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中旬,李侍尧率领的五十艘战船终于装满了矿石,一切准备停当,辞别了兆惠等人,起程返航了。
在山打根港稍作停留,补给了淡水和菜蔬后继续起航,越向北走便感觉天气渐凉。
一行人在途中过了年,出发去澳省的时候还是乾隆六年夏秋之交,如今已经是乾隆七年春了。
二月里,终于到了泉州,拜见了陈宏谋,向南洋大臣衙门及户部福建分司移交所运的金矿石。
上千个人,两百多杆大秤足足称了三天才过完了所有的矿石。
收好了两个衙门出具的凭据,又要向南洋大臣衙门移交战船。
陈宏谋对他道:“这船是奉旨移交给东海水师的,正好你也要北上,就便将它们驶回天津吧。”
“回头让他们到天津去交接,也近便了许多。”
就这样,李侍尧带着水师学堂的官兵驾船返回天津时已经是二月底了。
养心殿西暖阁里,乾隆看着比走之前变得又黑又瘦的李侍尧道:“这一趟走了半年之久,着实辛苦你们了!”
“回皇上,”李侍尧道:“为国家朝廷效力是臣子的本分,臣不敢言辛苦。”
“嗯,水师学堂的学生们这一趟下来长进的如何?”
“真正如皇上所说,”一说到学生们李侍尧便来了精神:“学生们走了这一趟,强过了在学堂里一年的长进。”
“只是大伙儿都有些遗憾,来回的途中不要说是敌船,海盗船都没遇上一艘,炮都没捞着放一下。”
“呵!”乾隆笑道:“还有盼着打仗的?那是什么好事,真的打起来,一炮过来立时血肉横飞,那是要死人的!”
“海盗们历来都只敢劫掠商船,他们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来打劫你们这一大队战船?”
“不过话又说回来,虽然兵凶战危,但身为军人就要时时刻刻准备着上阵厮杀,水师学堂的官兵们有这份不畏战的勇气,就可堪嘉许,也是你教导有方。”
“放你们一个月的假,让官兵们都回去探家,也就便歇歇,返回学堂后接着勤学苦练。”
“朕要的不是只会上阵拼命的兵士,要的是统御战船,指挥作战的将佐!”
“等到平定了西北,以后国家主要的战事都是在海上,主要的强敌也都会来自海上。”
“所以不仅水师的战船及武器装备要时常更新换代,水师官兵的总人数也要大幅提高。”
“前些日子朕让兵部把水师学堂教学操演的规范拿来细看了一下,别的都还不错,只是教习陆战的内容似乎少了些。”
“国家将来的水师是要陆海全能的,上了战船能击毁敌舰,称霸海上;到了陆地能策马冲锋,攻城拔寨!”
“休假回来就要开始招收新学生了,你同兵部的人议一下,将教习陆战的内容都增补进来。”
“学生们的伙食用度不要太过精打细算,让大家吃得饱吃得好,训练起来可是一丝不能含糊,要把每一次操练都当成实战来对待。”
“趁着朝廷在西北用兵,给你一些时日抓紧练出一大批过硬的水师人才,自学堂毕业后就补进各水师中带兵去。”
“少则两年,多则三年,就要靠他们来出力了,这个时间并不宽裕,你切勿稍有懈怠。”
“臣遵旨,代水师学堂的官兵们谢皇上恩典,”李侍尧拱手道:“只是臣不敢奉诏歇上一个月。”
“臣到了天津后先去造船厂看了,新式战船已经开始建造,上下几千号人忙得不可开交,臣在家里哪能呆得踏实?”
“臣只在家呆上三、两日,在双亲跟前略尽些孝道,即赶回天津。”
“也好,”乾隆赞许的点头道;“你既然有这份忠心,朕自然要成全你。”
“你在天津是督办水师学堂和造船厂,这又不是战时,朕特许你带上一房妾室并几个侍女在身边,也好有人照料日常起居。”
“离京前就不用再进来陛辞了,有事随时写折子奏进来。”
“臣领旨,谢恩!”李侍尧忙离座跪了叩头道。
第二日头晌,养心殿,军机上的王大臣们正聚在西暖阁会议。
“西北用兵的事筹备的差不多了,”乾隆开门见山的道:“马上要进三月里了,天气渐暖,是时候出兵了。”
“朕意封傅恒为讨逆将军,统领北路军五万人马,择吉日开赴乌里雅苏台,进兵北疆。”
他说话的声音虽然不高,却听得众人心里都是“咯噔”一下,一时俱都无语,心里却颇不以为然。
傅恒有些能力是真的,人很老成也不假,但说到底他还只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一次仗都没打过,这就要作为主帅领大军去打准噶尔?去对付噶尔丹策零那只老狐狸?
雍正年间几次派大将带兵征讨准噶尔,都被噶尔丹策零杀得丢盔卸甲,人仰马翻,气得雍正暴跳如雷,手颤头摇,当时大家都看在眼里的。
若是因为傅恒与皇后的姐弟关系,皇上爱屋及乌,想刻意栽培他,让他干点什么不好,何必要为了捞军功而拿五万兵士的性命去冒险?
沉默了片刻,鄂尔泰先开了口:“主子,傅恒年少有为,博学多才,又在外历练数载,能力自然是有的。”
“但他毕竟从未经过战阵,甫一领兵便统率五万大军,万里奔袭凶悍之敌,似乎有些不妥。”
乾隆听了他的话并未表态,又向众人询问道:“你们是什么见识?”
张廷玉这一次却罕见的与鄂尔泰持同样的看法,也道:“皇上,准噶尔人凶顽成性,噶尔丹策零诡计多端。”
“如傅尔丹、岳钟琪这样久经战阵的老将尚且数次败在他的手上,如今派傅恒统领大军去征讨准噶尔,不仅会将傅恒及五万大军置于险地,也恐朝臣中生出议论。”
自己的提议接连遭到两位军机大臣的反对,乾隆今天却特别能沉得住气,并不急于驳斥,接着又问其他人道:“你们怎么说?”
弘昼和吴波依旧像往常一样不言声,刘统勋向来为人正直,他也觉得此举甚为不妥,因直言不讳的道:“皇上,臣赞同鄂相和张相的说法。”
见他说完了,讷亲也自觉不好没个态度,遂道:“主子,奴才也附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