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殿下,你非得在这种时候抬杠吗?”迟莲无奈地撑起上半身,把他的脸扳回来,又在他眉心吻了一下,低低地道,“我想要你。”“给我吧,帝君。”冥冥之中,无形的锁链终于在这一刻砰然断裂,惟明猝然发力,紧拥着他侧身一翻,眨眼间攻守易势。如瀑的黑发与银发交织在凫青底色上,迟莲抓着惟明的领口,把遥隔云端的苍泽帝君一把拽进了万丈红尘,烙下了柔长温存的一吻。作者有话说:如何推动主角感情进展高端的技巧:设置巧妙的剧情节点让主角并肩作战突破困境同时升华感情低俗的我:下点猛药第53章 芳心苦(三)玉佩里的秘境相当于第二个濯尘殿, 迟莲对这里很熟悉,再加上拢着他的气息令人安心,因此他睡得格外安稳, 并且没有做梦, 是很踏实又舒服的一觉。醒来的时候窗外天色明亮, 照得象牙白的帘帐微微透光。迟莲撑着床慢慢坐了起来,锦被滑落, 露出长直锁骨与白皙胸口,银发披落下来遮住半身,仍如雪里落满了梅花。靠近心脏的地方有道殷红的伤疤, 其实早就已经不疼了, 但由于昨晚被人反复亲吻, 好像凭空搭错了某根无形的弦, 眼下还随着他身体内的余韵微微发烫。虽说昨天给神仙丢了大脸,但他毕竟是仙人之身,而且惟明有点太宝贝他了, 除了轻微的酸软没留下什么后遗症,甚至内府较先前还充盈许多腰间手臂的力道忽然一紧,将他拉回了温暖轻柔的衾枕之间。惟明半阖着眼, 因为还没清醒,声调显得慵倦懒散, 有点勾人的沙哑:“疼吗,哪儿不舒服?”“不疼。”迟莲把头发拨到旁边, 第一百次回答他, “真的不用那么小心, 又不是纸糊的。”“眼睛呢?”惟明轻车熟路地伸手拢着他的脸, “转过来我看看。”迟莲无奈道:“眼睛早就没事了, 一千多年前的事,怎么还惦记着。”“你昨天哭得太多了。”惟明托着下巴仔细端详,“有点红,待会敷一下。”迟莲:“……没有哭。”惟明笑了起来,顺手捏捏他的耳垂:“没有吗?我记得哭了。”迟莲:“你记错了。”“那我还记得你说了很多次喜欢我,”惟明问,“也是我记错了吗?”迟莲:“……”惟明对先前被他拒绝的事耿耿于怀,所以逮住机会就要确认一下心意。迟莲昨晚在床笫间百般证明,才终于让他消停了一时片刻。然而有些话在夜深人静时说得,在春宵帐暖时说得,放到白天就莫名地开不了口,迟莲像是被他的目光盯得受不了,狼狈地避开了灼人的视线,叹气道:“殿下,你好像个狐狸精啊。”肌肤相贴,能清晰地感觉到另一个人的胸腔震动,惟明笑着低头亲他:“仙君喜欢的话,狐狸精就狐狸精吧。”锦被里浸着暖意,帘帐拢住余香,刚睡醒声音还没舒展开,柔情犹在,就更像是新婚夫妻间的呢喃私语,迟莲本来还有起床的力气,又被他消磨干净了。两人缠绵磨蹭了许久,才终于散尽了最后一点情热余韵,起身梳洗穿戴,动手收拾一夜荒唐后留下的狼藉。衣物都是现成的,比着原来的样式变化一下就看不出区别,只是头发散了,需得重新束过。迟莲坐在镜台前,想起上一次被帝君按在这梳头,不由得一笑,惟明在后头看见了,拿梳子敲了敲他的脑门:“笑什么?”迟莲在镜中与他对视:“殿下会的真多。”惟明不以为意:“我还会编小辫子呢,要不然给你编一条?”迟莲笑道:“出去会把归珩吓死,还是免了。”“我看他心里明镜似的,你们俩谁吓谁不一定。”惟明捋着他的长发,忽然道,“你的头发是不是比之前黑了点?”迟莲没怎么留心过,这会儿对着镜子也看不出差别:“没有吧。”他的头发变白是因为根基受损,和寻常白发不一样,不是吃点黑芝麻何首乌就能养回来的。惟明却比着肩膀目测了一下,断然道:“是变黑了。我记得之前分界在肩头上,如今都快到蝴蝶骨了。你自己有没有别的感觉?”