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谁?我在哪儿?
纪戈也想知道。
“我在哪儿?”
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纪戈并非想知道她所在的地理位置。
她清楚的知道,自己处在北纬30.835度、东经111.005度的一座风景宜人、山水俱佳、远离人烟的山区中的一家二层楼房的一间卧室里。
她只是单纯的、借由这个问题,表达自己的迷茫......
就在三个小时前,直播事故后。
纪戈回卧室换衣服的当口,某位宁姓导演率领一帮乌合之众以雷霆之势席卷而至,一句话不说开始搬东西,柴米油盐、果蔬肉面,连锅上的土豆肥猪饭都没有放过,更过分的是,他们还带了狗,连洒在地上的奶茶都没放过......
丧心病狂。
纪戈提着裤子出来的时候,已经无力回天。
面对残羹冷炙和空空如也的厨房,纪戈脑仁儿发疼,一定要跟宁导讨一个说法。
“说法?”宁导咬着牙签回过身站定,周围是来来去去搬东西的工作人员。
她斜挑着眉,“既然你诚心诚意要个说法的话,我就大发慈悲的告诉你——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纪戈上前抓住宁导风衣衣角,试图阻止:“不是,我欠您什么了?”
话一出口,纪戈已经明白,肯定是前线的柏松林他们出现状况,宁导才带人从后方来端了后方的炊事班……
纪戈顿时心虚:“那,那也不能都拿走啊。”
宁导嘴里叼着牙签,扯回自己的衣角,不顾纪戈的尔康手挽留,带着人扬长而去。
挥一挥衣袖,带走了全部粮食。
像个渣男一样远走,连个眼神都没有留。
纪戈很心痛也很疲惫。
事情永远不会按照她所预想的那样,安安分分的发展。
而接下来的遭遇,才真正给纪格诠释了什么叫做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纪格站在门口,眼见着副导从鸡窝顺走了两只茁壮的公鸡,心中愤怒又焦躁,然后就觉得挡/下一股热流,与此同时,小腹隐隐约约泛上微凉的钝痛感......
啊,这熟悉的感觉。
多年来从不按档期行事的大姨妈如期而至。
一时间,纪格不知是该欣慰还是感动,她不敢动:忍不住流下两行热泪,刚换下来的裤子,又要换了。
一波三折,人在倒霉的时候,连裤子也要多经历两番蹉跎,纪格任命的回屋再换一遍裤子。
就在这时,盛娆突然推门而入,带着治烫伤的药膏,“你那个......好点了吗?”
纪格捂着裆:这问题......就特么很难回答。
“好多了,我皮糙肉厚,不怕开水烫的。”
纪戈说的是实话,她的大腿皮肤确实有大片的烫伤红,但没有起泡也没有肿。
为了证明自己没事,她还跳了两步,表现自己的健康。
盛娆的目光从纪格略显苍白的脸庞往下滑,“那......”
“那你为什么还捂着?”
纪戈老脸一红,“!”
“真没事吗?”盛娆不依不饶。
“没事。”
“我在医药箱里找到烫伤膏,还是擦一点吧,我帮你。”
纪戈后退,连连拒绝,“大可不必。”
我们之间不是可以脱裤子的关系。
......
一瓶烫伤膏的推推搡搡间,盛娆步步紧逼,纪戈连连后退,不知怎的越来越近,突破了安全距离,成了暧昧的追逐关系。
盛娆一点点靠近,温热的香气刺激的纪戈汗毛苏苏的倒竖起来。
盛娆快心口的领子有些许晃眼,纪格吓得闭上眼睛,身体往后缩:被烫了之后,遭抢了,被抢了以后,又要被强迫(大雾)了。
盛娆志在必得,动手拉扯纪戈的腰带。
纪戈一把按住她的手,“姐姐,不行。”
盛娆:“为什么?”
额头渗出的汗珠凝成豆粒大小,顺着纪戈挺翘的鼻梁滑落,呼吸渐急,微微喘息,“因、因为......我不不行!”
盛娆的视线被晶莹的水珠吸引,视线向下滑。
她富有耐心,追根求底,“什么不行?”
