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弟居守?”朱祁钰为了摆出一副错愕的形象努力克制自己的喜意,努力压抑着自己的笑意,瞪大眼睛、张开大嘴能一口吞下肥鸡腿。
“不可不可,臣弟何德何能,敢居守京城?请皇帝大兄收回成命!”
满朝文武拦不住朱祁镇要御驾亲征的旨意,眼见着正统帝下达了圣旨安排出行,让朱祁钰负责居守京城的旨意下来后朱祁钰“吓得”连忙摆手让人看起来就是坚辞不受的样子。
“祁钰勿忧,我已留下老成之人相助,汝止坐守便可。旦有不可决之事,快马送来行在即是。”
“陛下可否延后或两三日,或五六日?可召一二叔王来京监国,臣弟愿请旨随扈左右,亲证吾皇北伐讨贼之功。”
“郕王所言差异,大军出行吉日乃钦天监所选,而且兵贵神速岂有延误之理?”站在一旁的王振露出一副看傻子的表情,语气分明是极其不屑的态度。
朱祁钰听到后露出进退两难的态度,一连几个动作僵硬不协调,然后又讪讪低语道:“臣弟愚钝,许是又说错话了。大兄……哦,陛下勿怪!”
看着朱祁钰这种呆子形象,朱祁镇笑道:“你我至亲兄弟,岂有因无心之语怪罪之理。”
“吾弟不须多虑,命汝居守也是太后首肯。况有多位老成持国之人相助,吾弟并无负担。”
“呼…….”朱祁钰连忙大力呼出一口气,摆出一幅这才放心的样子,然后又歪着脑袋努力表现出心有余悸模样小声说道:“如此,臣弟领旨便是。”
“凡事皆有留守诸臣工理事,郕王无非坐守朝廷,止于左顺门听事便可。”王振对朱祁钰说话的态度就差用颐指气使来评价了。
朱祁钰也不生气,低眉顺眼的说道:“得大伴一句,吾便心安矣。”
又向正统帝说道“臣弟祝大兄旗开得胜,马到功成,继承父祖之志建万世基业。”
“甚好,我虽不如父祖之才亦当效仿其志,一扫六合平定达贼。吾弟便于京城坐等凯旋之师便是。”
“喏,臣弟恭祝吾皇早日班得胜之师,执达首献太庙,再拜祖先在天之灵,我皇雄才大略足堪比肩祖宗!”
“郕王殿下无事便退,皇爷事务繁重,明日便待出征。”王振很不满朱祁钰继续在一旁吹捧,直接发话赶人。
“如此,臣弟祁钰告退,恭祝吾皇万岁御驾一统北境,扫荡八荒。”
看着朱祁钰谦卑无比的模样,朱祁镇很满意。待朱祁钰退出大殿后朱祁镇转向王振说道:“以往从未听闻‘一统北境,扫荡八荒’之词,祁钰也是有心。”
王振陪着笑道:“便是如此,亦非大道。坊间流传,郕王惯会百工巧技。前日郕王府所献布匹,自称乃羊毛所制,已是令人缝制大氅。”
“此布缝制毯、披诸物,虽可防风保暖,实则贴身伤肤。日前御用监呈上成衣,咱且一试便颈红面痒,便是太医院也无能为力。”
“喔?如此厉害?”
“皇爷圣明,那平头百姓不辩真伪或为所欺,吾皇英明岂可受郕王蒙蔽。”
“郕王一向恭谨谦顺,怕是不会?”
“哎哟~皇爷!世间诡诈之人何其多哉。皇爷不见代王?便是辽王府、晋王府、宁王府、汉王般,诸多宗亲岂有一二尽心皇爷者?”
“便是如此,不值当使其居守京城。”被王振三言两语说动,朱祁镇恨恨地说道:“太皇太后在时,便是庛护郕王与吴贤妃一房,今太后亦多有照拂。今吾御驾亲征,自有留守,原无使郕王居留之意。”
“奈何太后言及本朝惯例,皇帝出京当由可信重之人监国。父祖旧例在前,不便违例,只得令郕王居守。幸未令其监国,便如此亦甚是可恨!”
