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 郕王祁钰

“母亲,祁钰给您请安!”

看着拜下去的小人儿,吴氏心中不知是何感想。作为一个封建王朝的女性,人生起伏如斯也足以载入史册了。

“吾儿快起。昨日听闻钰儿与文渊阁诸位大家起了争执,今日就不要去了。”无论心中所思所想,在孩子面前母亲总想扛下一切:“太后前日又指了一位师傅与你,今日起就安心随几位师傅读书吧!”

“回母亲,儿子并未与大人们争执。只是图本上那画儿不甚清晰,儿子多问了几回。”

“儿子喜欢文渊阁,不耽误跟师傅们作功课的。”

看着孩子坚持,吴氏勉强笑笑,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用膳后,早些与太后请安。前日里,太后念起祁钰学业。”

“是。”

要说起来,朱祁钰什么都好,特别是这孩子懂事早,只是平日里言行多有些过于老成了。偶尔翻看一下朱祁钰带回来的“上佳之作”,从最初的实线涂鸦到了现在已经能熟练用墨,明显是有文渊阁的官员教会了朱祁钰运用“浓、淡、干、湿、焦”笔法作画,画作虽然不能说是栩栩如生,也隐约间有了些灵气,相信再过些时日就能有更高的提升。

“郕王殿下……”看着朱祁钰雷打不变每天往文渊阁跑,值守官吏早就见怪不怪了。稍一拱手,也就把礼数装模做样给交待了过去。

“诸位大人早!”朱祁钰每日很规律,与小皇帝被人监督不同,他都是自己差不多时间到文渊阁,写写画画后一个半时辰再离开。文渊阁纸墨现成的,自然随便这位小亲王挥霍。朱祁钰除了偶尔会跑来找人问上几句无关痛庠的问题之外,也并不多事。

初来时,常有正统帝身边的宦官来照顾,等郕王离开后还有宦官来问东问西。经过这么一段时间下来,每天看到朱祁钰就只是画各种杂学上的图画,宦官们的照顾也就成了点卯一般,送些瓜果糕点就头也不回走了。再看朱祁钰也不待众人回礼,自顾自的向众人一礼后就一路小跑着往里在去找书籍去了。

“诸位可曾听到消息,昨日朝廷恩准了右都御史顾公乞致仕。”

“确已恩准?”

“是了,是了。胡礼部请旨准了顾公‘免朝视事’不过年余,顾公仍是引疾致仕。”

“有疾不假,月前陛下申斥监察院‘欺罔朝廷,朋奸为党’或为致仕恶疾……”

“正是正是……”

“噤声,郕王在内。”一人用下巴朝朱祁钰所在方向点了点。

“速速散去、散去~”

“正当如此,正当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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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堂,我们特意就明朝时武官的思想教育和整体官员素质进行了探讨,今天我们接着前面的话题继续展开。”

“我们现在知道,明朝前期官员贪腐是很严重的。为什么官员贪腐严重呢?因为洪武帝对官员的设定就很奇葩!官员普遍收入非常低,纵观有史以来历朝历代,明景泰之前的官员收入都是极低的,直至景泰之后才慢慢得到改善。”

“也正是因为官员正职收入低,不足以供其正常维持一个官员应当有的排场所必须开支,所以贪腐几乎成了公开、透明的问题。”

“有了贪官污吏,自然就有了民怨,有了民怨朝廷自己就不满,于是就会有一些贪官污吏撞到刀尖上被正刑。”

“宣德帝在位十年时间,对于惩治贪、贿稍有成效,惩治行动直至正统初期。比如宣德十年正月,监察御史宋原端在丁忧期间强占他人坟茔葬父,以及欺男霸女、索贿占财,逃避徭役多宗罪名,被罢黜为民。”

“宣德十年四月,监察御史郑禧往工部厂库察究侵占物料反而接受匠吏刘志银物贿赂,监察御史廖文昌在巡按广西时‘扰害军民及所报谳囚多乖法律’都被下狱鞫治。”