要说近期不寻常之事,除了掉进镜中回忆往昔,就是昨晚那场鱼水之欢,迟莲想起今早他莫名感觉内府灵力充盈,倏地一怔,喃喃道:“不可能吧……”惟明问:“怎么了?”迟莲罕见地犹豫了片刻,才讪讪道:“不好说,要么还是先去看一眼帝君……?”惟明不知道他在打什么算盘,纳闷道:“这都是什么讲究,我还得去拜谒一遍我自己?”但迟莲这会儿格外心虚,甚至不动声色地拽住了他的衣袖,拽得惟明在心里倒抽一口凉气:要知道迟莲仙君会对苍泽帝君撒娇,大国师却一向不肯在人前稍露弱势。但是有过肌肤之亲到底是不一样,那种绝无仅有的亲密连曾经的帝君都要退让一步,惟明才是如今与他并肩而立的人。英明神武的端王殿下终究难过美人关,被吃得死死的,顺着力道摸过去握着他的手,无奈地道:“走吧。”风荷簇拥的湖心深处,亭中白玉床上已空无一人,迟莲的脸上却不见惊慌失措,反而有种“果然如此”的无可奈何。惟明没料到他竟然是这个反应,试探地问:“这是……?”迟莲心里大约明白了原委,但是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反身抱着惟明的腰试图含糊过去,被他捏着后颈像拎猫一样晃了晃:“说着正事呢,突然扑人算怎么回事,这一招就是再好用,也不能次次都靠撒娇蒙混过关吧?”迟莲若无其事地道:“没什么,不重要,我们该回去了。”“那么大一个帝君凭空没了也不重要?”惟明能信他才有鬼,“虽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但你这么快就有了新人忘旧人,而且我好歹算是半个旧人,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迟莲道:“闲着没事左手打右手,自己吃自己的醋就说得过去了?”惟明低头瞥见他发红的耳垂,已猜着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只是迟莲面软不好意思开口,便缓和了口吻,耐心哄道:“你知道自己先前办的那些事有多吓人,我倒不怕别的,只是事关你身体康健,不问清楚了不安心。你要是心中有数,保证以后不会突然弄出个七病八痛来吓我,那不说也行。”迟莲就没有哪次能成功抵挡住他的劝哄,泄气地抵住惟明肩头,闷闷道:“我也是猜测,不一定对……天族的身躯只是神魂外相,不是实体,帝君大部分神魂已归于天地,剩余的神魂如今托生成了殿下,躯壳也只不过是残存的些许神魂法力,依靠此间灵气勉强维持。”“殿下昨夜进入秘境,这里灵气充裕,魂魄又比先前凝实,便如川流归海,自发吸收了遗躯的法力。”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然后通过双修……嗯……相互补益,所以我的发色才会变回来……”惟明声音里的笑意已经完全掩盖不住了,居然还假装听不懂的样子,虚心地请教他:“‘相互补益’具体是怎么个补法?仙君不妨展开说说,咱们一道参详参详。这双修之法既然有用,那咱们就应该多用才行……”迟莲恼羞成怒,在他背后扇了一巴掌:“没有用!也没有下次了!”“真的不给吗?”惟明抱着他,死不悔改地边笑边道,“可是我食髓知味,却再也放不开手了。”梁州这边大船靠岸,方天宠及其党羽被缉拿收押,因幽灵鬼船案而生的风波暂时平息,而与此同时,另一端的京城里暗流涌动,阴冷杀机才刚刚显露出端倪。十几条眼线轮流盯守端王府,一见本该跟随端王去梁州的侍卫匆匆回府,盯梢的暗桩立刻回禀上峰,当夜便有十数名刺客包围王府,分头潜入,将王府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找到主人点名要的关键证物。