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风回头一看,整个人都愣住了。
“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她先是诧异,随后面色带着些许恐惧,不住退后,两手不安地抓着手肘,恨不得捏碎它;
一直以来被她认为是自己骄傲的,完美与超凡物品融合的双手,在此时突然变成了她的丑陋的累赘……
“我要是不在这里,我是怎么都想不出你变成了这样的。”东平表情复杂地走近。
她又退了两步,下意识地微微侧了一下脸,无助地藏起了自己脸部被金属覆盖那一面,但仅存的理智知道这是没有意义的,故而唯一的独眼绝望地流出泪来:
“我变丑了……你还能像以前一样救回来吗?”她声音透着心碎。
“不。”东平摇了摇头,“你依旧很美。不用我救……”
她伸手一抹泪,冰凉的金属一激,心头涌起委屈:“你就是安慰我……你都说我变了!”
“我说的变不是外形,而是……”东平想解释。
看他解释,詹风的委屈又转而又变成了自暴自弃的愤怒:“就是变了,你说的,就是变了!”
东平突然愣住了,沉默了一阵,开口道:
“就这么不愿意面对我的问话?你把自己的手下……”
说到这儿,东平说不下去了,因为面前的詹风神色愈发悲伤,看着自己的目光中透着祈求。
这个女人不愿意面对他对自己内在变化的负面评价,为此不惜把话题强行维持在同样让她伤心的外貌变化。
东平说实话,因为詹风把他的战友当诱饵,让他们死伤惨重,所以心头攒了满肚子愤懑,很想骂她,甚至揍她一顿……
但看到她这幅样子,他又有些恨不起来了。
他只是一个凡人,向往真理、向往正义、向往美好,但终究是软弱的,是底线浮动、原则模糊的……
很多时候他一上头能够变成英雄,做成伟大的事,比如做个大义灭亲的决定,可是,但凡给他个几分钟思考,他就心软了、退缩了;
比如现在,他开始不断地给面前这个面目全非的老朋友找借口……
说白了,为认识一天的朋友产生的义愤,又怎么比得上与詹风久别重逢产生的欣喜呢?
更何况这女孩经历了诸多剧变,抗住了难以想象的责任和压力,非常时候自然会实行非常手段……看看,这借口不就找来了吗?
东平将复杂情绪咽下,叹了口气道:
“什么事都有代价,为了达成目而不择手段,不过是选择了眼前利益最大的一条路走而已,这事情的后续代价终有一天还是会来的,以想不到的方式,让人追悔莫及……
我现在有些不舒服,就先离开了……总之,不管怎样,很高兴八年以后还能看到你。”
说完,东平嗖的一下使出轻功,化作残影消失不见。
詹风看着东平离开,脸上的悲伤慢慢淡去,最终变为迷茫。
“我是不是要失去他了?”她不知是自问还是问旁边的人。
“他即便情绪激动也没有对您说一句重话,说明他对您是有感情的,绝没有绝交的意思……证据便是,他并没有丢弃属下给与他的联络终端……”柏丁回话道。
詹风猛地回头,赤红的电子眼死死的盯着他,金属的脸庞闪着寒光。
“为什么要做多余的事?我可从没有发布让你接触他的命令!”
柏丁双目低垂:“我之前不知道您有改造人大军,面对形势的危机,我实在不知道如何破局,所以就自作主张了……”
“如果我发现实力不足以支撑,我难道不会去找他帮忙吗?我需要你替我做主?”詹风厉色道:“你就对我这么不信任?!”
“属下惭愧。”柏丁弯腰鞠躬,一板一眼。
詹风见状面色有些复杂。
此刻她脑中回荡着东平之前所说的有关“代价”的话,她意识到,自己的选择造成的代价已经到来了……她与这位的关系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今天她确实失去了人心,但并非是心软的东平的。
她一个深呼吸压下情绪,声音愈发冰冷道:“下不为例。”
说完她转身离开,众多改造人跟随着她,浩浩荡荡……
躬身的柏丁抬起头,看向众人的背影,眼神从漠然变得锐利,嘴角翘了翘。
……
“怎么,这就喜新厌旧了?”甄妮莎气呼呼地看着被东平背在身后的“法矩”巨尺,“你竟找了别的兵器!”
“别闹,烦着呢~”东平挠头,他有些后悔自己因为心情不好,把甄妮莎放出来了。
“老娘人漂亮,力量还强,对你有救命的恩,算起来还是你的师门长辈~我哪里不够好,你才会找一个金灿灿的肤浅家伙来替代我?!”甄妮莎不依不饶。
东平翻了个白眼:“你给我差不多点好吗?又不是没跟你讲过那个白光大手的问题,小心你被发现后被人家搓揉成废铁,当弹珠弹着玩!”
两人说着,就已经走到了遥的茶楼。
因为昨晚上的屠杀事件,虽然及时清理干净了,但依旧影响了第二天的生意。
此时这里真正的顾客少了许多,大厅里坐的几乎全是些小年轻,一看东平进来就喊老大的那种,怕是都跟哈琪有不浅的关系。
东平对他们点了点头,走向照例靠在柜台的遥。
“生意不好?”
“对啊,命要紧嘛,再想喝茶的老顾客听说抬出来了那么些尸体,也总得再观望观望。”遥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这种才是聪明人,毕竟敌人是有再来找麻烦的危险的。”
东平笑了笑:“放心吧,他们就算是想来都来不了了,那些财团的人就算今天没全死掉,之后也会被詹风清理掉的,你可以劝熟客安心了。”
“真的假的,你怎么知道?”遥问。
东平被这话提醒,想到死伤惨重的战友,心情不佳,简单答道:“因为我参与了围剿,七大财团的超凡者队伍应该都死干净了……”
……
一个装着胖女人青紫色的残尸的裹尸袋“呜”一声被拉上了拉链。
两人呼哧呼哧抬起这裹尸袋,将它粗暴抛上车,关门拉走……
中途,运尸车的门被打开,冰冷的雾气飘散开,一个浑身是血的消瘦女人趁着车子开过一个窄桥的时候,一跃跳入水中。
听到水声,司机停车往后一看,随后跑了出来,趴在护栏看水里的波纹,又检查了一下车厢里的尸体。
“怎么了?”副驾驶那位取下耳塞,探出头来。
“好像什么东西从车厢落到水里了!”司机声音惊惶。
“尸体少了几个?”
“一个没少……但其中一个裹尸袋上有血,还轻了许多……”
“没少不就好啦,你还研究个屁啊?”副驾驶骂了一句蠢,“回来,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没一会儿,汽车继续离开。
躲在桥洞中的女人听到上面的动静,长出了一口气。
“这一关过了……哎,可惜了‘贵妇’这身份了,又得换了……”
她说着便弯腰清洗绿发上的血污,露出了一侧尖尖的耳朵。
“没想到,如今这世界这么热闹,一些同族又开始活跃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