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上人的眼泪是极具杀伤力、堪比武器的东西。
掌心的灼热让迹部深刻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听着清柠像是极力忍耐但仍旧从口中溢出的啜泣声,迹部实在很难说出“别哭了”这种毫无作用的话。
他让司机将车开到路边停下,又将车窗重新升上去,制造出密闭的空间后,他探过身去将少女抱在怀里,在她耳边低声说道:“好了,这里没有别人了,哭出来会好受很多。”
——他不算别人。
清柠本来还在懊恼自己怎么就没忍住直接哭出来了,想努力憋回去。但迹部却给了她一个结实的怀抱,告诉她哭出来会好受很多。
她从一个人孤立无援的难过痛苦,变成了有人陪在她身边,给她支撑,让她可以依赖。
她终于不再克制地放声哭了起来。
清柠把脸埋在迹部怀里,泪水将他的衬衣洇湿了一小片。
不过迹部也没心思在意一件不值一提的衬衣,他将手放在清柠的后背上轻轻抚摸着,感受着她哭泣的声音传递到他的胸腔,逐渐由强减弱,最后变成低低的抽泣。
垂眸看到清柠脸上一片斑驳的泪痕,迹部拿出手帕,小心仔细地给她擦干净。
但她还没哭完,刚擦完没多久,又有眼泪落下来,迹部就不厌其烦地一次次给她抹掉,直到她终于不再落泪,只是一下一下地抽噎着。
她的鼻头哭的红红的,长长的睫毛也因为泪水粘结在一起,带着水润的湿意,看起来又可怜又可爱。
“要是我爸爸妈妈还在的话,我也不用当什么继承人。”
“如果她们愿意用父母的生命换继承家产的机会,就让给她们好了。”
“那几个人嘴巴好坏,心眼也好坏。虽然我知道世界上就是有千奇百态的人,但她们怎么能这么坏?她们全都是恶毒女配!”
“装大小姐好辛苦,当继承人也好辛苦。我原本不用吃这种苦的,我喜欢吃甜的。”
清柠哭的情绪有些激动,原本憋在心里的吐槽这会儿也顺口就说了出来,就是听起来语无伦次,还带着颤音。
听到后面她说喜欢吃甜的,迹部都有点哭笑不得了。
“现在没有什么甜的东西给你吃,”迹部思索着,“但是你要不要喝点水?”
她刚才流了很多眼泪,迹部都担心她会不会脱水。
“……要。”清柠闷闷地应了一声。
迹部又轻拍了几下清柠的脊背,这才放开她,转而去找放在车上的水,拧开瓶盖后递到她嘴边:“没有吸管,将就着喝一下吧。”
“嗯……”
清柠喝了点水,感觉自己好多了。她将水还给迹部,冷静了一会儿,瞥见迹部胸前那片水渍时,瞬间又冷静不下来了。
——好丢人!
看到清柠突然双手捂脸,刚拧好瓶盖的迹部也一下子紧张起来:“怎么了?还想哭?”
“不是
,”清柠摇头,手依旧捂着脸,语气羞愤,“就是觉得……哭的好丢人啊!”
不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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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给你把衣服弄脏了。”
“衣服而已。”迹部不以为意,又往清柠面前凑近一些,“哭好了吗?哭好了我让司机开车。”
“……嗯。”
车子再次发动起来之后,清柠比刚才又冷静了一点。她抿着唇,过了好一会儿才沮丧地说道:“感觉没发挥好。”
“什么没发挥好?”迹部纳闷地问道,但问完之后,他就立刻反应过来,“你是说在花园里的时候?”
“嗯,”清柠缓缓点头,越想越气闷,“我不会吵架,也不想跟她们闹得太难看让若叶为难,现在想想,我还跟她们说‘抱歉’,真是太给她们脸了。”
迹部也看出来了,清柠不会吵架,就连吐槽都是翻来覆去的“她们好坏”。
“也不一定,”迹部慢条斯理地说道,“毕竟是在别人家,你没有当场发作,保持体面也不失为一种上策。而且这样一来,她们反而会担心你会不会背后报复她们。”
“真的吗?”
“真的。”反正在他这里,倒也不会让她们的担心落空。
听到迹部这么说,清柠郁结的情绪消散了一些。眼看快到家了,她开始担心别的问题。
“完蛋了,”清柠有些心慌,“我刚才哭的很厉害,会不会被祖母看出来啊?”
