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飞燕根本不知道左将军齐天游来历,一招得手,胆气陡壮,得理不让人,口中又是一声轻叱,飞身逼攻过去。她在这一刹间,手腕连振,把“降龙杖”三招十五个变化,连绵使出。
但见剑光点点,随人而上,有如火树银花,飞爆而出!
任你左将军齐天游武功盖世,一时间,也识不透桑飞燕剑招的路数,只觉眼前剑光闪动,几乎如羚羊挂角,无迹可求。心头大为骇然,暗暗忖道:她这是什么剑法?
不待桑飞燕剑势近身,身形闪动,双手连环劈出三掌,脚下也跟着连退了三步。
辛将军站在敞厅门口,目光注视着桑飞燕,口中“唉”道:
“她使的剑法是桑药师的‘降龙杖法’。”
左将军脚一停,问道:“辛将军没看错么?”
辛将军一手拂髯,洪笑道:“兄弟与桑药师有过数面之缘,怎会认不出来?”
左将军口中“唔”了一声,目光一抬,沉喝道:“住手。”
桑飞燕短剑一停,冷声道:“什么事?”
左将军道:“你是桑药师什么人?”
桑飞燕道:“他就是我爹。”
辛将军微哂道:“桑药师是个老光棍,从没娶过妻房,怎会有你这么一个女儿?”
桑飞燕气道:“我是不是他女儿,你管不着。”huci.org 极品小说网
左将军道:“你如果和桑药师有关,只要据实告诉本座,本座还可看在桑药师面上,从轻发落,放你们回去。”
桑飞燕哼道:“你说的倒是好听,你不放我们,还能把我们擒下么?”左将军微笑道:
“你以为本座擒不下你么?老实说,就算桑药师在这里,你们深夜犯驾,他也庇护不了你们。”
说话之间,祝文辉已经运功完毕,解开了两处受制穴道,倏地睁开眼来,站起身道:
“妹子,不用和他们多说了,咱们走吧!”
辛将军颇感意外的望了祝文辉一眼,点头道:
“你能解本座独门截脉闭穴手法,足见高明,你是何人门下。”
祝文辉道:“家师从未在江湖走动,说出来阁下也未必知道。”
辛将军目中神彩一闪,问道:“你说说看?”
祝文辉潇洒一笑道:“不说也罢。”
辛将军冷笑道:“看来你们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非把尔等擒下,慢慢拷打,才肯说出实话来。”
桑飞燕道:“就凭你们两位将军要把我们擒下,只怕还办不到呢!”
左将军怒哼道:“小丫头,你敢轻视本座。”
话声甫落,突听空中咳咳连声,接连飞起两道金黄色的火花,接着“叭”的一声,爆散开来,变成了漫天流星,渐渐消失不见。
辛将军脸色微变,急急说道:
“齐兄,神君车驾,离山脚只有二十里了,咱们得赶快把他们拿下才是。”
左将军道:“辛兄说的极是。”
唰的一声,撤出一柄长剑。祝文辉回头朝冯大海道:“马兄,这两人武功十分了得!由我和妹子联手对付他们,马兄四位,可监视姓索的和他们手下,非不得已,不可伤人。”
冯大海点头道:“兄弟省得。”
祝文辉话声方落,辛将军已经一撩银袍,取出一对金环,突然跨上一步,洪喝道:“小子接招。”
左腕扬处,呼的一声,一圈金光,压胸而来。
祝文辉不擅使用兵刃,他这柄铁骨摺扇,还是到了京城之后,才定制的,使的手法,也是从师傅的“梅花幻影指”变化而来。这时眼看辛将军左手金圈横击过来,突然身形一偏,侧身欺进,左手使了一记“擒龙手”五指勾曲,疾向对方使圈左腕抓去。
他出身鹰爪门不使兵刃,对付手执兵刃的人,一向都是使用“空手入白刃”和擒拿手法中专门对付兵刃的“十二擒龙手”等手法。
但这是空手对付兵刃的打法,如果手中执着兵刃,就该以攻还攻,或是以兵刃封拆,决没有人这等打法,一上手去夺对方兵刃的。
就因为他打法奇特,辛将军不禁微微一怔道:“你是鹰爪门的人。”
右手金圈,呼的一声,朝他右肩打到。
祝文辉朗笑一声道:“就算在下是鹰爪门的人,亦无不可。”
右手随着振腕而起,铁骨洒金摺扇。一下漾起了七八朵扇影,朝对方打来的金圈洒去。
这一下,一打一迎,双方势道自然十分快速,圈扇交击,但听响起了七声“铮”“铮”
金铁交鸣!’
祝文辉硬接了辛将军一记金圈。
辛将军也接了祝文辉洒出的七八朵扇影,但就在最后一声“铮”甫落,但见一个小圆圈突然从金圆中突入,迅如掣电,朝辛将军肩头划去。
原来辛将军只接下了祝文辉扇影幻起的七朵梅花,但祝文辉这一招,却划出了八朵梅花。
“梅花幻影指”虚即是实,实即是虚,就是以一个“幻”字为胜。
这一下,辛将军自然大感意外!
他明明把祝文辉七朵扇影,全数荡开,居然还会有一点扇影,突破自己金圈,袭向自己肩头!
心头不禁蓦然一凛,急忙沉肩后跃,双目神光暴射,越声笑道:
“很好,一招之下,能把本座逼退的人,放眼天下,已经寥寥可数,小友方才这一招,莫非是梅花幻影指?”
祝文辉淡然一笑道:“阁下怎知在下使的是梅花幻影指?”
辛将军道:“天下各门各派的武功,本座大概都不至于漏接,唯有梅花幻影指手法,本座只有耳闻,从未见识过,因此第一招上,才有漏接的可能。”
祝文辉道:“将军现在见识了梅花幻影手法了。”
辛将军道:“你果然是梅花道人门下了?”
祝文辉傲然道:“将军说对了,不知你还想生擒我等么?”
辛将军目泛异彩,洪声笑道:
“本座第一招上,纵有疏忽,但要生擒尔等几人,直如探囊取物也。”
祝文辉道:“只怕未必。”
辛将军双手金圈一摆,抬目道:“小友只管发招试试。”
祝文辉不再和他客气,朗笑一声:“好!”
挥动手中摺扇,倏然欺身而上,展开抢攻。但见他右腕一振之势,一柄铁骨扇立时划起了无数圈圈,宛如颗颗寒萼,花影缤纷,暗香浮动,果然极尽奇幻之笔!