“无妨,皇爷心知肚明便是。想那郕王所进诸物,虽名为巧夺天工,实则毫无用处。”
“便是数年前所进毛衣,触及体肤如针扎一般,如何穿得?”
“干脯、果酒诸物齁甜难食。且本是山野随处可得之物,岂可进献皇宫乎?便是郕王府无礼至斯,以此山间粗俗之物,污秽皇宫。”
“如今皇爷御驾亲征,当建不世之功比肩太祖高皇帝、太宗文皇帝,不当因小失大。”
“待皇爷得胜回朝,再令郕王就藩便是。”
“如此,便依大伴所言。”
…….
中秋之夜郕王府
“母亲,且尝尝这桂花酿。”
“嗯,祁钰监国数日已是操劳,今又主持朝臣向太后请安贺仪,早些安置才是。”
“无妨,母亲多虑了。朝重一应事务均由老沉持国之重臣处置,儿不过是泥塑一般只需站于堂中而已。”
“今日朝贺,母亲也是累了。儿原本担忧太后留母亲闲话,母亲久不闻府外事矣。”
“幸得太后心思不在此,免了母亲劳累。”
“荒唐,怎得越大越没了规矩。太后若留人,是我福分。皇帝御驾亲征,太后挂心本是平常。”吴氏听了朱祁钰调侃一样的话,详作生气。
“钰儿身为亲王,当凡事谨慎,绝不可自作主张。”
“今见朝贺乃金英、兴安二人主持。此二人历经四朝,最是稳妥老人。先皇常念金英忠诚勤谨,曾赐其免死诏。”
“母亲所言甚是。大兄命金英、兴安二老人留守,想来也是此意。况有王司伯与焦都尉主持,朝中一概事物皆不用儿费心。”
“如此便好,今日我也乏了,汝便自去就是。”
“如此,母亲请歇息,祁钰告退。”
辞别了母亲吴氏,朱祁钰走在王府长廊上看着天空高高挂着并不满的圆月,轻轻一笑:“终于,正统十四年中秋了…….”
虽然自己的出现扇动了蝴蝶翅膀改变了一些东西,但同时自己也从各方面接收信息然后努力通过释放新的信息纠正历史轨道。
“在此之后,历史就将永远是历史,新的时代将要来临了。”朱祁钰长叹一口气,一阵轻松,笑意顿时挤上满脸。
“啊……”一时压抑的惊呼,两个侍从看到朱祁钰后吓得躬身行礼并紧紧靠在道旁。
朱祁钰没有理会,径自离去。
“适才因何惊呼,幸而王爷未曾责怪,险些累我受罚。”
“噤声……方才见王爷迎面走来,正欲行礼,忽见王爷发笑。一时失措。”
“王爷发笑?”
“入府多年,几时见王爷似今日这般发笑?”
“笑便笑了,因何失措?莫不是犯昏了?”
“说哪里话?适才正是见王爷笑意满脸,一时失神停了脚步,便被你一头撞上,因此惊了。”
“定是工房报喜,王爷欢心。前些年纺车织毛成布,也见王爷满心欢喜。当日府中人人得赏,可是忘却了?”
“绝非如此。府中喜事放赏非止一、二事。放赏时可见王爷虽是欢喜,与方才并不相同,便是王妃、侧妃临盆亦未见王爷如此这般。似于……..好似曾见过此等笑容……”
“可莫胡言乱语,经你一说,怪是瘆人。”
“快莫提了,今日之事再莫提及,当值办差要紧。”
…….
朱祁钰给府里众人的感觉就是少年老成,老气横秋的那种。平日里不苟言笑,话也不多。虽然遇到高兴的事情也会笑,但几乎都是浅笑一下而已,今天这种发自内心甚至肆无忌惮的笑容应该也是王府里第一次吧!