府内一干仆婢下人都被绑起来聚集在庭院中,胆战心惊地听着他们打砸翻抄,吓得犹如掉毛鹌鹑,缩在一起不住发抖。刺客首领听完手下汇报,阴冷地扫视了众人一遍,闪电般伸手扼住一名侍女的咽喉:“说,从梁州来的东西藏在哪儿了?”王府侍女原本就不多,仅有的几个都是自小入府,惟明从不难为人,管家也温和善待,何曾受过这样的苦楚虐待,顿时吓得眼泪狂流,拼命摇头:“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首领将她往人堆里一抛,回手抽出长刀,架在了春至的脖子上:“把东西交出来,我给你们留个全尸,交不出来,便和她是一样的下场”话音未落,斜地里陡然掀起一阵森冷的腥风,霎时间吹熄了院中火把。紧接着乓地一声震响,本应见血的刀锋剁在了比石头还硬的东西上,巨力登时震裂了持刀人的虎口。“什么人!”刺客们比常人的直觉更为敏锐,此刻只觉得自己被无形的杀气笼罩,毛骨悚然地攥紧了手中的刀。今夜本来就是个月黑风高之夜,而端王府上空的乌云层层卷积,竟然比平时更加黑暗,差不多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这对凡人而言是无法行动的困境,却是妖兽最好的狩猎场。惨叫声此起彼伏,周围接二连三地传来身体砸在地上的闷响,夏日闷热凝滞的空气里腾起了浓厚的铁锈腥气。春至终于再也忍不住,被熏得干呕了一声。杀声蓦然一停,半空闪过一道雪亮的电光,照亮了犹如地狱般的庭院。黑衣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人群外围,鲜血几乎汇成了池塘,每个人的死状都是开膛破肚,而在那唯一还僵立着的首领背后、王府屋顶的上方,正盘踞着一条暗金色的巨龙,爪尖犹在一滴一滴地往下滴血。轰隆宛如天劫降临,闪电和惊雷一道接一道炸响,所有人都被这大开杀戒的祥瑞吓傻了,那首领更是抖如筛糠,在那双妖异竖瞳的注视下绝望地闭上了眼。“噗呲”一声,血花四溅。一场杀戮终结了另一场杀戮,随着最后一个刺客倒地死去,电闪雷鸣也逐渐止息。重重劫云散去,月亮高悬在中天,洒下薄纱般的清辉。但还是没有人敢动弹。金龙收回沾满鲜血的利爪,甩了两下没甩干净,它下意识地把爪子抬到嘴边想舔,又想起了自己的身份,于是矜持地放下,迈步从房顶上下来,轻轻一挥削断了春至身上的绳索,却看见她睁圆了眼睛,惊恐地向后退缩了几步。金龙的动作一顿,紧接着似乎意识到他们在害怕,于是缩小龙躯化为猫身,甩了甩满身金色的长毛,眼巴巴地蹲在原地,又轻又委屈地冲着他们“喵”了一声。良久,易大有才率先从死里逃生和看见妖怪的双重震惊里回过神来,颤颤巍巍地问:“这是……阿虎?”春至突然“哇”地一声爆哭,狂奔过去一把抱住它,哭声响彻了整座王府:“呜呜呜呜宝贝你怎么能做这么危险的事……吓死我了呜呜呜……”阿虎:“咪~”作者有话说:不是副cp,是铲屎官和猫猫第54章 芳心苦(四)梁州府衙内, 惟明一边接见官吏,一边安排人手押解囚犯、还得抽空写奏折向京城禀报案情始末……自打上了岸就脚不沾地,跟捅了马蜂窝一样忙碌。他这个做师父的案牍劳形, 两个不孝的神仙徒弟却可以不为红尘俗务所扰, 清清静静地坐在府衙后花园喝茶聊天。归珩难得这样心平气和地跟迟莲共坐一桌, 好奇地问:“那天在海上到底出了什么事,殿下是不是恢复记忆了?”迟莲道:“不能算记忆恢复, 我们被万岳一口吞下去后,在它壳内撞见了这个。”他凭空去出一只黑木匣子递给归珩,叮嘱道:“小心点, 别被它吸进去。”