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凉的夏风掠过湖面吹来,天空被薄薄的乌云轮罩,正在修筑土垒的小奥古斯塔士兵不禁起身舒展腰身,并望着一半斜阳映照的湖面的美景走神。
巡视的卢鲁·巴赫骑马跃上个哨兵土台,四下打量着角尺般将整个军营围起来的土垒矮墙,又看看对面那几家还只是安放鹿角的领主军队,不禁心安神定道,“二十天之内,咱们就能修建座和神庙那儿一模一样的堡垒,谁也打不进来,而且背靠尹更斯湖有充足的补给!”
“你不准备三天后进攻厄姆尼人?”旁边的格瑞·帕夏失望地望着卢鲁·巴赫道。
卢鲁·巴赫狡黠一笑道,“当然不,你看看现在咱们的位置,进可攻退可守,还有沼泽人和狼人这两个铁杆盟友,谁会冒傻气地去送死!”
格瑞·帕夏冷笑道,“你把我的军队骗进你的军营就是想让我也窝在这里陪你堆沙丘?”
看着格瑞·帕夏那嘲讽又冷若冰霜的脸,卢鲁·巴赫忙快速摇头道,“不不不,这不是对沙丘,这就保命,旁边的军队里至少有三分之二的人想弄死我!”
“呵呵,你玩吧,我要去给父亲报仇!”格瑞·帕夏扯马向身边的传令兵道,“传令所有天鹅堡的士兵开拔,向南推进!”说完独骑向远处走去。
望着在格瑞·帕夏消瘦的身影和在夕阳下反射点点亮光的锁甲,卢鲁·巴赫挠挠脸无奈道,“他们不会和你去的!”
走到不远处的格瑞·帕夏回过头,看着依旧站在卢鲁·巴赫身边的天鹅堡传令兵,突然暴怒地扯马回冲而来,举起马鞭狠狠抽在这名传令兵脸上,并歇斯底里怒吼道,“传令!所有人,跟我走!”说着开始不停抽打这名捂头抱脸的士兵。
卢鲁·巴赫看着表情狰狞的格瑞·帕夏,突然伸手死死抓住他甩出的马鞭道,“艾格,别在我军营撒野,你会为此丧命的!”
格瑞·帕夏用力扯拽马鞭,突然无力地撒手咆哮抽泣道,“滚,我他妈死活与你无关,那你这个自私自利的混蛋,我自已去报仇!”说着转身要离开。
“如果你死了,还得浪费我时间去湖边默哀...片刻!”卢鲁·巴赫故意激将道。
格瑞·帕夏哈哈笑着径直向前走去,而满脸鞭痕流血的天鹅堡传令兵却突然跑上前扯住格瑞·帕夏缰绳道,“领主大人,您去了也是白白送死!”
暴怒的格瑞·帕夏抬脚将这名传令兵踹倒在地,拔出马鞍边的长剑砍向伸手挡在头上的传令兵。
“砍死他!”卢鲁·巴赫大吼着催马上前,瞪大眼珠盯着忙收住长剑的格瑞·帕夏,又伸手抓着他手腕向下压着吼道,“这样砍,把他脑袋连同胳膊砍下来!”
眼眶通红的格瑞·帕夏扭过脸,看着额头青筋暴起狂躁症发作的卢鲁·巴赫,却眼泪鼻涕流淌地死死抓着长剑道,“你别逼我!”
“你亲手砍死这个忠心耿耿的混蛋,其他天鹅堡的人我来处理!”卢鲁·巴赫高高举起格瑞·帕夏的手腕,向抱着头斜躺在地的天鹅堡传令兵砍去。
格瑞·帕夏忙撒开手中的长剑,但卢鲁·巴赫却不依不饶向围过来的小奥古斯塔士兵们吼道,“传令,天鹅堡士兵的士兵反抗领主,杀光他们!”说着拔出长剑要劈砍地上那名呆愣的天鹅堡传令兵。
格瑞·帕夏慌忙跃下马背,跌撞地挡着这名传令兵面前道,“住手!”说着向长剑迎面而去。
卢鲁·巴赫手腕反转,却还是将格瑞·帕夏额头削掉块皮,顿时惊醒地扯马转了两圈,呆愣地望着这个血流满面的好友。
周围小奥古斯塔士兵们都知趣地收起刀剑,并示意那些惊恐的天鹅堡士兵离开。
卢鲁·巴赫看着瞬间冷静后呆站在原地的格瑞·帕夏,跃下马来到这个好友面前,捧起格瑞·帕夏的脸恶狠狠道,“艾格...艾格,虽然我答应过你父亲保护你,但我他妈真想宰了你,宰了你们天鹅堡的所有人,不过你是个懦夫,不配...死在我手里!”说着带着保镖小恰和一众百人团成员扬长而去。
斜阳在尹更斯湖面留下一丝红光,笼罩着瘫坐在地的格瑞·帕夏。
脚穿菱股草鞋的培哥漫步走到这个失魂落魄的天鹅堡领主前,盘腿坐在对面递过块咸鱼干道,“也许这就是历练!”