梅花道人以画梅花创出一套旷古奇学“梅花幻影手法”,实是由笔上领悟而来。
用指,正是以指代笔。
祝文辉把指法由摺扇上使用,是以扇代指,把执在手中的摺扇,作为指的延伸。
这是可以贯通的,师傅创造以指代笔,徒弟又来个以扇代指,说穿了,即是以扇代笔。
扇和笔,不是很接近么?这是说笔以作书,扇以取风,用法虽各有不同,但到了练武的人手上,铁笔的用法,以点穴为主,而铁骨扇也同样是以点打为用,两者的手法,功用,可说完全一样。
因此,祝文辉把指法用到铁骨扇上,不但并无困难,反而觉得挥洒之间,甚是得心应手,好像师傅传给他的,就是扇法一般,闲言表过。却说辛将军金环一撤,让开祝文辉洒过来的扇势,金圈随着划起两道金光,迎着夹击过去。
祝文辉初次使用兵刃,和人抢攻,先前还稍嫌生疏,但几招一过,渐渐已能得心应手,把一套幻影手法,使得挥洒自如,扇影划过,幻起一颗颗的梅花,此生彼没,一个人就像在一片梅影之中,当真有一树梅花一放翁的诗意。
辛将军银袍如雪,金环如轮,左右开阉,施展开来,招数精妙无方,威力更是强劲无匹。
他这番出手,似是针对祝文辉的梅花幻影手法而创,金环过处,祝文辉铁骨扇幻起的,一圈圈扇影,立被扫灭,人就跟着大步欺上。扇影被他金虹扫过,不闻丝毫金铁交击之声,这就证明被他扫灭的全是幻影。
“梅花幻影手法”,就是以幻彰迷离,虚实变幻取胜。幻影被他扫灭,虽然还是随扫随生,但幻影总归少了。虚影减少,实质就无法隐藏,对方又随着步步逼来!
这下,祝文辉始知对方果非易与,连师傅这套以奇幻著称的指法,都已感到捉襟见肘,奇正失去平衡,虚实之间,无法颠倒,反而觉得对方金环招数精妙,一时攻势受阻,退守不易,就这样被逼的连连后退不迭!
这时,桑飞燕和左将军齐天游,也已动上了手。而且桑飞燕也和祝文辉一样,剑掌齐施,还是没有占到丝毫上风,反而被逼落下风,显得有些手忙脚乱。
原来他们两人,比祝文辉和辛将军动手要早,方才是桑飞燕一柄短剑,和左将军徒手搏斗。后来左将军齐天游撤下长剑,桑飞燕是个鬼精灵,心知对方武功极高,他既然撤出兵刃来,这先行出手的一招,十分重要,如能抢了先机,自己就可稳占上风。
心念闪电一动,就抢着道:“要拿下我们么,你们还不配,看剑。”短剑一抬,抢先出手,朝左将军攻去。
(在左将军撤剑之前,辛将军曾说:“神君军驾离山脚只有二十里了,咱们得赶忙把他们拿下。”左将军才撤出剑来)她在这一招之间,就使出了五个变化,剑光如银蛇乱闪,飘忽不定,使人看的眼花缭乱!
左将军手中是一柄缅铁软剑,剑身狭长,十分柔软,此时口中冷嘿一声:
“不知死活的丫头。”
突然右碗一抖,软剑“铮”然有声,朝上撩起。锋利耀目的剑光,划起了一片剑风,森寒剑气,嘶然有声,直逼过来。双剑未接,桑飞燕划出的五个变化,已然遇到阻遏,再也攻不过去。
桑飞燕从未遇上过如此威势的剑气,不禁心头骇然,暗道:这人果然有着非常的武功。
心中想着,左手一圈,呼的一声,劈出一掌,纵身从右闪避出去。
左将军大笑道:“小丫头,你也接老夫一剑。”
挥手一剑,追击过来。这一剑,他虽是抖手发出,但一道逼人的剑锋,锐如精练,飞射而至,来势快速绝伦。
桑飞燕方才纵身闪避,并不是怕了左将军,而是她攻出的剑势,被对方强劲的剑风阻遏。
换句近代的术语,她纵身闪避,实则并非闪避,而是“转进”,选择她更有利于出手的攻击角度。
因此,左将军剑势出手,桑燕还击的剑招,也已出手,一招之间,划出五个不同的变化。
她剑势乍发,虚实互相,原也极尽奇奥,反观左将军追击而来的一剑,却只是急劲如练,毫无变化可言。那知双剑交迭,接连响起了五声“叮”“叮”轻响!
左将军在剑身上贯注真气,一柄软剑柔韧之中,具有极大弹力,这连着的五声轻响,竟然把桑飞燕一招五个变化,悉数震荡开去,一道白练般的剑光依然直射而来。
桑飞燕心头一急短剑圈动,又划出五个变化,剑光流动,迎着左将军软剑截去。
但听一连串金铁交击之声,响震耳际,双剑连续交接。桑飞燕只震得手腕发麻,短剑几乎脱手飞去。
这一剑五个变化,又被荡开,左将军银练般的剑光,还是丝毫不动,依然指着胸口直刺过来。
桑飞燕当时只学会了义父一杖一掌,就逼得琵琶手鄢茂功后退不迭,如今三杖一掌全已学会,反而连左将军这么简单的一招剑法,都接不下来,这自然是大出意外之事。
精一套剑法,可以练上数十年,才能由精入化。太行一叟的“降龙杖法”是入化的招式,初学乍练,自然难以领悟其桩髓。
当时她在观音庙遇上琵琶手鄢茂功,可以一招退敌,那是鄢茂功学的只是外门功夫,更没想一个花字门的女弟子会突然使出变化神奥的上乘武学,才会被桑飞燕逼退。
左将军齐天游是“神君”座前少数高手,武功修为,远在鄢茂功之上,桑飞燕出手数招之后,武功路数,如何瞒得过他的眼睛。
一个火候不足,剑术基础还在初段的人,但使的却是一套上乘武学精华而入化境的剑招,自然无法尽情发挥,遇上剑术高手,自然而然可找出许多破绽来。
左将军这一剑,直刺过来,根本毫无变化可言,这就是针对桑飞燕熟而不纯,变化虽多,无法自求变化剑招而发。
因此,他这直刺的一剑,即是“以不变应万变”的招念加上他深厚的功力,桑飞燕就这样被逼的手足无措了。
闲言表过,却说桑飞燕眼看自己连发两剑,依然挡不住对方剑势,而且短剑之上,和对方软剑几番相接,已是缺口斑斑!心头更是吃惊,脚下连连后退,手中短剑又跟着划出。
这是义父太行一叟传给她的第三招杖法。如果这一招再化解不了对方剑势,她只好束手待毙了!