八月十七日
朱祁钰用过早膳,跟前几天一样乘坐王府马车到达左顺门的朝房里继续当泥塑菩萨。
已经先一步到达的大臣们纷纷往朱祁钰行礼,朱祁钰也一一回礼示意。这时候,一位内官一路小跑越过人群跑到朱祁钰面前,耳语几句。
朱祁钰摆出一幅非常吃惊的样子,说道:“拿来我看。”
内官从袖袍里掏出来一个凤钗双手递上,也不等朱祁钰回复就转身离去。
这枚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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钗一眼就能看出这枚凤钗极为精致华贵,一看就是皇宫里的物件。朱祁钰捏着凤钗举到与眉眼平齐的位置,让四周的官员都能够看到,然后皱紧眉头装模作样的问道:“此物似曾见过……”
然后假装在人群中寻找某人一样问道“大司徒可来辨识一二?大司徒?”
眼见着吸引了众人目光,不等王直近身就直接递给身边的焦敬道:“劳烦二姑爷。”
驸马都尉焦敬正在与人叙话,见到朱祁钰来“上班打卡”了正等朱祁钰走近了行礼打招呼,就见一个内侍跑过来耳语几句,又递上一根金凤被朱祁钰拿在眼前左右端详。
心中疑惑,才忍不住往朱祁钰方向走了两步就听到朱祁钰找户部尚书王直,然后像是看到自己离得近就直接伸手把钗子递了过来。
焦敬双手一拱,算是行了个礼,接过金钗稍稍打量了几眼。
这枚凤钗十分精致,按照仪制必须是皇室使用的。想想,自己老婆也有这种类型的凤钗,但这枚凤钗是谁的自己也不好判断。
虽然有资格使用的人少,但是这里毕竟是皇城,这种凤钗也并非唯一。
思量一番后焦敬并没说话,而是转身递给了堪堪走近的王直。
虽然朱祁钰尊称自己一声姑父,可焦敬是人越老胆越小了。才五年多前,自己因为被六科给事中和十三道御史参了,同为妻侄的正统皇帝可是二话没说就拿了自己站枷。
站枷?堂堂庆都大长公主的驸马都尉,正经的皇亲!就因为被参劾“受留守卫舍人赃,纵之征私债于外”就被罚着在长安右门站了两个多月枷。
这些罪名对于皇亲来说算个事吗?别的不说,同是留守的太监金英十年前干得还过分,受到处罚了吗?
陪着正统帝一起出征的喜宁四年前夺了身故的辽东镇守太监王彦家产被告到御前,有罚过一星半点吗?
就这些罪名都不算,前年郭敬那混蛋身为镇守太监拿军器跟蒙古人交易,这种重罪有过任何处罚吗?
姑父?哼,还真是辜负一翻亲情,辜负一腔热血啊!
现如今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想要在大明朝混得开必须投靠司礼监大太监王振,如果能割了卵子入宫拜入王振名下就更好了!
否则,君不见刘球乎?
死了连个尸首都没能留下,身居经筵一职却是朝内外有名的直臣能吏,又能怎样?
而那几个写匿名信举报王振的宦官、锦衣卫呢?
张环、顾忠、王永死得那是一个比一个惨!
何况这个凤钗,送凤钗的内侍,很明显事情牵扯禁中……
“大司徒以为如何?”焦敬甩锅道。
王直拿在手里,沉吟片刻后说道:“不如先行入班,再寻一高品内监辨识?”
王直也不上当。
一行人站班行礼完毕,朱祁钰站在大殿前看着正对面空无一物的大门口出神,金英、兴安站在朱祁钰两侧稍后的位置问话。
殿下眼尖的大臣看到朱祁钰已经眼皮在打架了,整个人也有些摇摇欲坠的样子,与左右各使眼色低头窃笑起来。
这位留守王爷,至今连个正经监国名号都没有,这几天都是站在大殿上当提线木偶一样。不是像今天这样昏昏欲睡就是神游天外自己轻声嘀咕着什么,从来就没在状态过。
“王爷,王爷?”
“嗯……啊?完了?啊……诸位散了吧!”朱祁钰似乎一副被唤醒了下意识宣布下班的样子,拔腿就要走。
“王爷且慢……”身边的金英忙叫住朱祁钰。
“哦哦,是了是了,尚待进宫面见太后。”朱祁钰转身作势就要往宫里去。
“王爷,广东急奏。”金英躬身单手往殿下一请的手势。
“啥?急奏?”