“宣德十年十月,监察御史刘滨因酗酒失职被降为典史。”

“正统元年正月,吏部、都察院考察朝觐方面官,‘凡退老、疾官205人,阘茸柔懦官74人,嗜酒、怠惰、临政暴虐官5人,不谙刑名官1人。”

“正统元年二月,应城伯孙杰诱取良家女子为妾,被正统帝下令‘戴头巾于国子监学礼、;孙杰接旨后又‘惭不谢恩’,于是被弹劾后被‘下三法司廷鞫,论以大不敬斩’,最终被正统朝廷下令‘固禁之’。”

“像这一类的案件还有非常非常多,这说明一个什么问题呢?我们可以留意到,最早的是宣德十年正月十一日朝廷就‘黜监察御史宋原端为民’了,而那一天距离正统帝继位仅仅一天时间!”

“这说明了正统朝初期是谁在处理案件?”

“正统之前两朝仁、宣二帝被称为‘仁宣盛世’,这个时期的改革、整顿其实没有正统初期有效。因此,在正统初期大明有了一个很好的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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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大家留意到没有?正统初期虽然开始了惩治贪腐、清退庸官,但都是针对中、低级官员,涉及上层的很少。“

“当然,有人会说了,正统初期也有尚书、侍郎也有下大狱的,这不算是高官吗?严格意义上来讲,真正高官被惩治的只有四川布政使甄实被罢黜为民和广东按察使陈礼下刑部狱这两件是正统朝廷惩治贪腐、庸官的行为,其他的包括什么尚书、侍郎、都御史等等下狱都不算是朝廷惩治贪腐、退清庸官。”

“那要问了,为什么这么说呢?是啊,为什么呢?我们仔细看就会发现,其他的案件基本上都是宦官王振在使坏,是王振教唆冲龄天子故意小题大做才办成了大案的。”

“我们举个例子来讲,被下狱的人中有时任都察院右都御史的陈智。这个陈智何许人也?正统元年六月,前一任都察院右都御使顾佐主持行在都察院考察都察院御史,发现有十几个不合格,其中一个御史不服评价,认为顾佐的做法与法定规制不符,时任吏部尚书郭琎也表示支持这位御史,当时小皇帝发话批评顾佐等人做法颠三倒四,应该‘严加责戒’。”

“这皇帝发了话,还这么严厉,行在浙江道监察御史张鹏跳出来给自己上司顾佐救场,没成想小皇帝发话指责顾佐考察御史不仅违反祖制还对一些不在任的御史进行了考察是‘搪塞朝廷’,而张鹏作为下属还跳出来支持领导,有‘欺罔朝廷、朋奸为党’的嫌疑。”

“同学们,当时正统帝多大?他当时不过是个八、九岁的宝宝啊!现在八、九岁还要父母接送在国小念书呢!按当时情况算,能说出‘欺罔朝廷、朋奸为党’这种话能理解这种话吗?这就不好说了。于是,顾佐随即上书朝廷‘引疾乞致仕’,正统帝批准并‘赐敕褒谕并钞五千贯’并命令户部免除顾佐老家人的赋税徭役。”

“顾佐虽然是都察院右都御使,但却是都察院的实际领导人,于是正统朝廷在准许顾佐致仕后立即升江西右布政使陈智为行在都察院右都御史。这位陈智是一位有争议的人物,为什么说有争议呢?后面我们会讲到,被称为大明救时宰相的于谦全亏了这位陈智被救下来,否则大明朝也就没有了后来的中兴直至称霸天下。”

“就这位陈智,其实算是一位从地方上一步一步走上来的实干官员,但是性格上很有问题。怎么个问题呢?有同僚评价陈智性格偏执、急躁,经常打骂手下人‘暴挞左右之人,无虚日’。按现在心理学和医学的一些观点,我们可以猜测陈智他是o型血,而且血脂高!”