左将军长剑直指,跟踪逼进,阴森笑道:
“小丫头,你此时弃剑受缚,本座还可以不难为你……”
“铮”“铮”又是两声金铁大震,桑飞燕第三招剑法只使了两个变化,就被震荡开去,虎口剧痛,门户大开。
左将军雪亮的软剑,寒锋如冰,很快乘虚而入,眼看就要点上桑飞燕胸前“玄机穴”!
“哈哈!小丫头,你还有什么能耐么?”
桑飞燕连后退都来不及,眼看义父三招剑法,悉被对方震荡开去,剑尖离身前不过数寸,心头更是慌张失措,手中短剑不自觉的由右向左,横划而出,朝软剑上敲去。
就算是招吧!这简直不是剑招。
只听“铮”的一声,居然奇迹出现,左将军直刺过来的长剑,竟被她一剑拨开!
不,剑势被震的直荡开去。
左将军欺来的人,身不由已随着荡开的剑势,往右跨出了一大步。
这一招来的好怪!左将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贯注真力的剑势,会被桑飞燕漫无招法的一划,连人都震退开去!
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事,一时不觉愣得一愣。
桑飞燕同样一征,她似是未料到自己这一划,会轻而易举的扭转危机!
她再仔细一想,脸上不禁飞起一丝笑容,只是她脸上戴着面具。
纵有喜色,旁人也无法看到。
左将军当然更不相信,桑飞燕垂败之际,会有奇招出现,口中冷哼一声道:
“小丫头,你挡得开本座一剑,还能挡得开本座第二剑么?”
桑飞燕咭的笑道:“不信你就再试试看!”
她好像说的很开心。
左将军沉声道:“很好,你小心了。”
抖手一剑,斜点而出,剑尖宛如一点寒星,指向桑飞燕右肩“巨骨穴”。
他原无取桑飞燕性命之意,只想把她拿下,因此出手极有分寸。
桑飞燕娇喝道:“来得好!”
手中短剑,剑尖朝上,依然“唰”的一声,横划而出。
这一剑依样画葫芦,还是方才那一招。敢情他觉得那一招很管用,所以又使了出来。
左将军看的暗暗冷笑,忖道:“方才被你格开,是因为我直刺的剑势,被你从横里敲了一下,那是侥幸,这回我剑势斜点,你再用这一记从横里格来,如何还能封架得开?”
就在他心念转动之际,又是“铮”的一声金铁交鸣!
左将军斜的剑势,居然又被桑飞燕剑尖敲上了!去势劲急的软剑,倏然反弹,左将军只觉脚下浮动,又是和方才一样,一个人被震的身不由己,斜退了两步小步。
这下,把左将军齐天游给震住了,他自然看得清清楚楚,桑飞燕这一记剑法,就是像摺扇般一划,根本不成章法,没有路数,手法简单到不能简单。但居然会两次都把他贯注真力的剑势震开,连桩都站不住!
他练剑数十年,从未遇上过这等怪招。
桑飞燕自然喜出望外,手中短剑一指,轻笑道:“齐将军,你要不要再试试看?”
左将军惊疑不定,脸色阴沉,还没答话,但此时,却给他看到了答案!
祝文辉一柄摺扇,展开“梅花幻影手法”,摺扇错落,挥洒出无数梅花,先前倒也把辛将军迫的后退不迭,但辛将军金环开阖,连续扫出,梅花幻影,被他金虹扫过,依次幻灭!
当然,祝文辉铁骨摺扇,还在划着圆圈,梅花幻影还在不断的随没随生。
只是辛将军一双金环化作了两道金虹,扫得实在太快了,金虹过处,梅花幻影悉被扫灭,幻影扫灭的比幻起的多。
朵朵梅影,愈来愈少,祝文辉也随着步步后退,一柄铁骨摺扇大有捉襟见肘之势。
辛将军长髯飘忽,着着逼进之际,忽然发出一声洪笑,右手金环一下锁住了祝文辉摺扇,高大身躯蓦地朝前一俯,左手金环闪电朝祝文辉肩头砸落。
这一招,祝文辉招式被逼用老,几乎已无招架之功!但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他摺扇忽然从金环中滑出,唰的一声,扇面打了开来,反手划出!
辛将军左手金环,眼看快要砸上,突见一道扇形白光一闪(白光当然是打开的扇面)疾风飒然,划上左腕,整条手臂为之一麻,若非他功力深厚,金环差点脱手!
这一招突如其来,实在大意外了!
祝文辉铁骨摺扇,明明已被他金环锁住,以辛将军的武功相对敌经验,决不可能从他手中脱出。不仅脱出,还居然趁势反击,一下划伤了他手腕。
尤其祝文辉自从动上手,他使的全是“梅花幻影”手法,摺扇圈圈点点,一直当笔使用,从未打开过扇面(他施展的不是使扇的招式,当然不会打开扇面来)。当然,武林中使扇的高手,辛将军也见识得多了,但从未见到过这般怪异,招式来得如此突然!
最使他感到惊凛的,凭他数十年见闻,竟然看不出这一招的来龙去脉!甚至连如何脱出他右手金环,如何划上左腕,都没有看得清楚!
双方动作,何等快速?
辛将军一声洪亮的长笑,才到一半,就突然停住,人已离地三寸,疾快的往后飞退出去。
辛将军虽没看得清楚,但左将军齐天游却看清楚了!
那是左将军恰在此时,也被桑飞燕两次使用同一式不成章的剑招,敲上软剑,震得他站不住桩,斜退出去。
一时识不透对方招式,正在惊疑纳罕之际,无意中看到了祝文辉这一记怪招。
这使他心头顿时明白过来!