“姐姐,我真的没事,谢谢你。”
声音很小,隔着门板从走廊尽头传来。
柏松林神经瞬间绷紧,是纪戈的声音。
一楼卧室里有人在争吵。
还混杂着一个女声,嗫嗫糯糯的听不清。
柏松林快步流星走过去,抓着门把手,刚要用力。
——姐姐,不行。
——为什么?
——我不行!
柏松林定在当场,觉得自己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他没有下一步的动作,抓着门把手,虚虚握着,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冲进去解救自己的小对家。
听得出里面的纪戈正在出事。
柏松林第一反应是生气,要立刻破门而入,但是......接下来呢?
柏松林视线垂落,盯着木质门把手上的纹理,手掌轻轻摩挲着,一时间无数念头从脑海闪过。
他为什么会生气,有什么资格、站在什么立场恼怒?
对于盛娆的表白,纪戈明显是不接受的。
纪戈以男人的体格和力量,不至于被压制。纪戈足够应付,可以得体的拒绝她,处理好这场乌龙。
而他的出现,不会是英雄救美,只会增添一人份的尴尬。
可——
柏松林抓着门把的手又紧了一分。
可,万一纪戈不打算拒绝呢。
盛娆对纪戈的追求近乎赤/裸。
而纪戈对盛娆一直不错,有意无意的照顾她,也许,他喜欢......她呢?明里的躲闪只是害羞,或者是男女之间欲拒还迎的小手段?
如果他真的想接受盛娆,那么自己的出现就更多余了。
柏松林心里酸酸涨涨的,理智告诉他,无论里面是怎样情况,都不是他该出现的场景。
甚至,留在门外偷听这样的行为,都是不道德的。
里面传来盛娆的声音:“你不喜欢我吗?”
纪戈回答:“我不是不喜欢你......”
柏松林嘴角不由得牵出一丝苦笑。
今天凌晨,他辗转反侧,终于想通自己可能、喜欢一个男人。
也预想到了这是一条艰辛的路,对自己和自己喜欢的人来说,并非坦途。
他是个普通人,不能像影视剧里的主角一样,为爱不顾一切,现实有很多东西需要考量。所以他犹豫不决,一面享受着暗恋带给自己的酸酸甜甜,恋恋不舍,一面又惶恐不安。
也许是老天看不得他的优柔寡断,代他做出了选择。
柏松林一指一指松开把着门把的手,心里安慰自己。
没关系,我只是在人生漫漫直男路上拐了一个弯,阴差阳错遇到一个可爱的人,不小心把自己掰弯了,成了一名身处新手村的青铜gay。
但这一切刚刚开始,戏未登场、店没开张,喜欢没有说出口,一切还有回旋的余地。
我觉得我还可以挣扎一下,拯救一下......我可以做到,做到不喜欢他。
反正,我也没有那么多......喜欢。
“姐姐,我不是不喜欢你,是喜欢不了你......”
柏松林后退一步的动作一顿,下意识屏住了呼吸。ぷ99.
“我不行,我喜欢不了你。”纪戈恍恍惚惚,结结巴巴。
“嗯?”盛娆不解,又凑近了一点,慢慢蹙起纤细的眉,眼睛里满满盈满受伤。
纪戈背靠着房门,退无可退,一咬牙一跺脚,豁出去了,“因为我不喜欢女生!”
盛娆表情僵住,前倾的身体战术后仰,“什么?”
纪戈后背紧贴门板,坚定的说:“我喜欢男的。”
盛娆表情凝固,歪了歪头,“你说你是......”
纪戈诚恳的点头:“我是。我喜欢男生。”
盛娆接受不了,笑:“怎么可能。”
纪戈下定决心说:“姐姐,你可能会觉得不可思议,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但不管接不接受得了,这都是事实,从出生那一刻就刻在基因里的,改变不了。”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我不觉得,喜欢什么样的人,喜欢谁是需要隐瞒的。喜欢人不犯法。无论是谁,都有喜欢人的权利。就跟有人喜欢吃蔬菜,有人喜欢吃肉一样,每个人都有偏好,只要不影响别人,都可以坦荡说出来。”
纪戈的视线与盛娆齐平,目光坦荡干净。
盛娆:“......”
门外的影帝,手扶着门把手,惊呆了。
“我喜欢男的。”
柏松林一动不能动。
——他喜欢男的。
喜欢男的。
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