边已经有人去联系了,你们到时候直接去找杜立行。”
水生点头,临走之前还是一脸迷茫。
“那组长你做什么?”
沈禾双手一摊,“这个我可不能告诉你……”
水生撇嘴,“切,神神秘秘。”
不告诉就不告诉呗。
沈禾优雅的拿起饭盒,里面放了小碗米饭,绿油油的小青菜被整整齐齐的码在一个盘子里面,还有一盒粉蒸肉,上面放了红色的小米辣椒圈和葱绿的小圈,看起来非常养眼。
凤凰……
沈禾已经期待和他的会面了。
她微微侧目,好像已经透过墙壁看到了305病床上面的人影了。
你好啊。
其实除了跟凤凰接头,徐恩陵还隐晦的暗示沈禾,一旦发现凤凰有投敌通共的迹象,她可以随时处决他,不必汇报。
凤凰这样的高级战略特工,一旦转头向共党或者日本人,都是非常危险可怕的,那将是对于军统高层极大的威胁和损失。
人才若不能为我所用,必除之而后快。
宁可错杀也绝不放过,这倒是符合沈禾对于军统和戴老板的印象。
也难怪他们会启用徐恩陵对自已下达命令,这个任务确实不能交给军统。
飓风队也只能负责外围,具体的行动细节只能自已一人知晓。
沈禾慢慢拿出一把勃朗宁手枪,手指轻轻的抚摸着枪口,她眉眼含笑。
要是这个凤凰真的叛变了,她还真的要考虑要不要亲手杀了他。
而且……
最好可以嫁祸给日本人头上,这样才算两全其美。
日本人已经查到了沪西疗养院,他们动作很快。
当然,这其中少不了沈禾的推波助澜。
华文的电报每隔几天就发,酒井惠子是个高手,想要瞒天过海在她手下动手脚实属不易。
特高课的人和宪兵队都已经把沪西支队和养老院团团围住。
特科行动组的人最先发现异常,高誉站在楼道窗前,皱眉看向窗外。
他快步走到顾乔面前,“外面的日本人已经把这里包围了,我们不能待着了,今天就要动身。”
顾乔凑到窗口看了一眼,同样脸色难看。
“怎么这么快?狗鼻子?”
两人几乎是电光火石之间,同时想到了307的病人。
“他们有内应?”
“307!”
两人几乎是同一时间举枪朝着307冲了过去,高誉抬脚就踹。
门板咔嚓一声被踹开,然后整扇门轰隆一声掉在地上,发出巨大声响。
里面裹得严严实实看不出面容的麻风病人受到了惊吓,立刻颤抖着双手瑟缩起来。
顾乔示意高誉警戒,她则自已举枪缓缓朝着麻风病人走了过去。
趁其不备快速一把拉下了这人的面纱。
这一拉,两人都愣住了。
高誉也走了过来,两人看着一张长满脓疮的丑脸,都同时捂住了口鼻。
顾乔注意到了病人支支吾吾说不出话,她立刻按开了这人嘴巴。
结果里面的舌头竟然是断的。
顾乔错愕,“哑巴?”
高誉突然冷汗直冒,他看着尚且未关的窗户边翩翩起舞的窗帘,突然大叫一声。
“不好,调虎离山,去305,他们目标是首长。”
高誉和顾乔已经吓傻眼了,等到了305,看到耿彦还完好无损的坐在病床上面,这才松了一口气。
然而这还没完,两人转身的功夫,就看到外面楼道里面浓烟阵阵。
高誉捂着口鼻跑出去就看到楼道里面倒了一地的人,有沪西支队的队员,也有特科行动组的。
高誉大惊,快速退回房间,关上房门,然后一把拿过床边被子,死死塞住了门口的缝隙。
这还没完,他快速把床单和被罩拆了下来,用力打成死结。
顾乔会意,立刻扶起耿彦,一把打开窗户。
“绳子长度够吗?”
顾乔扭头看向高誉,高誉脸色难看,微微摇了摇头,“距离地面还有三米多高的距离……”
顾乔当机立断,“我先下去,你在上面接着首长。”
说罢,快速的接过高誉递过来的绳子,然后每下滑几步就借力双脚在大楼外墙上面着陆一下。
最后三米,顾乔轻巧跳了下去,一个一个翻滚卸力。
她站起身,快速的扫了一眼周围。
“可以了……”
高誉和耿彦如法炮制,两人小心翼翼的把耿彦从三楼窗户送到了地面。
下一秒,其中一个特高课的人立刻看了过来。
“不好……”
“跑。”
那人指着三人,“在那边,快追。”
宪兵队和特高课的人追的很死,三人没命的奔跑,一路往西南方向跑。
“董家渡苏州河。”
其中一个特高课特务拿出地图指了指,“快,打电话过去,苏州河包围拦截他们,要快……”
三人一路终于跑到了前五里之处的苏州河前面,结果突然发现前面的路似乎已经没了。
无奈之下,只好爬山通过小路过去。
结果半路上突然被人黑布罩头,一起绑了去。
顾乔绝望的喊了一句,“好汉饶命,哪个山头的?”
领头人没有听她说话,直接把三人都敲晕了,绑了回去。
耿彦被单独关到了一处山洞里面,等他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身上的东西已经都被人拿走了,他还被绑着,头上套着麻袋。
沈禾一边用指甲刀磨着指甲,一边煞有介事的看着地上蠕动的耿彦。
一个中国人,膝盖处竟然有着厚厚的茧子,而且看起来是经常使用跪着的姿势留下的。
这很怪,非常怪。
只有日本人才会经常跪坐,男女老少会在膝盖处留下茧子和压痕……
这人真的是破晓和凤凰吗?
沈禾这样问着自已。
她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我受司令部石原将军的委派而来,你花费太长时间了,我很怀疑你的动机。”
她说的是日语,语气森然,不容置疑。
耿彦果然不自觉的动了一下,右手手指。
“你可以保持沉默,但我有权代表将军处决你。”
耿彦哑着嗓子,“你是什么人?我只是路过的百姓……”
他说的是中文,而且还是湘潭地方的口音。
“我没有兴趣听你讲中文,你该记住自已的身份,不是吗?近藤阁下?”
陡然被点到名字的耿彦突然如遭雷击,“你怎么知道……”
“需要我把关东军司令部的密令和我的肩章放到你眼前吗?”
近藤勋深呼吸了一口气,他确实不是什么耿彦,真正的耿彦已经死了。
死在了撤离的路上,也是偶然之间,他发现自已跟一位共党的前线参谋长长的非常相像。
他在撤离途中看到了耿彦的尸体,那张和自已高度相似的脸让他心神不定,一个偷天换日的大胆计划在他脑海中浮现。
于是,趁着夜色,他把耿彦的衣服扒了下来自已换上,又仔仔细细的把耿彦全身检查了一遍,他伪造了和耿彦一模一样的伤口。
等着共党派人来的时候,他理所当然的顶替了真正的耿彦。
而且耿彦是湘潭人,而近藤勋刚好会说湘潭话,他曾经在湘潭地区深度潜伏过一段时间。
一切都是这么巧合,巧合到他都快以为自已就是耿彦本人了。
如果他没有遇到沈禾的话,也许这个秘密永远不会暴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