桑飞燕方才用短剑横划而出,剑光一闪,就像扇面般展开,和祝文辉突然打开扇面,招式十分近似。那就是说桑飞燕刚才使的,并非剑招,而是扇招无疑。
只是普天之下,使摺扇的人并不多,最负盛名的首推神扇子。但神扇子的武功,也只在自己和辛将军伯仲之间,要像刚才那样,在一招出手,如有神助,立时反败为胜,就算神扇子也根本无此能耐。
那么这一男一女,究竟是什么来历呢?
这一刹那间,敞厅上突然静止下来。
左将军齐天游脸色阴森,紧闭着嘴唇,一声不作。
辛将军疾退出去的人,银袍拂拂自动,一张红脸上,也像凝结了一层寒霜,巨目凌光暴射,半晌作声不得。
就在此时,只听院外传来一声吆喝:“神君驾到!”
“神君驾到!”
祝文辉、桑飞燕齐齐一怔。
左将军心头大急,迅快回剑入鞘,抬眼望望辛将军,然后朝祝文辉,桑飞燕两人低喝道:
“你们还不快收起兵刃退到边上去。”
他是四大将军之首,“神君”未到之前,他已先到苏州,显然是“神君”驾前的先锋。
凭他和辛将军两人,仍然未能把祝文辉、桑飞燕拿下,而“神君”专车已经莅临,他这句话的意思,自然是不愿多事,才要祝文辉等人退下去。
辛将军显然也同意他的措施,随着收起了双环。也由此可见两位将军深怕“神君”责怪下来,才希望事情不要扩大。桑飞燕冷哼一声:“你们也怕了。”
收起短剑,从地上拾起软帽,胡乱拢起头发,然后戴上了帽子。
祝文辉不知这些人是何来历,正想看看这位“神君”究是什么人?当下朝大家使了个手势,依然退到右侧,一齐站定。
就在这一瞬工夫,院中已经迅快走进四个穿着一身绿色劲装,腰悬绿鲨皮鞘佩刀的大汉,在阶前分左右站定。
接着,角门前出现了两盏黄色纱灯。那是由两名宫装女子,长发披肩,远看过去,一身装束,还像是个女人,但走近了,就一点女人味道都没有。
这两人少说也有三十五六年纪,粗眉大眼,塌鼻厚嘴,脸如木瓜,色若锅底,简直是两个奇丑无比的母夜叉。
左将军齐天游,前将军辛士昭,早已急步抢出敞厅,降阶恭立。
只要看这份气势,这位“神君”,来头着实不小!
两盏宫灯后面,摇摇摆摆的走进一个身躯矮胖的黄衣人来。
此人面如淡金,长眉、细目、面上冷漠得一无表情。
头戴镶玉软帽,身穿一袭宽大黄衣,腰束玉带,足登绣金逍遥履。
看上去气派不小,只是走起路来,就像一个矮冬瓜,摇摇滚滚,煞是可笑。
黄衣人才跨进角门,左将军前将军早已躬下身去,连头都不敢稍抬,两人同声说道:
“属下齐天游,辛士昭接驾。”
原来这黄衣人就是“神君”了。
黄衣人呵呵尖笑一声道:“二位将军少礼。”
黄衣人身后,紧随着两人,一是五十出头的小老头,身穿玄色大褂,札脚裤,右手掌中盘弄着两枚胡桃。
另一个是脸盘又扁又大,双肩宽阔的蓝袍人,这人个子不高,身子极阔,是以看去就显得畸形。
这两人也是两位将军,穿玄色大褂的是右将军沙成峰,穿蓝袍的是后将军哈福寿。
他们和左将军齐天游,前将军辛士昭,合称“驾前四大将军”。
黄衣神君走近阶前,索毅夫悄悄朝祝文辉道:
“神君驾到,诸位武功再高,也决非敌手,只要诸位不存异心,咱们原可相安无事,待会诸位听我安排就好。”
祝文辉也悄声道:“咱们并无和你们为敌之意,方才是你们逼咱们动手的。”
索毅夫含笑道:“这样就好,只要应付过这一阵,诸位就可以离去了。”
他们在“神君”面前,要竭力粉刷,才会这般迁就。
黄衣神君像矮冬瓜般滚动着身子,举步朝石阶上走来。
左将军齐天游欠身道:“属下已经把上盘寺打扫干净,作为神君驻跸之处,恭请神君到上盘宫休息。”
黄衣神君点点头,尖笑道:“好,好,这里是你住的地方了?”
左将军躬身应“是。”
黄衣神君道:“老夫口渴得很,你要人赶快端几碗冷茶来,就在这里歇一会再走。”
说着,已经跨进敞厅,他好像急着需要休息。
左将军答应一声,赶紧朝索毅夫道:“毅夫,赶快把冷茶端上来。”
索毅夫没命的应“是”,朝屋后招了招手。只见两名面貌姣好的青衣使女,手捧玉碗,从屏后急步走出。
这时黄衣神君已经走到上首,在虎皮交椅上坐了下来。
两名宫装丑妇,熄去宫灯,一左一右,侍立神君身后。
四大将军在阶前互相拱手为礼,相继入厅。
就在两名面貌姣好的青衣使女手捧玉碗,俏生生往上走近之际,突听有人大吼一声:
“站住。”
这一声大吼,声音又尖又粗,听来十分刺耳。
两名青衣使女不觉怔得一怔,脚下也随着为之一停。
原来这声怪叫,出于神君身后左首那个丑妇之口。
黄衣神君一手摸了下山羊胡子,冬瓜脸上挤出一丝勉强的笑容,回头道:
“东娥,你这般大声则甚?”
左首那个丑妇躬身道:“启禀神君,这是娘娘规定的。”
黄衣神君很不自在的点点头道:“好吧,你们去接过来吧!”
两个丑妇一闪而出,落到两名青衣使女面前,哼道:“拿过来。”
劈面从两名青衣使女手中,接过了玉碗。说她们是“接”这简直和“抢”差不多,两个丑妇手法之快,就像一阵风一般,她们把玉碗接了过去,两名青衣使女还一无所觉,但手中已经空了。
右首丑妇低喝一声:“你们可以下去了。”
话声一落,两人已经手捧玉碗,回到神君面前,怪声怪气的道:“神君请用茶。”
直到此时,大家才知道“娘娘的规定”是什么了。
敢情神君的太太,妒心奇重,不准有面貌姣好的女子,接近神君,才选了两个母夜叉一般的丑妇,来伺候神君。
甚至连端茶水,都不准别的女子走近。
两名青衣使女悄悄退下。
黄衣神君目光灼灼,看着她们轻轻摆动的腰肢,咽了一口口水。
左首丑妇眼看自己两人端着玉碗送上,神君却似失魂落魄一般,就怪声叫道:“神君请用茶了。”
黄衣神君如梦初醒,口中“啊”了一声,才道:“好!好!”