“王爷,广东急奏,贼寇黄萧养自号‘顺天王’,率乱民于陆水两路攻广州。”
“黄萧养叛乱因何愈演愈烈?若所记不差,正统十三年九月已知黄萧养叛乱,接奏后今上已然颁下敕谕。广东总兵何人?”
“嗯……”对于朱祁钰突然清明的眼神,众人顿时一时失神,纷纷望向朱祁钰。
“今上御驾亲征达贼,南方诸事不宜累及分神。兵部行文,申斥广东总兵便是。”
“江浙即已平定,当令地方安民复业,官军集结待命。兵部可一并行文先予发出,正所谓兵贵神速。待今上敕谕,江浙官军或往广东平乱,或仍归旧部,不宜久留江浙,徒扰地方。”
“小臣领命。”人群中走出于谦,高高大大,声音哄亮。只见他一躬倒地,起身后又立刻退回班位。
“所议诸事,以快马报予今上,并行文地方。或申斥、或促办、或令便宜行事,岂有无论缓急尽报圣裁之理?”
“王爷……”金英与兴安对望一眼,轻声轻呼想要提醒朱祁钰。
“金伴伴,汝与兴伴可识此物?”没想到朱祁钰没有思毫理会的意思,直接从袖兜里掏出金凤钗递了过去。
“嗯?……”
身为内传中二号、三号人物,这两个人经常出现在太后、皇后面前,冷不丁一见凤钗一顿,不知道朱祁钰要干什么也没有再盯着朱祁钰之前直接下达指令的问题。
金英、兴安两人拿着凤钗交换了下眼神,都从对方眼神中看到了惊愕——对方也认出了这个金凤的来历!
“殿下,此物从何处而得?”兴安耿直些,直接出声。
“殿下,呵呵……”金英发声制止:“莫不如晨议后再问。”
“诸位有事速禀,无事退班。大司徒、二姑爷且住。”朱祁钰摆手算是打发众人,然后头也不回直接往里走去。
……
朱祁钰正打量着给自己的公事房,就看到王直、焦敬、金英、兴安四人鱼贯而入。
“说来诸位不信,大兄北征瓦剌命我留守,今始方知有一公房可用。”朱祁钰一边示意侍从给众人奉茶一边调笑般说道。
“若非侍者领路,我竟不得认门。此间亦不知有何茶可奉,诸位还请见谅。”
看着朱祁钰完全没有诚意的假客套,众人也是陪着笑脸一一回应。
不待众人入座,朱祁钰直接说道:“来晨议途中一巡城小吏拦住车驾,奉上此物,妄称晨时有数人出禁北往。凤钗乃随人驮马所遗,并有散落珍宝十数件于他人所拾。”
“此人自知干系重大,不敢藏私,亦未能劝抯余人,遂拦车密告。诸公以为此为何物?因何遗于道左?”
听了朱祁钰这么一交待,王直、焦敬一脸惊愕,这明明是一个小宦官在左顺门前拦住要入殿议事的朱祁钰时交给他的,几十双眼睛都看到了,怎么就这么能编排呢?!
这跟巡城小吏又扯上什么关系呢?
焦敬立马反应过来,接话道:“殿下议事询问原是如此,臣等尚且惊疑。”
金英和兴安两人对望一眼,金英沉吟片刻仍然没有出声,倒是兴安忍不住发问道:“王爷可曾识得此物?”
“似是相识。”朱祁钰打定主意就要等这两个大太监把话挑明。
“此物仆等亦曾得见,止不敢妄语,不如由仆等且送入宫中打探一二?”金英终于发话了。
“如此甚好,劳大伴跑一趟。”朱祁钰站起来拱一拱手。
金英和兴安两人立刻站起来躬身向朱祁钰行礼后又向王直、焦敬一拱手,便快步离开。
“殿下……”王直看着这哑谜不解问道:“恕小臣愚钝,殿下此为何意?”
“坐。”朱祁钰伸手一邀,然后自顾自的坐回主位不紧不慢的说道:“此物必为禁中之物,报信者称昨夜三更时分北方快马数骑直达禁中,未及晨时数骑驮负包裹北往。”
“此间事诡异万端,实难料判。我等虽为留守,然不便干预。”朱祁钰轻声说道。
“那位内侍?”
