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旗镇上人不多,也就几百户而已,多为途径的商旅服务为生,每日迎来送往。
由于今天沙尘暴有些猛,选择在镇上停留的商旅极多,算是沙旗镇人难得的好日子,各家旅馆、民宿,无论好坏都有许多生意,而远近闻名的酒楼“风息楼”内,更是楼上楼下坐满了人,有些高来高去的江湖人,甚至干脆在护栏、房梁上安了坐。
风息楼的木质门窗关得严实,与厚实的泥墙一起,将风沙的入侵挡在外面。
没风吹拂,灯烛的火苗不摇不晃,稳定地照亮着室内的一张张脸,这些脸上都浮现出些许浮躁,所有人都沉闷地吃着、喝着,想着自己的事,让酒馆的气氛安静地有些吓人。
沙尘暴留客,客却是不想留。
突然,外面的风势加大,被隔绝的风声好不容易有了攻入室内的希望,正打算震动所有人的耳膜,但时运不济,它们在突然响起地一阵大笑声中败下了阵来。
伴着大笑,一个身着羊毛大氅的老头纵身一跃,跳上了一层正中的高台。
这老头向四周作了个揖:
“哈哈哈哈,今天咱这风息楼真是高朋满座,豪侠如云啊~可惜,这样的聚会竟然是因为天公不作美,真是令人唏嘘感叹呐!不过既来之则安之,咱们来自五湖四海,今日在此相聚,虽是天意逼迫,但不也是缘分注定?如此,咱们还是多交朋友多喝酒吧;以酒解忧,以酒会友,潇洒一醉,不负韶光。你们说对吗?”
经他一说,终究有几个捧场的,冷不丁应了一声,但在人满为患的旅馆中,显得可怜,势单力薄。
但老板却不以为意,他的笑容反而越发和蔼,“还有些朋友似乎是在嫌弃小店酒水不行啊,竟然只喝茶,这实在是臊我的脸呐,来啊小衫!”
他一招呼,旁边跑堂的伙计立刻答应了一声。
“将我藏的那几坛冷泉酿拿出来,给众位朋友们满上!”
话音刚落,上下两层楼立刻传出阵阵欢呼,说着“谢谢齐老”、“老板豪气”、“可算大方一回”之类的话。
等每人都捞到一碗好酒,一饮而尽后,彼此都没那么生疏了,气氛开始活跃了起来,之前因风沙阻路而凝结地愁绪似乎统统散尽。
酒过三巡,每个人都好地跟亲哥们儿似的,甚至有人勾肩搭背,互诉衷肠。
这话匣子一开,就有“万事通”准备开始显摆见识了。
只见一个镶着一颗金牙的家伙借着酒劲站起了身,一只脚踩在自己凳子上,挥舞着手臂道:“诶,各位,你们听说了吗,之前闹得沸沸扬扬的‘踏天履’,终于让人找到了线索了!“
“真的,你知道?”
“听他瞎吹,他知道会在这儿说?早就去找各大门派领赏了!”
“嗨,你们这就不知道了吧,这事儿啊,就不是什么隐秘的事儿,是好多人一起看见的,人多嘴杂,不等换赏,就传的到处都是了!”
“诶,这位兄弟,别理他们,你跟我说说,是怎么一回事儿。“
这时,旁边桌一个浑身刀疤,一脸凶悍的人凑了过来,这人一边说着,一边拿自己的酒壶给他满上。
金牙警惕地看了看那人,那人懂他所想,立刻提壶往嘴里一倒,将酒水咕咚咽下。
在他又看了看那人酒壶的形制,发现没有机关痕迹后,终于绽开笑颜。
“那我就说道说道……”
就在此时东平抱着李大丫敲开大门,走了进来,拍了拍头上身上的沙尘,环视一周后,学着其他的后来者,跟有女眷的一桌人商量了,站着借了个桌。
就在他招呼小二,打算点一些精细点的食物给孩子时,突然听到了一个声音提到了“踏天履”,于是连忙竖起耳朵倾听。
那个金牙拍着桌子道:“……你们别不信,‘踏天履’真就被一个无名小卒给搞到手了,这消息丐帮传出来的,他们人是龌龊不堪,但搞情报的本事那是真的有一套,是必须得服气的!”
“我还是不信,那人何德何能就从怪盗张舒畅手里抢到‘踏天履’的,要知道这可是能从四个大宗师手里虎口夺食的主!”
“就是,四大轻功高手,‘白影子’张生、‘一飞天’姚窕、‘贴背鬼’候四、捉影神捕齐平,这四位一起追着张舒畅从南到北,从西到动,飞天遁地两个月,都没把东西抢到手……”
金牙滋溜一声抿了口酒,又嘿嘿一笑,“我也没说那人是抢走的呀……行行行,我不卖关子了——是张老前辈主动给的!
哈哈哈,你们都没想到吧?”
“嘿,非亲非故,张前辈凭什么把宝贝送人?”
金牙连连摇头,“嗨,你当这是对那人好呢?实在是怪盗前辈老了,被人追得上天无路下地无门,经不起折腾了,累了,心想我这儿有两只鞋啊,丢出去一只分担一下压力也好啊,就找了个替死鬼……”
“你越说越离谱,连人家心里想什么都知道了?”有人嗤笑着起哄。
“你们还听不听的?”金牙有些不耐烦。
“听,你继续说,我们把他按住了!”
“对,继续说,这事情怎么传出来的啊?”
金牙解释道:“这不是明白的事情吗,张老前辈想让人帮他分担,自然就在大庭广众之下把一只鞋送人的呀。”
“说了半天都说不到重点,这鞋究竟送给了谁,那人有什么特征?无名小卒,我还是无名小卒呢!”
“据说是背着把大剑的头陀,带着个瘸腿的小姑娘……对,就跟那边那两个一样……”
金牙说着一指东平方向……
沸反盈天的酒楼,霎时间鸦雀无声!
……
“呵,这消息哪儿传出来的,丐帮?”
东平笑了一声,打破凝结的空气。
他随后旁若无人地拿起一壶茶水咕咚咕咚喝光,又说道:“抱歉,各位恐怕错付了期待,首先,我不是什么头陀,其次,我身上可没什么“踏天履”,只有踩过丐帮狗的‘踏狗履’,砍过丐帮狗头的“斩狗剑”。”
“你大胆!”东平话落,酒馆里有个人年轻人蹭的站起身,但连忙又被周围的人按住了。
这反应让众人若有所思。
“哟,这就急了,你们丐帮的人也太沉不住气了,这不就暴露了吗?”东平说着摇了摇头。
“我……你……”那年轻人意识到自己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张口结舌了一阵,又连忙改口,“我不过是路人,看不惯你侮辱丐帮……”
“你问问周围的人信吗?”东平笑着,正打算趁热打铁,坐实丐帮报复,澄清谣言,意外却发生了。
包含内力的尖利嗓音震得人心头一惊:
“嘿嘿,你这个丐帮的贼子,把你爷爷当蛐蛐儿逗着玩儿呢?”
话音未落,众人只见人影一闪,一个留着八字胡的矮子便窜到那个站起来过的年轻人跟的桌子上,右手突然一个模糊,再清晰时,手里已拽着一条血淋淋的舌头!
“今天我就用这《散魂手》来告诉你什么话不该说!”
这家伙说完,把舌头往地上一扔,然后对周围的人一抱拳,“我腆着脸来说个公道话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