一手接过玉碗,咕嘀咕嘀把一碗冷茶喝了下去,右手又从右边丑妇手中把玉碗接了过来,接着仰起脖子,喝了下去。
只要看他喝得如同牛饮,这位“神君”,只怕患有消渴之症哩!
他一口气喝下两碗冷茶,才舒适的吁了口气,摸摸颔下一把山羊胡子,好像要问什么?
忽然间,他目光掠过右首,看到站在下首的祝文辉等人。
他本是无意扫过,但他这一眼,却引起他的注意,略为偏了偏脸,问道:“他们是些什么人?”
左将军齐天游、前将军辛士昭脸色却为之一变!
索毅夫就站在祝文辉等人前面,他原是有意挡在众人前面的,此时不待左将军开口,连忙躬下身,陪笑道:
“启禀神君,他们是苏州地面上武林同道,燕秋山、燕秋水兄弟两个,听到神君驾莅,特来迎驾。”
他不愧是索师爷,善于奉迎。
祝文辉因想多知道一些“神君”来历,而且审视形势,真要动起手来,自己几人未必能闯得出去,索师爷既然这么说了,也就随着他话声,朝黄衣神君拱了拱手。
黄衣神君自然不会把他们这些人放在眼里,抬着下巴,似点非点,口中“唔”了一声。
就在此时,只听阶前微风一飒,飘落一道黑影,高声道:“属下尉敬迟覆命。”
那是一个黑衣人,连头上都蒙着一方黑布,看去极是神秘。
“哦!”黄衣神君转过脸去,徐声道:“叫他进来。”
他话声方落,站在左首的丑妇已拉开嗓子,怪叫道:“神君请尉迟令主入厅。”
阶前那黑衣人尉敬迟躬身道:“属下遵命。”
左手揭下蒙头黑布,举步跨进敞厅,还未走近黄衣神君,就躬下身去道:
“属下叩见神君。”
黄衣神君道:“你把老夫信函送交司马钦、花见羞了么?”
祝文辉听得心中一动,暗道:司马钦是残缺门主,花见羞是花字门主,他派人送信给两个门主,不知又有什么勾当?
黑衣人尉敬迟道:“是属下亲手交给司马钦、花见羞的,属下赶到之时,他们两个门派,已在妙峰山麓火拼!”
黄衣神君沉哼一声道:“真是胡闹。”说到这里,问道:“司马钦、花见羞看了老夫书信,可曾说什么吗?”
尉敬迟道:“神君令谕,他们怎敢不遵?”
原来他是在妙峰山分开司马钦、花见羞拼搏内力,司马钦称他“李令主”,花信风又称他“张天使”的神秘黑衣人。
黄衣神君点点头,掀髯笑道:“好,好,他们都来了么?”
尉敬迟躬身答道:“他们都已到了。”黄衣神君回头朝左将军齐天游笑道:“看来老夫只好在这里接见了。”
左将军恭敬的应了声:“是。”
黄衣神君才转脸向尉敬迟吩咐道:“你叫他们进来。”尉敬迟答应一声,正待退出。
黄衣神君道:“哦,你要他们分别进来。”
尉敬迟又应了声:“是!”举手覆上蒙面黑布,才转身退出。
左将军朝索毅夫挥手打了个手势,说道:
“毅夫,你带燕氏兄弟,前外面待茶去。”
他巴不得祝文辉等人早些送出,免得节外生枝。
索毅夫躬躬身,要领着祝文辉等人退下。
黄衣神君目光一转,忽然摆手道:“不用了,老夫初来此地,正想了解一下此地道上的情形,让他们在这里稍待,老夫还要和他们谈谈。”
索毅夫连声应“是”,心头可止不住打着鼓。
祝文辉心中却暗暗高兴,自己等人留在这里,正好听听这位“神君”和残缺门主,花字门主谈些什么?
这时只听阶前响起尉敬迟的声音低森说道:
“启禀神君,残缺门主司马钦到!”
阶前,尉敬迟身后站着一个身材高大,肩披黑氅,脸如火炭,右眼蒙一块圆形皮的大汉。
此人正是残缺门主独眼龙司马钦。
黄衣神君端坐皮交椅之上,口中说道:“有请。”
祝文辉心中暗道:此人好生托大,司马钦多少总是一门之主,他居然连站都不站起来。
只听左首丑妇又怪声怪气的道:“神君请司马门主入内相见。”
阶前尉敬迟一抬手道:“司马门主请。”
司马钦连忙欠身道:“还是令主请先。”
尉敬迟道:“兄弟替司马门主带路。”
他是引见人,自该走在前面。随着话声,举步跨上石阶,当先走入。
独眼龙司马钦随着他身后走入。
直到司马钦跨进敞厅,黄衣神君才缓缓的从虎皮椅上站了起来,口中呵呵笑道:“司马门主一路辛苦了。”
尉敬迟侧身让开,朝司马钦低声说道:“上面就是神君了。”
司马钦慌忙趋上几步,躬身道:
“属下残缺门主司马钦参见神君。”
祝文辉听得大吃一惊,这位残缺门主自称“属下”,莫非还受“神君”节制!
黄衣神君冬瓜脸上,流露出欣然之色,含笑道:“司马门主少礼。”
司马钦依然躬着身道:“属下蒙神君大力鼎助,始有今日,属下还是第一次谒见神君,还望神君指导。”
黄衣神君掀髯笑道:“残缺门是老夫所属盟友三门、五派、七帮中,实力最雄厚的一门,司马门主也是雄才大略的门主,老夫今后还要多多借重呢!”
司马钦还是躬着身道:“神君过奖,属下愧不敢当。”
祝文辉越听越觉惊骇!
他本是把这位“神君”当作江湖某一帮派的首领,但如今听“神君”的口气,他居然统辖了江湖上“三门、五派、七帮”!
这真是小看他了,只不知他究竟是何来历?
黄衣神君此时春风满面,指手指指四大将军,说道:
“司马门主大概不认识吧,这是老夫座下四大将军……”
他依次给司马钦引见了四大将军。
司马钦一一抱拳作揖,四大将军也一齐还礼不迭。
黄衣神君一摆手道:“司马门主请坐。”
司马钦道:“神君面前,哪有属下的坐位?”