格瑞·帕夏推开面前的咸鱼干,惨笑道,“他们都背叛了我父亲!”
培歌将硬邦邦鱼干塞进嘴里用力咬了几口,又眉头紧皱打量着这原封不动的咸鱼干道,“航船上的水手真需要好牙口!”
格瑞·帕夏抬头看看,不禁擦擦鼻涕失笑道,“咸鱼干不是这么吃的!”
培歌故作惊讶道,“那该怎么吃?一直含在嘴里等融化吗?”
格瑞·帕夏接过那块咸鱼干,有气无力道,“伯尼萨咸鱼干是很多海商帝国舰船的必备品,但你这个曾经掌管咸干场的人却不知道怎么用!”
培歌摊摊手道,“当然,我只管卖钱,不管卖出去他们拿来干嘛,哪怕是通肠润便!”
看着左右打量这根虽然圆润但依旧有翅刺的鱼干,格瑞·帕夏破涕为笑道,“你真幽默!”
培歌将咸鱼干放入怀中,笑笑道,“其实这个咸鱼干就像人生,水手们需要它并不是因为它美味,而是当用它和发霉的黑面包搭配煮成汤湖,就能让人有力气活着,虽然那味道确实不怎么样,但它能让人感觉到希望!”
“嗯!”格瑞·帕夏放松地点点头道,“我不只是在赛利亚岛出海时候吃过,在天鹅堡年景不好的时候,我父亲就经常让厨房准备咸鱼干涝饭。”
培歌道,“你父亲维托姆·帕夏是个伟大的领主,在伯尼萨帝国七大领主中人品最好!”
格瑞·帕夏抱着膝盖勉强笑道,“不过他们说帕夏家一代不如一代。”
培歌感叹道,“你曾祖父庞都禾煜的确赫赫有名,曾经特克斯洛城的萨宁教派教徒们乖乖迁移往北部,都是因为想跟随他,而且据说曾经的考尔家,也是因为败在他手下才顺服伯尼萨帝国!”
格瑞·帕夏顿时来了兴趣道,“是的,我父亲讲过他很多事迹,不过人们都叫他冷屠,天鹅堡的人们还会用他名字吓唬哭闹的孩子!”
培歌笑道,“那只是人们的一面之词,我最近在闲暇阅读《虔世小纪》,里面称庞都禾煜·帕夏为庞帕圣徒,这可能是修士们记录惯用的简称,不过能以圣徒名衔记录在虔经中的人着实不多!”
格瑞·帕夏赞同道,“伟大的先辈,我祖父蒙戈·帕夏其实也很厉害,把天鹅堡的领地面积扩大了一倍,还能把让凛条克、盎格坦那些骄傲不逊的家伙俯首帖耳,而不像我父亲和我,总是被人指责过于软弱,以至于他们经常想背叛闹事,后来都被划归到了奎托姆!”
“软弱?背叛?”培歌笑道,“什么是软弱?什么是背叛?”
格瑞·帕夏懊恼沮丧道,“你刚才没看到吗?我的士兵们都不听我号令!”
培歌拍拍格瑞·帕夏肩膀道,“你还是不了解你的家族,你知道庞都禾煜·帕夏当年为什么能带着凛条克教徒离开特克斯洛吗?”
“他们畏惧他!”格瑞·帕夏道。
“这里面可不是这么说的!”培哥拿出《虔世小纪》晃晃,又向指头吐了点口水翻开书页,眯眼寻找道,“对,就是歌者利剑章,你听着.....”
而附近巡逻的几名士兵忙举着火把来到近前,帮忙在夜幕下照着经书道,“您大点声,我们也听听!”
培哥摊开双腿坐在松软的泥土上,清了清嗓子道,“风笛和《盖兰德普之歌》交错,如泣如咽如缕,城外古斯柱旌旗飘扬、马蹄金铭,子庞帕迈步出城,迎战十数名古斯柱披甲斗士,一番斩其首级,古斯柱再邀战,庞帕圣徒再战斩十人,古斯柱再邀,庞帕再斩十人,古斯柱部族首领殒尽,庞帕血染法缕力竭拄剑而视,古斯柱欲围攻,漂泊蛮考尔率众介止,契约开放前哨厄斯城集市,庞帕和众徒迁北,特克斯洛免于屠城之苦!”