哈哈哈哈…….

“当然,这位陈智也是个狠人,不怕得罪人的官员,否则也不会被提拔到右都御史这个职位了。右都御史是什么官职——副总检察长,而且是当时负责主持全国检察机关的副总检察长。我们来说个案子就知道他的另一面了,在永乐十年时陈智还是七品巡按福建,当时他发现了福建右布政使张拱辰有贪渎行为,立即上奏朝廷劾奏;在洪熙元年八月,当时陈智出任陕西按察使,又奏请朝廷敕令‘监察御史及各道按察司每岁八月中出巡审囚刷卷’;到了正统元年陈智出任行在都察院右都御史,三个月后也就是正统元年九月他就奏劾王振党羽王骥等人‘比有吴成者,妄争袭伯父真职,兵部不察其奸,遂欲准成袭。诏复核之,其伪始白,已将郎中龚永吉等下狱究汉,尚书王骥、右侍郎李郁职掌兵政而不审如此,请并罪之。’。”

“当然,王骥有王振护着,所以正统帝只是不痛不痒的回了‘令各戒谨将来’,没有实质性的处罚。而在陈智主持都察院工作半年左右的正统元年十二月他又再次上奏弹劾重臣‘太师、英国公张辅等奉命议安攘之策,稽延数日,尚未回奏。及上召王骥责问,逮系之,辅等亦不出班叩头伏罪。给事中、御史职当言路,却乃畏避不举,请俱下法司究治’。正统帝回复‘英国公张辅之罪宽宥不究,但诸道御史和各科给事中各仗二十,罚俸三月。’”

“这就是我们刚刚才提到的,中、低层官员都被追责,而高官大多不被追究。同时我们也看到了陈智的为人,是‘位卑不惧高,位高不忘本’的坏脾气直臣。”

“而之前提到过正统朝真正被惩治的重臣,大多是王振操纵正统帝所做的打击异已、设立威望的行为。这些重臣都有谁呢?户部尚书刘中敷、右侍郎吴玺、行在刑部尚书魏源、右侍郎何文渊、都察院右都御史陈智、右佥都御史王翱、大理寺左少卿程富等部委高官。”

“看到这里,各位是不是觉得这不合理啊?为什么不合理?老皇帝去世时不是指了辅政大臣吗?还有太皇太后在呀!太皇太后虽是一介女流,可那是经过了几朝更迭,正经明白人,怎么就能让一个宦官开始冒头了呢?”

“各位不要忘记,太皇太后张氏到底是女人,明朝祖制中有一条针对女性的叫什么?唉~对啊,妇人不得干政!”

“再来说那几位辅臣,辅臣凭什么能做辅臣呢?!”

“什么?职位高?”

“正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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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不对嗷~是因为老!就只是因为老!像我一样,比我还老!”

“想笑就笑嘛,不要憋着,容易憋出病来。”

哈哈哈哈

“大家想想,这些老臣经历过几朝沉浮,应了哪句老话?”

“对的,我看到有同学已经回答到了,就是‘江湖越老,胆子越小’了。”

“当然其实我也不知道嘴巴在动的同学们是不是真的在说这句话,我总不能让我的课那么冷场对吧?所以我就说‘对’了。”

哈哈哈哈

“好,聊到这里我们就可以了解到几位辅臣顾虑很多,所以他们也不愿意或者说不敢跳出来针对那个冒头的宦官,也最终给大明朝带来了几乎破国的不安定隐患!”