他对“神君”极为恭敬,一派属下谒见上司的神态。只此一点,就可看出这位“神君”,有着很大的权威了。
不然,独眼龙司马钦也是一个狂妄自大的人,岂肯如此低声下气,自贬身份?
黄衣神君似是对司马钦极为满意,点头笑道:
“不妨,不妨,司马门主统率一门,老夫面前,自该有个坐位,哈哈,你只管坐下来,咱们好好谈谈。”
司马钦恭声应是道:“神君吩咐,属下告坐。”
说着,在下首一张椅子欠身坐下。
这一坐下,就再也不闻两人说话。
祝文辉等人站在厅右下首,距离较远,前面又站着索师爷,自然看不清楚。
先前只当他们坐下来了,就会谈到什么事情,那知过了半晌,依然不见两人交谈。
这下,祝文辉忽然明白过来,敢情“神君”和独眼龙谈话内容,不愿有人听到,因此互以“传音入密”交谈。
敞厅上鸦雀无声,足足沉默了顿饭工夫,才见独眼龙司马钦站起身道:“属下告退。”
黄衣神君颔首道:“司马门主好走。”
司马钦躬身一礼,又向四大将军拱手为札,退出敞厅而去。
尉敬迟一直送了出去,然后又领着一个头戴珠翠,身穿天蓝长袄的老妪,和一个身穿青绸长衫,手摇湘妃摺扇的俊俏相公走了进来。到得阶前,尉敬迟脚下一停,躬身:“启禀神君,花字门主花见羞,护法花信风到。”
桑飞燕暗暗吃惊,门主和老护法也来了!这么说,“神君”
统辖的“三门、五派、七帮”,也有花字门了。
桑飞燕虽是花字门的弟子,但她身份较低,只在是筱姨娘手下,自然从未见过门主和老护法。
这时听到门主和老护法来了,不觉注目瞧去。
只听黄衣神君低沉的道:“有请。”
他话声方落,左首丑妇怪叫道:“神君请花字门主和护法入内相见。”
尉敬迟在阶前侧身抬手道:“花门主请。”
花见羞手执摺扇,拱拱手道:“花某有僭了。”
潇洒的举步朝阶上走来,她素有武林第一美人之称,但她为了掩饰行藏,经常易钗而弃,扮成读书相公模样。
就在她跨上石阶,只见门前人影一闪,一个面貌奇丑的妇人,一下拦住了去路,喝道:
“站住!”
花见羞一位,脚下乍停,抱拳道:“大嫂有何见教?”
那丑妇脸如冰冻,一双三角眼,冷冷的朝花见羞身上一阵打量,问道:
“神君召见花字门花见羞,你就是花见羞么?”
花见羞点头道:“对呀,我就是花见羞了。”
那丑妇道:“花门主那是女的了。”
花见羞道:“正是。”
那丑妇脸色更寒,几乎含着敌意的道:
“你既是女子,知不知道晋谒神君的规矩?”
女子晋谒“神君”,另有规矩,奇绝!
花见羞心中暗暗纳罕,依然拱手道:“花某今晚是第一次晋谒神君,不知有些什么规矩,还望大嫂指点。”
那丑妇冷冷一哼,伸手入怀,抽出两方黑纱,朝花见羞掷来,冷声道:
“拿去,凡是妇女谒见神君,都得戴上面纱,知道么?”说完转身往里行去。
花见羞神手接过面纱,分了一方给姑姑花信风,两人迅快蒙在脸上,举步走入。
花信风虽然比花门主花见羞落后半步,但她似是不放心门主,紧随花见羞身后,还以“传音入密”,暗中叮嘱着门主,要她凡事都要忍耐。正因她们面上都戴着面纱,是以花信风嘴皮微动,也不会被人发觉。
黄衣神君已经从虎皮交椅上站了起来,呵呵笑道:“花老护法久违了。”
花信风急步趋上几步,躬身道:
“贱妾花信风叩见神君,愿神君福祉永康,霸业昌隆。”
黄衣神君大笑道:“好说,好说。”
花信风接着转过身去,朝花见羞道:“门主快见过神君。”
花见羞朝上作了个长揖,说道:“属下花见羞参见神君。”
黄衣神君目光炯炯,望着这位易钗而弃,脸上蒙了黑纱的武林第一美人,大有恨不得掀起面纱,看个清楚。他在这一瞬间,似乎浑然忘记了他“神君”的身份,也半晌没有说话。
只听站在黄衣神君右首的丑妇冷冷喝道:
“花门主,花护法退后三步,赐坐。”
黄衣神君经她一喝,如梦初醒,口中“啊”一声,含笑道:
“不错,花门主、花老护法请坐,请坐。”
花信风退后三步,朝四大将军一一躬身为礼,然后低声说道:“门主,这是神君恩典,快快谢坐。”
花见羞朝上欠身一礼道:“属下告坐。”在一张木椅上坐下。
花信风跟着落坐,一面欠着身道:“敝门主继承父业,不过短短一年,今天是第一次谒见神君,还望神君多多关照。”
黄衣神君连连点头道:“很好,很好。”
他好像有些心不在焉,口中笑着说道:“责门主有你花老护法辅佐,还怕不出人头地么?”说到这里,回头朝左将军齐天游问道:
“齐将军,上盘行宫,可曾准备酒菜么?”
左将军连忙躬身道:“属下都已准备好了。”
黄衣神君道:“很好,咱们立时启程,老夫要在上盘行宫,张宴替花门主接风,同时也为花字门合作十年,稍表庆贺之意。”
花见羞道:“神君赐宴,属下愧不敢当。”
黄衣神君没加理会,一面朝尉敬迟问道:“司马钦走了没有?”
