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但随她

宿屿还没来及往她面容上一瞧,视线及神思霍然就被她的香艳妩媚牢牢攥住了。

他喉咙上下滑动,唾沫咽了又咽。

如何也没料到,她竟对他有谋有备,连环而计!

而他一直防不胜防!

宿屿负手腰后,暗暗掐了自己一爪,以痛感来控制住欲涌的血潮。

气血平息,他炙热的目光从云渡极漂亮的赤足上遽然收回,迅即神色一厉,出言指责:“你……”

方说一字,迎面却见水汪汪一双大眼睛直直正盯着他。

透过一缝的清晰,可见她水泽漾漾的眼波里流转着绵柔情意。

明眸一瞬不瞬,如淡彩勾描的樱花小嘴微微瘪着,又似嘟着。

恍惚竟看不懂是威慑,还是委屈。

宿屿一时不忍……不敢责备,只是静静打量她。

有言是:出浴美人赛花娇,桃李芳年使魂销。

且看眼前衣着清凉的姑娘容色:

一张鹅蛋脸儿润白细嫩,犹似花浆和着胭脂粉均匀搓成,弹嫩欲破;

不描不画两弯秀眉如黛峦横卧春水上,幽婉娇逸;

四尺青丝懒于梳,凌乱而不失美感地散垂纤薄肩头,甚是俏媚,女柔风韵浑然天成……

上看不是,下看不是,宿屿赶紧又掐自己后腰一把,缓缓喷张心血。

眼眸刚想往上抬躲,云渡忽然朝他近一步,双波溶溶地盯住他。

他微微含项,让额边垂下的头发挡住五官特征,不让她看得清。

但这一低眸,不免就会看见她胸前风光,不免就会浮想联翩,不免就气血沸涨,不免又要使劲掐自己一把清醒。

他的不动声色看进云渡眼里,火气愈攒愈盛。

故而道:“公子那日答应了,说待我处理完与苏诫的旧事,便予我你之所有,包括示你容貌。”

“早前我已问清你,你可没说我做的不对,还向我解释苏诫的情有可原,已然是默认了我的做法了的,对不对?”

“你说一不二,怎么,现在却要装作不记得你的承诺吗?”

就知道绕不过此话。

宿屿无奈。

此前设计她去接近“苏诫”,想着以巧取豪夺方式慢慢挽回她心意。

不预想,除夕夜皇帝会做出那样丧心病狂的事来,逼得他不得已提前向她解释自己入岐途的缘由。

她确实明晓轻重缓急,拿的起,放的下,——一席宏义之谈,她便放弃了报私仇,还愿护他周全,甚至舍命相救。

但终究,她还是没有察觉自己对苏诫已有重燃爱意势头。

她还是认定宿屿才是唯一入心之人。

说来说去,都是他自己作的后果。

可他有什么办法,假使不给她爱上宿屿的机会,宿屿又该以怎样的路径铺设挽回她的计划?

翻来覆去都是他该受罢了!

一个谎言的转圜,往往需要源源不断的谎言来支撑。

自踏上了这条路,宿屿便不断地在体会。

今夜她之要求,于他不过洪流一珠微末。

思及此,宿屿于是撒谎:“你是我愿意亲近的人之一,我何尝不想向你展示真容,可我相貌实在丑陋,不堪示人。”

“你再给我点时间考虑,同时也给你自己一个重新决定的机会,可否?”

“你有看着我说话么?”云渡盯着那一层雾蒙蒙的纱帘。

室内仅剩两盏烛火在燃烧,光线透过泛黄的羊皮灯罩散出,不甚明亮。

她看不清他……她从来也没看清过他,只是此时更模糊。

“看着的。我没骗你。我若不是貌丑,怕人议论,何必整日罩个幂篱,处处不得方便?”

睁眼说瞎话,他熟稔得很。

云渡眼眸微转,心有思忖:“你过来一点。”

“人各有痛,你何苦强我所难?”

“过来——”口气拖长,带着命令威势。

宿屿深沉一息,堪堪往前挪了一小步。

云渡而后也朝他迈近一步,高耸的雪脯赫然就靠近了他胸膛稍微往下的部位。

云渡身量纤盈高挑,比宿屿矮不过一头,赤足站立,大约到他唇鼻位置。

同样仙逸的体态,两相一对立,宛似仙侣。

盈盈玉躯甫一贴上来,宿屿怕极,提脚就想往后退。

顿时,云渡张开双臂,一抱环住了他修匀腰肢:“我何时在意过你俊丑?”

女子前峰堆抵在他胸膛,绵绵软软。

明丽大眼睛亮晃晃的,像灯火一样在一帘之隔前闪耀,大有要焚毁他掩容幂纱,照清他相貌的架势。

宿屿歪开脸,一只微凉的手掌霍然却探进幂篱内,摸上了他的下颌近脖颈的地方。

宿屿急中生智,迅急凝气于掌,朝着床榻旁边的一盏灯倏然打去一道劲风。

光线柔和的房间瞬间昏暗一半。

灯架稳稳当当立在原地,一晃未晃,足见出手者内力之浑厚。

云渡浅叹。

接着,床榻另一头的灯烛也悄然熄灭。

此次出手,宿屿凝起的力还是穿透身后的屏风催去,一样力到光灭,不摇不晃,沉稳如他。

云渡再叹。

屋里彻底昏黑,气氛仿佛一下松缓不少。

不止宿屿,云渡亦然。

心生主动示爱,有必要时也可献身的想法起,她可谓步步为营,生怕走错踏错,换不得预想结果,还可能惹公子生气,甚至厌恶。

然而,经过多番思虑,衡量,最终她还是选择了放胆一搏。

劝服自己的理由是:

死守礼教,那淡漠得连一个拥抱都吝于回应的男人不知何时才会主动来接近她,这样暧暧昧昧的日子,她已经过得够了;

厚颜献身,倘若遭他斥责驱赶,好歹她能痛痛快快地知道自己在他那里是怎样的存在,又或,万一他只是有所顾虑不敢接纳她,她也好寻机奋进,展开浑身解数一举解开他畏于展示自己的心结。

从重逢的拥抱,到同行闲话,对座深谈,再到巧言试探,自坠湖中,用他用过的热水,求他取衣,出浴等他走进她设好的圈套,哪一桩,哪一件,她不是顶着道德伦理的压力在走?

若非机智,故意在求他帮忙拿衣服的事件上给他增加了些难度,好拖个时间将自己收拾“妥当”,以便谋取他,而后在他卧榻前试床时,发现了他其实对她早怀不轨的秘密,兴许她已经在他逃避退走的当即,就放弃倒贴他的计划了。

还好,他到底是温和多于凶厉,被逼迫也没有将她怎样。

抑或,他心底里也是渴望她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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