“嘿!我知道这个故事,这是庞都禾煜·帕夏和古斯柱人决斗退兵的故事,要不然特克斯洛会被烧成灰烬,伯尼萨帝国也可能会完蛋,贵族们有时候也会舍生取义,为了帝国子民而浴血疆场!”旁边举着火把的士兵道。
而另一名眼球凸起的士兵道,“你懂个屁,都是阴谋诡计,首先当时那帮萨宁教徒无法无天,想主导特克斯洛脱离艾蒙派提家号令,聚众将曾经的特克斯洛领主塞隆汀·艾蒙派缇的妻子剃了个光头,还将艾蒙派缇全家扔进水塘说是要圣洗罪恶,所以怀恨在心的塞隆汀·艾蒙派缇后来故意激怒古斯柱人,让他们围攻特克斯洛要杀光所有虔世会教徒,这是借助外人剪除异已,但凛条克教徒中的庞都禾煜·帕夏审时度势,或者说另有所图,所以带着很多信徒离开了特克斯洛,避免了萨宁派被剿灭,不过好像那会儿,帝国皇帝‘粗野梅特’改为在背后支持艾蒙派缇家,教会与君王和选帝侯的争斗,不过后来形势急转直下!”
“粗野梅特丢掉王位,也只能怪自已太蠢!”另一名灰白短发、叼着烟斗的年老士兵凑近这个眼球凸起的士兵道,“瞪眼呆,梅特他叔老爷爷就和撒布莱梅和伊布塔姆联姻,导致独子夭折后,因王位继承而引来撒布莱梅和伊布塔姆的大军,结果粗野梅特为了些蝇头小利又想与撒不莱梅联姻,咱们伯尼萨占有海商贸易途中最好的,甚至是唯一的良港,本可以闷声发大财,单和那些垂涎如狼的海外家族联姻简直就是自讨苦吃,当然事实也证明如此,撒不莱梅四次大规模入侵伯尼萨,有三次就是以联姻继承为借口,引起了众领主的不满。”
‘瞪眼呆’士兵不屑道,“你是求也不懂,‘粗野梅特’一点儿都不蠢,他是挑拨萨宁教徒和艾蒙派提家矛盾,因为当时他感觉岌岌可危,七大选帝侯对托拉姆港垂涎欲滴,都想占据巨石城成为新君主,‘粗野梅特’挑拨他们互相争斗,但没想到艾蒙派提家的瘸子查理很有一套,他顺水推舟质押儿子和萨宁派达成秘密协议,还去给坦霜王使者下跪换来瓦莱家和丹家族的财力支持,最后‘粗野梅特’是迫于无奈想引入撒不莱梅势力与之抗衡,但‘瘸子查理’先下手为强,联合萨宁派教徒,让巨石城林荫角区的教民打开了巨石城城门,一拥而入干掉了‘粗野梅特’,所以后来不仅将特克斯洛和凛条克、麦圣斯、盎格坦彻底归于萨宁教徒,还将托拉姆港的一半经营权赠予他们,而且赐予瓦莱家和丹家族经营特权,但他们两家却如魔鬼般越来越强大,从背后渗透控制了各大领地,最后通过谋杀和扶植亲信,让七大领地自已放弃了选帝权,选帝侯变成了普通大领主,但瓦莱家和丹家族却变得尾大不掉,所以等‘瘸子查理’的儿子查理尼二世继位,便又开始挑战新对手,不过查理尼二世确实是个雄主,通过一辈子的精湛权谋算计,除掉了所有异心领主,清洗杀光了几乎所有瓦莱和丹族人,还干掉了老冯格和阿明·崔克,重新控制了特克斯洛和托拉姆港,几乎将所有敌人都连根拔起,但这样的争斗大浪汹涌,最终也动了他的根基,让他丧命在坦霜人支持的沼泽人手里,像个伤痕累累的战士被脚下潜藏的眼镜蛇一口封口。”
“那会儿他手下不是有铁锤布雷吗?那家伙简直战无不胜!”有人突然问道。
‘瞪眼呆’叹口气道,“布雷·考尔是个英雄,但他被几万乌坎那斯骑兵缠住了,而且最终因为征战中落下的伤风病丢了性命,就在他家的那棵歪脖子板栗树下,在躺椅子中安然离去的。”
“布雷·考尔是条汉子!”有人赞同道。
‘瞪眼呆’道,“他父亲和哥哥就是跟着‘瘸子查理’夺权而战死,他又为了查理尼二世战死,满门忠烈,不过他儿子兰德·考尔就比较可怜,被查理尼三世发配到了边城。”
“所以查理尼三世遭了报应,得了失心疯!”有人笑着道。
须发灰白的老兵将口中的烟斗取下,昂起下巴戏谑道,“这叫始乱终...战,富不过三代!”