尉敬迟躬身答道:“回神君,司马门主已经走了。”
黄衣神君道:“走了就算,咱们立时上上盘行宫去。”
左首丑妇躬身道:“启禀神君,娘娘临行时交代,神君外出,不与妇女同席……”
原来这位“神君”,阃令森严。
黄衣神君不待她说完,一摆手道:“不用说了,你们难道没听说过君在外,命令有所不受,齐将军,咱们立时动身。”说着已经站起身来,抬抬手道:“花门主、花护法请。”
举步朝厅外走去,但他走了两步,忽然偏过头来,右手一抬,指指祝文辉、桑飞燕等人,又道:“齐将军,这燕氏兄弟,你要索毅夫好好招待,明天等老夫有暇,还要和他们好好谈谈。”
说完,也没等左将军答毕,滚动着矮胖身躯,走了出去。两名宫装丑妇,慌忙点起纱灯,抢在前面照路。
花见羞跟着站起,正待举步。
花信风含笑道:“四位将军请先。”
左将军齐天游深沉一笑道:
“花门主、花护法远来是客,还是二位请先。”
花信风这才欠身道:“门主请吧!”
花见羞不再客气,举步往外就走。
花信风紧随门主身后,四大将军又紧随花信风身后,大家像一阵风一般,转眼之间,走的一个不剩。
敞厅上,顿时静了下来。
索师爷索毅夫如释重负,长长吁了口气,转身朝祝文辉拱拱手,陪笑道:
“燕大侠兄妹,原来还是高手,兄弟失敬得很,神君慧眼识英雄,交代兄弟,好好招待,务请诸位赏兄弟一个薄脸……”
桑飞燕道:“我们要是不赏脸呢?”索毅夫吃惊道:“我的姑奶奶,你要是不赏兄弟这个薄脸,神君一旦责怪下来,兄弟这个脑袋,就保不住了。”
桑飞燕咭的笑道:“你脑袋保不住关我们什么事?”
祝文辉一摆手道:“妹子不要胡闹。”
一面朝索毅夫问道:“索师爷方才不是说过,只要应付这一阵,咱们就可以离去?”
索毅夫道:“是,是,兄弟方才的确说过,只是神君临幸时交代的话,燕大侠也听到了,今天太晚了,明天神君有暇,还要和两位谈谈,燕大侠说什么也得帮帮兄弟的忙,屈留下来,否则兄弟就没法向神君交代了。”
祝文辉略为沉吟,点头道:
“好吧,在下兄妹可以留下来,但马师傅几位,不用留在这里了。”
索毅夫连连应是道:“燕大侠说的是,只要燕大侠贤兄妹肯留下来,马师傅凡位自然可以先行离去。”
冯大海道:“二位公子留在这里,小的自然也该留在这里了。”
祝文辉道:“不用了,马师傅只管先行回去,神君要我们留下来,似无恶意,我和妹子自会应付的。”
索毅夫举掌拍了三下。
一名黑衣大汉趋近厅门,垂手道:“小的在。”
索毅夫道:“你送马师傅四位下山,传令下去,沿途不得阻拦。”
那黑衣大汉领命道:“小的遵命。”
索毅夫朝冯大海四人拱拱手道:“四位请吧,恕兄弟不送了。”
冯大海朝祝文辉二人抱拳道:“小人那就告退,公子、小姐多多保重。”
说完,当先朝外行去。
其他三人也跟着抱拳为礼,一齐走出敞厅,和黑衣大汉往外而去。
索毅夫回过身,朝两人连连打拱,陪笑道:
“二位请上坐,兄弟要他们沏两盅茶来。”
说着,又举手击掌,高声叫道:“春云、秋云,快替燕大侠二位沏茶来。”
只见两名青衣少女手托漆盘,俏生生走到两人面前,樱唇轻启,说道:“二位公子请用茶。”
双手捧起茗碗,放到几上,才款步退下。
索毅夫含笑道:“兄弟已吩咐厨下,准备了几色宵夜酒菜,二位先请用茶。”
他曲意奉承,只是希望祝文辉二人,明天神君召见之时,谨慎应对,不可拆他们的台,如此而已!
祝文辉举起茗碗,轻轻喝了一口,果然满口清芬,是上好的清茶,放下茗碗,抬头道:
“索师爷,在下想请教一件事。”索毅夫连说不敢,道:“燕大侠要问什么?”
祝文辉道:“在下想请教的,是你们这位神君,究竟是何等人物?”
索毅夫一呆道:“燕大侠没听说过‘武林四一’么?”
祝文辉道:“在下很少在江湖走动,从未听说过武林四一。”
索毅夫奇道:“难道燕大侠真的不是京城九门提督衙门的人?”
祝文辉道:“在下真的不是。”
索毅夫道:“这么说来,真是一场天大的误会了。”
桑飞燕问道:“索师爷,你方才说的‘武林四一’究竟是什么?”
索毅夫道:“武林四一,指的是四个武林高手,一共有四句话,那是:‘云山一尼、中州一君、太行一叟、千峰一云’。第一句说的是梵净山山主神尼清音师太,第二句指的就是神君,第三句太行一叟,是指太行桑药师,第四句是千山一云,是指摩天岭的云千里。”
“中州一君?”祝文辉道:“他姓什么?”
索毅夫道:“神君另外有个外号,原叫云里神龙,江湖上觉得云里神龙中州一君,叫起来太长了,干脆就叫神君的好,神君姓什么,就没有人知道了。”
祝文辉道:“你们在神君领导之下,有将军、有武士,总该有个名称吧?”
索毅夫道:“咱们没有门派,也不立宗教,神君住的地方,名为万象宫,咱们也就以万象宫作为称号了。”
“万象宫”,自然不算是什么机密,真要是机密事儿,索师爷就不会说了。
话虽如此,但“万象宫”三个字,祝文辉还是第一次听到。
别说祝文辉,就是江湖上,知道的人,只怕也不会很多。
祝文辉轻“哦”一声道:“原来如此,不是索师爷说出来,在下还没听人说过呢!”
接着问道:“方才在下好像听神君说过,万象宫统辖三门、五派、七帮,不知是那些门派?”
索毅夫笑了笑道:“燕大侠垂询,兄弟自当奉告,只是这是宫中的机密,兄弟职位较卑,知道的并不多,还望燕大侠原谅。”
他不肯说。
祝文辉忽然警觉,自己问的太多下,这就含笑道:
“在下只是随便问问,索师爷不用介意。”
两名青衣使女在一张小圆桌上,放好杯筷,陆续送上酒菜。
索毅夫起身道:“来,来,燕大侠二位,想必腹中早已饿了,粗肴淡酒,不成敬意,二位请上坐。”
老实说,祝文辉、桑飞燕,这一晚奔行、搏斗,消耗了不少体力,此时确实早已感觉腹中饥饿。酒菜送上来了,也就不用客气。
三人人席之后,两名青衣使女手捧银壶,替三人斟了酒。
索毅夫举起酒盏,说道:“兄弟有幸奉陪燕大侠,兄弟敬二位一杯。”
举盏一饮而干。
祝文辉怕他酒中有鬼,略为沾了沾唇,说道:“在下不善饮酒。”
索毅夫似是看出他的心意,淡淡一笑道:“那就请用菜吧!”