归珩打开盒盖, 看见里面倒放的银镜和光华内敛的碧绿明珠, 一望便知仙气凛然, 疑惑道:“这是龙族的法器吗?”“不知道什么来头,但很厉害,光是一件残片就可以强行把我拉进幻境。”迟莲说, “殿下通过这面镜子,看见了我自化形以来的所有记忆。他借着我对帝君的印象了解了自己,虽然不够全面, 但总归有所参照,他看了这些记忆, 难免会受影响。”归珩唏嘘道:“岂止是受影响……我看他现在活脱脱就是帝君亲临。从前他不管是对你还是对我,都把自己放在凡人的位置上, 一半靠聊一半靠猜, 总觉得隔了层什么似的, 这两天就没那么生疏了。”他欣慰地叹了口气, 又问:“照你估计, 帝君还有多久能完全恢复?”迟莲却摇了摇头:“别想得太轻松了,这才刚开了个头。帝君的神魂有一大半散入天地,剩下的这点不足十分之一,光是把神魂滋养完整就得耗上千八百年,恢复到和从前一样至少要上万年。”归珩沉默了片刻,道:“所以你一开始拒绝他,怕耽搁了他的大道,现在为什么又答应了?”迟莲:“……”虽然归珩这问题很尖锐,但迟莲还是忍不住诚恳地求教:“你怎么看出来的?”归珩嗤道:“你知道从船上下来时你俩满身都是一模一样的莲花香吗?还有殿下那个腻歪样子,梁州大街上随便牵条狗过来都能看出来,自己掩耳盗铃也就算了,不要以为别人都是聋子好吧。”迟莲:“……”归珩揶揄地问:“所以迟莲仙君,为什么这时候又不讲究‘太上忘情’了?”见他良久沉默不语,归珩便替他答道:“因为殿下虽然是帝君转世,但生在凡间,没有前生记忆,怎么看都是个凡人,而你心里喜欢的却是帝君,说白了就是下不去手,所以搬出‘大道’这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哄骗自己。”“但因为那面镜子的缘故,殿下在机缘巧合之下找回了一部分记忆,变回了真正的帝君。可是你也说了,往后还有好几千年的路要走,只要你陪在他身边,他总会再次喜欢上你,这次是凑巧,却不可能次次都这么凑巧,那时你要怎么办呢?”“这一次是例外。我不应该这么直接出现在他面前,更不该插手干预人间事。”迟莲眼帘低垂,平静地说:“不管他是帝君还是殿下,我既然答应了他,就会陪他走完这一生。等这一世轮回结束后,我会拿走他的记忆,并且在帝君重归玉京之前,不再出现在他左右。”话很简短,但字字句句重逾千钧,他的深情就和他的果决一样,都是只对着自己胸膛的快刀。归珩原本只是想揶揄他几句过过嘴瘾,却没料到拔出萝卜带出泥,直接从地里薅出了一个九天惊雷,感觉帝君如果听到这番话,会气疯了也说不定:“你考虑得这么周全,唯独落下了自己,你猜帝君会高兴吗?”迟莲试图成全帝君的大道,可是他自己的仙途马上就要支离破碎了。人间本来就不是修炼的地方,他已经法力亏损一夜白头,接下来还要再空耗数千年,万一最后帝君救回来但他没了,这要上哪儿说理去?“他高不高兴,也得等他先回来再说。”迟莲笑了一下,显然有恃无恐,做出了这种决定心情竟然还挺好,“我出来得匆忙,要先走一步回宫应付皇帝,你跟着殿下一道回京,等此间事了,估计殿下要派你回天庭了。”“你自己去跟他说,别指望我给你传话。”归珩酸溜溜地道,“我不想回去,一天到晚跟那些仙君扯皮,正事没有,全是琢磨着要来敲骨吸髓的,看着就恶心,我干脆留下来给殿下当侍卫得了。”“我这边刚养出点起色,你就要把人给招来,是生怕我们死得不够快吗?”迟莲翻脸无情,冷漠地道,“这里没你的位置,赶紧滚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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