“九门之人。”
九门提督内监!什么时候郕王把手伸到了京城九门了?两人心中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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味杂陈。
“此人自称奉令而来,交予凤钗转身便走,我一时失神未及多问。”朱祁钰一脸自责不已的模样,结合当时几人看到的情形,让人不能不信朱祁钰也只是临场应变而已。
“莫非……”两人一脸凝重,交换眼神后半晌没能再发出一点声响。
“两位太监往内宫恐非一时半会便回,诸位宜回衙视事。午时后,仍来此议事,且看宫内旨……呵呵……再看两位太监回话。”
朱祁钰斟酌着说了这么一句,故意卡顿了一下转口,令两人更加一脸担忧。
看着王直与焦敬踩着心思重重的步子慢慢挪了出去,朱祁钰微微一笑。连环计套好了第一环,下午不论金英、兴安两人带来什么样的消息都能够套上第二环了。
明军大败后,十六日有人逃回陆续叩关,怀来城守卫放吊篮收留溃卒后守将派特使快马回京报信直抵内禁。
孙太后和钱皇后半夜得知消息哭泣惊动值守太监,孙太后当下作主收拾宫中贵重物品,连夜用八匹马驮负运往北境,希望以此换回皇帝朱祁镇。
八月十七,陆续有绕道逃回京城的败卒到达,顿时京城大乱!
“午后有得烦了……”朱祁钰今天没有像以往一样,装模装样点过卯后再往宫里走一遭就打道回府,而是直接留在了北顺门。
“呼……呼……”吃过王府送来的饭菜,朱祁钰直接吩咐人在里间搭铺午休,微微的呼噜传到屋外。王直等人交换了下眼神,打发掉侍者亲自叫门。
朱祁钰揉着眼睛从里间走出来,一脸没心没肺的模样问道:“大司徒……诸位何事?”
“殿下,可听到外间喧哗?”
“嗯?……因何事如此喧哗?”朱祁钰稍一偏头就听到外间吵翻了天,而王直、焦敬等则一脸焦虑不安的表情,怎么都藏不住。
“前方溃兵至,乘舆被陷。”王直率先开口,一脸沉痛的模样让人心疼。
“哦哦,乘舆……被陷?”朱祁钰一脸影帝表情,十分精彩。
“五十万精兵强将,即使千难万阻亦如何能陷乘舆?”朱祁钰一脸震惊:“何人所报?”
“殿下,前方溃兵返京,已是满城尽知矣!”
“有随扈者杨善、萧惟贞二人返回京城。”
“人在何处,速速召来一问。”
“人已在殿外,正待殿下问询。”
“金伴伴、兴伴伴,你二位也在……”朱祁钰继续着自己的表演:“诸位可是再三问明事由?”
“回殿下,已是再三询问。返京数人确为随驾官军,分属左军、后军、神机营。分别审问,说辞相符……”
朱祁钰顺势一顿身形,后面的一个没刹住差点撞上。
“如此,不见也罢。”朱祁钰稍一沉吟,低着头慢步踏出,一连走了几步后回首说道:“人不见,传令九门提督内宫封闭城门,告示安民。”
就这架势,朱祁钰自己都差点信了自己有曹植七步成诗的急才。
“一应逃军,尽收入机大营看管,勿使胡言乱语扰民。”
“留两门进出,每日开两个时辰。余者遇军国要事由吊篮进出。门外搭设驿所以备不时之需。”
“劳两位大伴进宫禀明太后,请太后作主。大司徒、焦都尉,烦请两位一同前往。”
“须得一员干臣,安抚殿外百官,勿使众人行荒涎事。”
一连串布置下来,朱祁钰又沉吟片刻后抬头扫视了王直等人问道:“可有错漏之处?”