只听槛外有人阴森森的道:“有酒食,也不请老夫喝一盅么?”
索毅夫依然一惊,回头喝道:“什么人?”
“老夫。”随着话声,从门外缓步走进一个身穿古铜长衫的瘦高老头。
此人不但又瘦又高,瘦得像一根木头,就是他脸型,也长得又狭又长,木无表情,和木头一样。
这人祝文辉、桑飞燕并不陌生,正是苏州太和楼见过,到这里来,也是他引来的:
索毅夫突然从椅上站了起来,叱道:“阁下是什么人?”
瘦高老头嘿然道:“老夫是谁,你看不出来么?”
这两句话的工夫,人走到桌子前面。
不,他明明走的很缓,很慢,好像只跨了一步,就已站在你面前,谁都没看清他是如何走过来的?
索毅夫脸上**的道:“你老是……是……木客……”
瘦高老头忽然咧嘴笑道:“你知道就好。”
他这一笑,一张嘴几乎咧到面颊上去。
这么一张瘦削得像一根木桩似的脸上,竟会有这么一张阔嘴!
“木客!”
祝文辉心中暗道:“他叫木客!果然生得像木头人,只要看索毅夫对他这般惊骇失措,此人一定是大大有名的人物,自己怎会没听爹说起过呢?”
木客一只枯干的像鬼爪的手掌,不知何时,已经按在索毅夫的肩头,冷森的道:
“坐下来,陪老夫喝一盅。”
随着话声,已在空位上坐下,索毅夫乖乖的跟着坐下。
木客右手一伸,取过索毅夫面前的酒杯,一口喝干,侧脸朝祝文辉二人笑了笑道:
“这酒倒是真正十年陈的女儿红,你们也不用客气。”
左手取过酒壶,斟满了酒,右手又把索毅夫面前的筷子取了过来,夹起一块油鸡,往口中塞去。
索毅夫坐是坐下来了,人却僵在那里,过了半晌,才从嘴里进出一句话来:
“木老光临……”
木客塞进嘴里去一块油鸡,根本连嚼也没嚼一口,就连皮带骨,囫囵吞了下去。
右手竹筷一扬,冷冷的道:“老夫吃东西的时候,不喜欢有人说话。”
右手举起酒杯,又是“咕”的一声,一口喝干。
索毅夫好像很怕这位怪客,果然坐在一旁,禁若寒蝉,不敢再说。
祝文辉、桑飞燕眼看索毅夫碰了一鼻子灰,自然也不好说话。
木客一口一杯,杯到酒干,一杯酒就夹一筷下酒菜。他吃得虽快,但吃相很斯文,连嘴巴都没动一下。因为他塞进口里去的东西,不用咀嚼,都是吞下去的。
这怪人简直怪到极点!
桑飞燕看的想笑,但没敢笑出来,那是她已经看出木客对自己两人,似乎并无恶意。
她是从患难中挣扎出来的人,知道这种古怪的人,是得罪不得的,虽然自己两人并不怕他,但这人多少总是有助于自己的人。祝文辉和她心意相同,觉得此人突然出现,必有缘故,因此只是敬陪末座,对木客有着一份虔敬之心。
木客吃的很快,圆桌上的酒菜,不过转眼工夫,就被他一个人一扫而光。
他似乎吃的很惬意,放下竹筷,咧着阔嘴,朝祝文辉两人笑了笑道:“现在咱们可以走了。”
祝文辉道:“老丈要我们到哪里去?”
木客缓缓站起身道:“你们是老夫领来的,自然要跟老夫走了。”
这下,索毅夫可急了!
祝文辉、桑飞燕是神君交代,要他好好招待的,明天早晨,神君还要召见,怎么能走?
走了自己如何向神君交代?他赶忙跟着站起,陪笑道:“木老,你老千万做做好,你老把……”
木客没待他说下去,右手枯干的鬼爪已经又按上了索毅夫的肩头,冷森的道:
“坐下,老夫吃了你的酒菜,才对你客气些,老夫说出来的话,有谁能改动一个字?”
放开手,回头催道:“你们还不随我走么?”随着话声,举步往外行去。
祝文辉听他这般说法,心知必有缘故,急忙随着站起,低声说道:
“妹子,咱们走。”
桑飞燕应了声“好”。
祝文辉一抱拳道:“索师爷恕在下兄妹失陪了。”
话声一落,两人一齐往厅外就走。
索毅夫被木客按着坐下,似是定住了一般,目瞪口呆的望着两人离去,既没加以阻拦,更没开口说话。
他是被木客制住了。
盘山。千峰卓立,有下盘,中盘、上盘之分。
石径盘纡而上,人有相间咫尺,而一在树杪,一在崖底者。
上盘寺在盘山绝顶,再上去有悬石亭和剑台,传系李靖舞剑处。
上盘寺今晚成了中州一君的“行宫”。
从山门一直到后院,到处灯火辉煌。
每隔一、二丈,就面对面的站着一对绿色劲装汉子。
从山门一直通向后院,都有绿衣武士站岗守护,人数少说也有数十名之多。
他们是中州一君的随行卫士,号称“绿刀武士”,个个武功了得,但谁也没看到他们出过手。
中州一君所到之处,早已有四大将军开路,黑白两道,谁不慑服?哪有他们用武之地?
上盘寺后院,花木扶疏,曲径通幽,一排三间,自成院落。
长夜未尽,天宇间疏落的星辰,还在闪烁着微弱的光亮。
精舍中,十二盏流苏宫灯,映照着金碧辉煌的画栋雕梁,更显得气象万千。
正中间一张铺着红毯的八仙桌上,金盏玉筋,摆满了海味山珍。
居中坐的正是身材矮胖,一身绣金黄衣的中州一君,他身后侍立着两个宫装丑妇。
在中州一君左右两边,则是“四大将军”。
今晚这一席酒,虽是中州一君为花门主接风,中州一君统率三门、五派、七帮,称雄江湖,岂能让人家接近他?因此被款待的宾客,反而屈居下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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