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大奥女中里挑出来的这十二个女子都是御目见以上(即有资格参见将军和御台所的人)的身份。
御目见以下身份的人中虽然也不乏年轻貌美的,但远不及她们能歌善舞,多才多艺。
她们每人都带了一名侍候的婢女同行,这样就一下子多出来二十几个随行的人员。
女人出门本就麻烦,要带的东西很多,左一样右一样的没完没了。
这些女子又明知这一去怕是再无返乡之日,难舍家中的亲人,前路又吉凶未卜。当着德川吉宗的面不敢放肆,下来之后便俱都哭哭啼啼的不愿离开。
就这样,一直磨蹭到将近午时,两艘船才扬帆起锚,驶离了小田原港。
也算本多忠良幸运,在两艘船驶出相模湾不到一个时辰,清军的十艘战船就浩浩荡荡的开了进来。
这是兆惠头晌派出来的二十艘战船其中的一部,他们的任务就是击沉本州岛东岸所有港口里能出海远行的船只。
二十艘战船分作两队,驶出了浦贺水道后便分道扬镳,向南的这一队绕过了三浦半岛,就径直进入了相模湾。
有了昨天江户湾遭遇清军突袭的教训,德川吉宗生怕清军又乘着战船从海上来进攻小田原城,所以昨晚就命人着重加强了码头一线的岸防。
十几座炮台上都站满了兵士,备足了火药,岸边也构筑了几道防线,幕府的旗本武士加上相模国的士兵共计两万余人守卫在防线后面严阵以待。
中午时分,士兵们刚刚换着班的吃过午饭,炮台了望塔上的兵士突然惊叫起来。
“来了!来了!敌人!敌人来了!”
“准备迎战!”
“去禀告!禀告……”
话音刚落,一阵刺耳的呼啸声传来,清军战船射出的炮弹已经到了近前。
随着“轰隆!轰隆!”的爆炸声响过,有几座炮台的兵士已经被掀得飞了起来!
十艘清军战船离着岸边越来越近,炮弹落得也越来越准,十几轮炮弹过后,岸边所有炮台全部被炸毁。
十几门火炮没能等到敌船进入射程,就都变成了一堆废铜烂铁。
防线后面的兵士中有一半以上都是经过了昨天江户码头一战的,亲眼见过日军兵士硬挺着被清军成片成片的炸死、打死的惨烈场面。
昨天还庆幸着捡回了一条命,看来今天是在劫难逃了!人人都吓得魂飞魄散!
“妈妈!对不起!次郞要和你永别了,请多保重!”一个看上去不足二十岁的士兵蜷缩在掩体后面,带着哭腔自言自语道。
“混蛋!胆小鬼!”一个三十几岁的老兵“啪”的煽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厉声训斥道:“看看你那窝囊的样子,真丢尽了大和武士的脸!”
“算了吧,后藤,”另一人在旁劝道:“也许马上大家就都要升天了,你何必再难为他?”
“你知道个屁!”叫后藤的人没好气的对他道:“你们只会像个缩头乌龟一样不敢抬头,没看见敌军开了半天的炮,还是只有这几艘船!”
“就凭这些船上的士兵,我猜他们绝对不敢登陆作战!你们害怕什么?”
果然像他说的那样,清军炸毁了全部的炮台后,便将炮口瞄准了码头上停泊的十几条大小船只。
又是一阵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水花和碎木板四处飞溅,片刻的功夫,十几艘船不是沉入海底,就是四分五裂,成了漂泊在海面上的一堆碎木头。
炮声忽然停了,后藤探出了头去看时,见清军的战船正在缓缓的升起帆来,看样子竟然是要离开了!
“看!看!你们快看!”他激动的叫道:“我说的没错吧!敌人撤了!撤了!你们这帮胆小鬼!”
防线后面刚才还在瑟瑟发抖的日军士兵纷纷探出头来,果然见清军的战船小了很多,真的是离开了,阵地上顿时响起了一片欢呼声!
德川吉宗闻报说清军的战船来袭,顿时如同挨了一个晴天霹雳,他急问道:“敌军来了多少战船?本多大人他们走了吗?”
“禀上样!”来报信的目付道:“敌军的战船来了大约有十艘左右,本多大人的船已经走了将近两个小时。”
听他如此说,德川吉宗才心下稍安。
十艘战船最多也就能装载几千敌军,就是他们敢攻上岸来,凭他们带来的武器弹药,也绝对不可能把自己的几万人都消灭,自己一定让他们有来无回!
他们一定是从北边的江户湾驶来的,而本多忠良他们的船是向南去中国本土,应该不会与他们遭遇。
“去传我的命令,命松平乘贤带人去码头督战,如果敌军胆敢登陆,务必要把他们全歼!”
“遵命!”那目付行过礼急急的去了。
约两刻的功夫,松平乘贤脚步匆匆的赶来求见。
“码头上的情形如何?”德川吉宗忙问道。
“回禀上样,敌军共计十艘战船,已经撤离了。”
“撤离了?我在这里都隐隐的听见了炮声,他们这么快就撤离了,那此来的意图是什么?”
松平乘贤道:“敌军将我们岸边的炮台全部炸毁,又将码头上停泊的海船尽数击沉!”
“正当将士们准备奋力阻止他们靠近登陆时,他们却扯起帆离开了。”
德川吉宗默然无语,他的心头不仅没有感到一丝的轻松,反而一直的沉下去,仿佛坠入了无底的深渊。
好一会儿,他才喃喃的道:“老夫明白了,轰炸炮台并不是他们的目的,他们真正的意图是击沉那些海船!”
“可是,”松平乘贤有些不解的道:“那些海船中多数都是货船,只有不到半数是战船,不仅比敌军的战船小了很多,武器更是没法相比。”
“并不能在海上对敌军构成任何威胁,他们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的将这些船只都击沉?”
“老夫断定,他们一定是从江户湾开过来的,从这里离开后也没有再回江户湾,而是向南去了,下一个目标一定是骏河湾!”
“骏河湾?”
“对!”德川吉宗阴郁的道:“他们一定是冲着骏府城码头去了!”
松平乘贤突然醒悟过来,急道:“上样的意思是说,敌军派出战船的意图就是为了把我们在沿岸停泊的海船全部击沉?”
“是的!”德川吉宗的脸色愈发的难看了:“可惜本多他们的船提前离开了两个小时,如果他还没走的话,老夫不会再让他去了!”
“请恕臣愚笨,我不太明白上样话中的深意。”
“他们是怕老夫带着你们出海避难,把我们能出海的船只全部击沉,我们逃亡的路就被彻底切断了!”
“你想,如果弘历此番出兵来犯只是想胁迫威逼我们,从而谋取利益,他巴不得我们流亡海外呢。”
“到时他扶植起一个傀儡将军掌控日本,他想要多少好处,日本都得乖乖的给他。”
“可他偏偏不想让我们逃离,就是想把我们和所有的武士都消灭在本州岛上,根除我们将来反攻的隐患。”
“然后灭亡日本国,彻底吞并我们的国土!把这大好江山、日出之地都变成中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