王直与焦敬、金英几人交换了下眼神后,拱手道:“殿下所虑甚合臣等之意,臣等谨遵谕令。”
“如此,便劳诸位各自办差。并推一位名望出众之能臣与我一同安抚诸人。”
王直等人简单交换了下意见后,于谦站出来说道:“小臣愿往,助殿下安定朝局。”
“如此甚好,便劳烦少司马与我同往。”朱祁钰伸手一邀,便自己率先走了出去。
于谦转身向王直等人略一拱手,也立即跟上。王直等人按照朱祁钰的意思立刻唤来侍从交代。
王直与焦敬交代好侍从后立即叩门请见,两人一边快步走着一边小声讨论着:“适才见郕王殿下临危不乱,瞬息间定策竟如经年老吏一般。”
“莫非郕王以往尽是藏拙?”
“不无道理。坊间传言,世间流传毛衣、雨靴、轻便马车诸物皆郕王府所制。”
“我等皆知王府专设工房,研制百工巧技。止历年供奉禁宫皆是各色果酒、佳肴。郕王进毛衣、毛布二物时,尝言乃‘夺他人之功邀天之幸’,奏请今上免罪于己。”
“若为藏拙,此计当是……”
“一叶障目之法。令世人皆以王为纨绔,巧取豪夺之辈。”
“嘶……”
“适才金钗……”
“但凭一内宫、一金钗,王或已知其中奥秘,遂当堂以金钗示人,转交英、安二人告太后。”
“噤声!我等身在禁中……”
“如此,且求太后旨意便是。”
“正当如此。”
……
于谦安排完广东的命令后回到左顺门里,众人已经闹翻了天,有三五成群悲鸣不能自已的,有三三两两各自大声发表自己观点的,还有些不知所措站在大殿里茫然无措的。
朱祁钰就站在殿前,一副半睡半醒的样子,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说。
此时于谦看向这位郕王的眼神多了几分意味不明的深意,这哪里是半睡半醒之间,怕是又已经在盘算着怎么处理事情了。
稍晚一些,金英等四人返回左顺门,众一一拥而上,将四人团团围住,七嘴八舌询问起来。
“放肆!此为菜市乎?”突然厉声喝斥的朱祁钰吓了众人一跳。
“各自叙班归位,违者令左右叉出。”
听见朱祁钰发号施令,众人一愣,便有人下意识的站回自己的班位。有人带头,其他人也就一一归位。
“金伴伴、兴伴伴,太后可有懿旨?”
金英与兴安对视一眼,金英回复:“太后已然知晓,与皇后相拥恸哭不已,未有示下。”
朱祁钰听了眉头一皱,转而望向略显尴尬模样的王直、焦敬两人。
王直一偏头,看到焦敬眉头紧锁,低着头没有要发声的意思,只好自己走出了班位。
“回殿下,太后示下,众臣所议奉入内宫,再作定夺。”
哼!一个个都是老滑头。
“如此甚好。适才诸位各有计议,皆为有理。我已令人备下纸笔,诸位何不畅所欲言,报请太后定夺。”朱祁钰单手一托,做出邀请各位发言的意思。
之前各自发言,有抱怨的,有抨击的,有马后炮的,但让眼下拿出可行的方案出来,一下子就冷了场。
眼见着冷了场,朱祁钰倒也不急,又微微闭上眼睛立定在殿前。
“臣徐珵斗胆进言。”人群中站出一人。
“可是翰林编修元玉先生?”朱祁钰听到徐珵的名字睁开了眼,微微一笑说道:“我年幼时于内宫,翻阅典藏古籍时曾有求教于元玉先生。”
“先生但讲无妨。”朱祁钰又一翻手,请徐珵发言。
徐珵一下子脸涨到通红,任谁都能看出他此刻激动的心情。
郕王朱祁钰这一声“元玉先生”,徐珵想不激动都不行。混了这么多年,朱祁钰从小屁孩子混到了殿前发号施令了,而自己升到翰林侍讲才两年。
人比人气死人啊!
可眼见着翻盘的机会不就来了吗?
“殿下,臣现今恬为翰林侍讲。”徐珵躬身行礼后回复道:“小臣略懂天官、地理。今上亲征,小臣观天象,荧惑人南斗。”
“于是卜卦,兹行必败,上不归矣。”
“竟是一语成谶。”
“验之星象,稽之历数,天命已去,惟南迁可以纾难。”
“一派胡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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