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威被这猛烈的炮火惊呆了!
呼啸声响起时,他正举着千里眼向敌人的阵地观察着,亲眼目睹了几百枚炮弹在阵地上炸开。
炸得阵地上一瞬间好像开了锅一样,残肢断臂、火枪军帽、积雪尘土一齐飞起了老高,又纷纷扬扬的落下。
本来卧倒在地的俄军士兵却不再那么镇静,无数人翻滚着,扭动着。
虽然听不见声音,隔着千里眼的镜片,常威都能觉出疼来!
路边的许多树枝上都丝丝连连的挂着东西,有的是残破的衣服,有的是装干粮的口袋,还有的像是半截肠子,兀自在劲风中荡来荡去。
大冷的天,看得常威脑门子渗出了细汗。
算计着时间,自己差出的哨探还没赶到对面的大军那里,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队伍的位置。
有这么多的臼炮,人家压根儿也没指望着自己越过防线来配合夹击敌人,所以开门就来了一轮炮火覆盖。
我的天!好险!幸亏自己多了一个心眼儿,没让兵士们靠近了用火枪打。
如果那样,万一对面的自己人来不及得知消息,火炮就会照射不误,那些打得远点儿的炮弹正好落在自己的队伍里,伤亡几十个弟兄都是少的。
真要是到了那步田地,自己有十颗脑袋都不够老亲王砍的!
他热得摘下棉帽子,头顶就像掀开了盖子的笼屉,呼呼的冒着热气。
揩了揩脑门上的汗,他又在后脑和脖颈处摸了摸,一颗心兀自狂跳不已,只差一点儿,这脑袋就不长在这儿了!
他脑门上的汗还没揩净,却听见对面传来了阵阵的呐喊声,虽然听不懂喊的是什么,但他知道那是俄军的喊杀声。
举起千里眼细看,见俄军士兵竟然嗷嗷叫着向自己这里直冲过来。
见此情景,常威心中又是一喜,看来今天是黄道吉日,我老常福星高照,不仅有惊无险没铸成大错,这功劳还赶着送上门来!
“听我号令!”他大声喝道:“全军列出防御阵势,等他们凑近了用枪打,狗日的大鼻子送死来了!”
“咱们就守在这里,不必向前,他们急着突围,自然会送上门来,只给我瞄准了最前面的打,就能把他们杀的一个不剩!”
俄军士兵们都知道清军火枪的射程远,谁也不甘心白白的上去送死。
见清军兵士早就摆好的架势严阵以待,他们冲到离清军防线一百四、五十步处就纷纷匍匐在地。
因为怕挨清军的子弹,都极不情愿的向前慢慢的挪动着。
队伍后面的鲍里斯并未听见枪响,却见大军前行的速度突然变慢,他心知是前面的士兵畏敌不前,不禁怒火中烧。
带着卫兵推开前面的人来到队伍中间,找到两个营长,他声色俱厉的大吼道:“你们两个!带着连长、排长到前面去!”
“这是最后的机会,不冲破前面敌人的防线,我们都要死在这里,一个也活不成!不想死就快去!快!”
两个营长一连声的应过,带着手下就向前面督战去了。
士兵们在长官的严令威逼下,硬着头皮加快了向前爬行的速度,渐渐的进入了清军来复枪的射程。
常威瞧着远近差不多了,大喝一声:“打!”
两千多支枪瞄准了俄军最前面的一、二百个士兵,就是卧在地上也没个打不着的。
枪声响过,俄军队伍最前方惨叫声一片,很快就没了动静,多数中弹的士兵都当场毙命!
“前进!前进!后退者立即枪决!”两个营长大呼小叫的催逼着士兵们继续向前。
前进是死,后退更是没有活路,前面的士兵们只能将战死同伴的尸体挡在自己前面,放慢了速度,一点一点的向前推动着尸体。
常威见了这情形,心中不禁一阵好笑,这大鼻子真的是黔驴技穷,慌不择路了!
这种打法只能在兵力上有绝对优势时才能奏效,靠着人海战术,豁出去前面大量士兵的性命填进来,才有可能让后面的人进入自己火枪的射程。
他们方才被几百枚炮弹炸得折损了不少人马,现在自己的兵力比他们至少要多出几百人。
此时此地,还使出这样的战术,估计用不了多久这些大鼻子就会死的精光了!
其实,鲍里斯何尝不明白这一点?他要的是自己的士兵不顾生死,拼命的向前猛冲,才有可能趁着清军兵士装填子弹的间隙冲到近前。
如今见士兵们如此的战战兢兢,畏缩不前,那岂不是要全部送上去让人家打死?
他又气又怕,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五官都扭曲了。
这时他右臂的伤处已经被亲兵用布条勒紧了,他用左手掏出手铳,指着身边的两名卫兵,瞪着通红的眼睛厉声喝道:“你们两个到前面去!”
“找到执法队长,向他宣布我的命令!把不敢向前的胆小鬼都枪决!快!”
两个卫兵刚刚向前面走得看不见了身影,鲍里斯突然听见队伍后面骚动起来!
他心知大事不好,几步抢到路边,站到一个土堆上,举起望远镜向后看去。
望远镜里,黑压压一眼望不到头的清军已经呐喊着向这里冲过来,只有四、五百步的距离了!
鲍里斯顿时觉得手脚冰凉,举着望远镜的手都在不由自主的微微颤抖着,他知道一切都已经晚了!
本以为他们还要再打上几轮臼炮,谁成想只打了一轮就攻上来了,这是什么打法?
其实,是常威派出去的哨探已经到了前来清剿敌人的大军中,见到了统领先头部队的沈玉成,向他禀知了常威这里的情形。
沈玉成年纪比布和小,品级也比他低,更心疼他年过半百的岁数,带着两万骑兵疾行了四天四夜没睡过一个好觉。
所以这一仗自然是自己来效力,布和只是坐阵中军,于是他主动请缨,带了五千人马以及布和军中的炮队走在了前面。
听说常威带着人就在敌人前方五、六百步处,他当即命炮队收了臼炮,全军一齐掩杀过来。
这样一则可以避免误伤了自己人,二则自己大军向前进逼,敌人必然会向常威那里突围。
从两面将敌军堵在中间用排子枪打,既省时省力,还能省下不少炮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