闻言,迹部再次探过身去,伸出双手捧着清柠的脸,仔细查看了一番后点头:“嗯,放心吧,你祖母肯定会看出来的。”
“……臭小景!”本来听到前面的时候,清柠还真的放心了一点,结果听到后面那句,她才发现自己被捉弄了。
迹部勾了下唇角。
——都这么叫他了,看来精神恢复的不错。
“为什么不让她看出来,你应该让她看出来,”迹部斩钉截铁地说道,“不然她都不知道你在外面被欺负了。家人和朋友应该是你的底气,而不是你想要隐瞒的对象。尤其是疼爱的你家人,和重视你的朋友。”
“我只是害怕她会担心,也不想让她生气。”清柠小声说道。
但瞒肯定是瞒不过去,她回家要先去跟祖母说一声,不去的话祖母也会来找她,祖孙两个总归是要见面的。
而且迹部说的很对,明明祖母早就跟她说过,在外面被欺负了要告诉她的。
“担心归担心,生气归生气,但你在外面被欺负了,总要有人替你讨个说法吧?”迹部抬起手,揉了揉清柠的脑袋,“听话,告诉她。”
“嗯,我知道了。”
这句话说完之后没多久,车就在宫本宅邸的门前停下了。
准备下车前,清柠语气真诚地对迹部说道:“迹部君,今天晚上谢谢你。”现在想想,要是只有她自己的话,还不知道会弄成什么样的局面,可能更委屈也说不定,还没有人安慰。
想到这里,她叹了口气,情绪有些沮丧:“
我本来觉得,自己有点过于依赖你了,所以也就没有提前问你今天晚上会不会去。看来我还是……不太行,好多破绽啊。”
反正都已经在他面前够丢脸了,索性再多说点好了。
不想迹部却凑到她面前,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后,语气坚定地开口:可以依赖。6”
“……不要在我心里防线很脆弱的时候说这种话啊,”清柠简直不知如何是好了,“我会——”
“你会怎么样?”带着点迫不及待的询问语气。
“……我回家了。”清柠闷声说道。
迹部也没再催促。
她今晚心情不好,再多问只会让她想更多,脑袋乱糟糟。看她平日里闷头努力,对谁都会温柔地笑,基本不会吐露心事,其实还是积攒了很多压力吧。
早一些回来的千织帮清柠开了车门,迹部也跟着下车,走到清柠面前站定后叮嘱道:“回家用冰袋敷一下眼睛,不然明天会肿。泡个澡就早点休息,别想太多,好好睡一觉。”
“嗯。”
见她乖乖点头,迹部的心也软下来,弯腰哄她:“明天给你带甜的,嗯?”
“好。”
一旁的千织尽职尽责地扮演着背景板,直到他们两个互相道别后,她才礼节周到地对迹部说了一声“请慢走”。
进去之后,清柠照常先去找祖母。她本来以为自己已经调整好了情绪,可以很平静地告诉祖母今晚发生了什么。
然而在见到祖母之后,她第一时间就发现了自己的异常,问她眼睛怎么肿了,是不是哭过的时候,还是没忍住又委屈起来。
——就像迹部说的,祖母是她的底气,所以她大可以放心地委屈。
“怎么了?”宫本老夫人将孙女搂在怀里,不无担心地问道,“有人欺负你了?”
说着,她便看向千织。
千织此刻是有些心虚的。今晚是她失误,因为清柠大多数时间都跟迹部在一起,她以为自己代清柠送上礼物之后就没什么事了,结果一时疏忽,连自家大小姐受了什么委屈都不是很清楚。
“她们背后说我……”清柠把今晚发生的事情跟祖母说了一遍,说着说着又开始吧嗒吧嗒掉小珍珠。她用很小很小的声音说着,“祖母,我好想我爸爸妈妈……”
回家之后又哭了一场,清柠睡觉前就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睡着之后还做了噩梦,后半夜就发起了烧。
宫本老夫人心疼孙女,晚上特意陪她一起睡,自然很快就发现她身体滚烫,嘴里还时不时地说两句胡话。
她连夜叫来家庭医生,忙活了一个晚上,直到天将明,清柠开始退烧,她才放下心来。
“去学校给她请个假,”宫本老夫人握着清柠的手,语气平静地吩咐执事长,“今天就让她在家养病吧。课也全停。”
执事长应下来之后,又迟疑着问道:“那……”
“其他的事都不着急,”宫本老夫人皱起眉,“现在她快点好起来才是最重要的。”
“是,理事长。”
清柠烧的迷迷糊糊,但隐约能听到有人在说话。她费力地想要睁开酸涩的眼皮,但是却做不到,只能感觉到有人握着她的手。
“妈妈……”
在执事长给清柠请了假之后,迹部那边也收到了信息。他立刻给千织打了个电话,询问过后,虽然知道清柠已经退烧了,但眉头还是不自觉地皱起来。
等他挂断电话后,和他一起吃早餐的迹部瑛子便问道:“小清柠病了?”
“嗯,”迹部点头,“千织说不严重,已经在退烧了。”
他的视线落在一旁已经包装好的餐盒上。
说了今天要给她带甜的……算了,都准备了,带去学校给慈郎吧,等她好了再说。
怒火从心底窜起,迹部又给凤镜夜发了条消息。他没写具体的内容,只列了几个名字。
一大清早就收到迹部消息的凤镜夜推了下眼镜。
再重的起床气也架不住吃人嘴短拿人手软,百分之十的利益不是白拿的。
不过……这几个人是怎么得罪迹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