“哈哈哈!”士兵们起哄道,“开始是肉搏,最后还是肉搏!”
培歌转过脸,盯着夜色中士兵们模糊的脸道,“你们知道的真多!”
呆瞪眼士兵转转硕大的白眼仁道,“当然,以前的智者诺茨拉德只要经过小奥古斯塔就会住在我家,我父亲与他是好朋友,我听过很多他讲的事情!”
“那你也会唱《盖兰之歌》吧?”举着火把的士兵道。
呆瞪眼士兵结结巴巴道,“我以前...会,但这首歌表达了太多毁灭和死亡,只图一时之快,太过...”
而举着火把的士兵则开始将大腿打出节拍哼唱道,“盖兰德普、我们的勇士,伯尼利亚,我们的希望,铠甲之下光芒万丈,无以伦比长须飘扬,我们保卫,我们奋进,无畏无忌...”
周围士兵们听着这明快的节奏和熟悉的歌调不禁纷纷回头,开始跟着一起哼唱蔓延,声音逐渐传遍整个小奥古斯塔军营,洪亮的歌声开始让其他领主们军营内的士兵们也站立哼唱,篝火星点的整个长滩滩头歌声排山倒海响起,仿佛是场举国欢庆的盛大节日。
不远处的卢鲁·巴赫带着十几名举着火把的骑兵冲来到近前骂道,“谁他妈挑头唱这样的混账歌曲?”
培歌忙站起身拍拍屁股,怀抱经书道,“好像不至于,只是首伯尼萨的民歌!”
卢鲁·巴赫俯身盯着培歌道,“你这个笨蛋,盖兰德普可是投敌后还父子相残的,快让他们住口,否则你就是抱着那本书战死也会被开除教籍!”
培歌抗争道,“但盖兰德普是大爱之心,而且不分国度!”
“扯淡!”卢鲁·巴赫忙向传令兵道,“快让他们住口,这样是祸乱军心!”
“让他们唱吧!”格瑞·帕夏突然站起身道,“或许这是他们最后一次能唱歌了!”
卢鲁·巴赫调转马头,看着格瑞·帕夏火把下忽闪的脸,嘴角微微抽搐却又无奈道,“好吧,既然你愿意,那我就让他们嚎一次,仅此一次!”说着扯马离去。
格瑞·帕夏松了口气,转身向培歌道,“谢谢您,梅兰阁下!”
“哈哈哈!”培歌笑道,“还梅兰阁下,我的梅林和悦兰庄园早已物是人非,我现在是虔世会的侍从修士,而且需要侍奉哪位大修士还未然可知!”
“那也很好!”格瑞·帕夏感叹道,“像您这样德高望重的人就应该修行,而不是卷入那些混乱的宫廷斗争。”
培歌将手放在胸前,微笑道,“希望您经历过这些也能明白些事情,就像咸鱼干化汤,世界上没有背叛,也没有软弱,有的只是求得生计!”
旁边的‘瞪眼呆’士兵上下打量着培歌道,“您真像个圣贤,除了太矮太胖!”
培歌尴尬地努力站直身子幽默道,“主要是我的高跟软皮拖弄丢了!”
正当周围人们扯着喉咙参加着大合唱,突然有人拉着个板车向这边而来道,“求求您,快救救我儿子,万能的扑嘎!”
周围小奥古斯塔士兵扫兴地举着火把上前,拔出利剑威胁拖着板车的花发中年男人道,“哪里来的流民,再大喊大叫就砍了你!”
望着这些举着火把、凶神恶煞的小奥古斯塔士兵,花发男人跪倒在地道,“求求你们了,放我们过去吧,只有扑嘎才能救我儿子的命,他得了疟疾,马上就要死了,让圣人拯救他,让圣恩笼罩小奥古斯塔军营吧!”
‘瞪眼呆’男人看着地上干哭不流泪的男人,心生疑窦地抬脚将他踹翻道,“我看你像凛条克的细作,宰了他!”
正当几个小奥古斯塔士兵举起长矛利剑,培歌忙上前抬手道,“住手!”
《乌坎那斯羊皮铭历》:天下皆帐,天下皆友,天下皆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