致格楼周围的绿化很好,几片大草坪将教学楼外的空地填满,相互间不同的花卉成了划分草坪的分界线。课间,很多学生们三三两两席地而坐,甚至直接天为被地为床用书本盖在脸上遮挡阳光,享受着进入社会前最后一刻宁静。

“大伟,教授说的顾虑是什么?”玫瑰拿着笔记凑过去,手肘轻轻挨着李大伟的大腿内侧。

战青云寻声望了过去,瞄了一眼手肘与腿的距离,张了张嘴转头看向了别处。

“这也算是中国的一句江湖俗语了吧?!‘江湖越老,胆子越小’在这里其实是形容这些官员不想惹祸上身吧!”李大伟顺势向玫瑰靠了靠,然后轻声回复到。

“明朝早期,皇帝对臣子下手很黑的,所以教授的话应该是指这些官员害怕将来牵扯进来被皇帝给害了。”

“洪武朝时,曾经有官员以能够活着回家而庆祝,有个成语叫做‘弹冠相庆’就是这么来的。”

“弹冠相庆”?洪玫瑰一脸不解又转向李大伟。

“冠是指古时候男子头饰,当时官员戴的官帽也称冠。”李大伟屈着中指搭在大拇指上发力做出弹的动作“觉得自己能活着回到家很高兴,相互之间庆祝。”

“暴君啊!”

“洪武帝是开国君主,手段上难免有些过激。再之后永乐朝也有类似问题,而且这也不仅仅是大明,历朝历代都有这种情况,其他国家、地区的君王也有类似问题。”

不得不说,在维护大明名誉上,战青云似乎比李大伟更主动:“在南海,这么说话会被骂的。”

“嗯~还别说南海诸国,其他地方也不准批评明朝皇帝。有些国家现在还有忤逆罪、大不敬罪。”

“是在说南海诸国吗?”

“不只是南海诸国,建州甚至罗刹也保留了相似规定。”许久没说话的马莎接了一句。

“话说‘战若有吾,龚毕盛’这七姓昆仑族人主要分布在南海诸国和昆仑族旧地,在这些国家保留我能理解,但为什么罗刹国也保留了?罗刹族人在明朝后期一直在闹独立的。”

“历史没学好,就只记得南方的‘战若有我,攻必胜’了,忘了北方的‘乌云盖天,白马破军’了吗?北四师乌、云、白、马四家对于大明皇室忠诚度可是一时无二的。”李大伟拿洪玫瑰调侃。

战青云看着这两人没好气的说到:“已经很好了,跟你在一起这段时间她的中国语都快超过我了。”

“我还有节课,先走了。”马莎摆摆手,收好书本走的头也不回。

“我也走了,虽然今天没课了,但我就不影响你们辅导‘功课’了。”

李大伟撇撇嘴,对于战青云的调侃毫不在意。

自从景泰年间以新目的推动下洋活动,大明朝在几十年里找到并占领了大量土地,几百年来在汉民族多子多福传统观念影响和皇室推动下,现在地球上几乎全是黄种人。即便在其他颜色人种的国度里,也有大量黄色人种担任要职,这种黄色人种领导世界的心态作用下,李大伟丝毫不觉得以学习辅导为名跟洪玫瑰发生些负值接触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走吧,我约了同学复习功课。”

“我回去等你。”

“哦,好。不过晚上可能还要参加一个同学的生日聚会,不知道什么时候回。你可以先回宿舍。”

“聚会?我喜欢,我可以参加。”

“不不不,这里是中国。没有受邀就上门是恶客。就只是几个男同学一起吃饭、喝酒、聊天,没什么特别的。”丝毫没有管玫瑰期待的眼神,李大伟一遛烟跑进了人群中。

“嘿,乌云。”李大伟一把揽住战青云,看着战青云一脸疑惑的眼神邀请到:“一会有个聚会,几个学院甚至还有师院、艺校的,一起来吧!”

“喔,不了,我还有功课呢。”

“先别拒绝,会有你喜欢的类型喔~”

“玫瑰呢?”看着李大伟眼神中放出猥琐的光,战青云不解到。

“她啊,我打发回宿舍了。人生苦短,要及时行乐。走吧走吧……”

不远处,洪玫瑰远远看着,落寂转身。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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