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 以我们现在的关系，我差不多可以问你这样的问题了。”
“听到你这么说，我感到十分荣幸。”
“所以, 你会认真回答我的，对吧？”
“当然，你想问什么都可以。”
冰帝图书馆, 一个角落的位置里，少年和少女面对面坐着。两个人的脸上都是一副认真严肃的表情，周围的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着一股紧张而焦灼的气氛，惹得其他同学忍不住朝那边侧目，却又不敢靠近，生怕打扰他们。
但在少年答应下来之后, 少女反而迟疑起来。她面色凝重, 欲言又止，少年就颇有耐心地等待着。
过了大概一分钟之后，清柠终于下定了决心，一双金瞳看向坐在对面的少年：“就是，迹部君他在学校里, 有没有关系比较特别的女生啊，侑士？”
忍足：“……”我等了半天结果你问这个？那不就是你吗！忍住了吐槽的冲动，忍足语气诚恳地回答道，“你吧。”
“除了我呢？”清柠好奇地追问道, “就是那种家境普通、但是性格坚强乐观向上的女生！”
忍足身体前倾，语气中不掩八卦看乐子的心态：“你这是在关心迹部的感情问题吗？”
清柠捏着下巴，语气沉重：“因为从目前的配置来看，我的身份有点危险啊。”她拿出一张纸，在上面画着人物关系图, “你看，迹部君是少爷，你是少爷的医生朋友——”
忍足：“……”他并不是很想接受这个身份啊！
“而我，是流落在外、被家族找回去的真千金，”清柠头头是道地分析着，“因为世交的关系，迹部君受我家长辈的托付，在学校里照顾我。在这个过程中，我被他深深吸引，然后喜欢上他。但迹部君喜欢的是学校里坚强善良的灰姑娘，对我毫无兴趣，我恼羞成怒，回家要求祖母替我做主，强行和他有了婚约，对他死缠烂打。过程省略，总之最后下场凄惨。”
忍足不由得嘴角微抽——这种话说的坦坦荡荡，你对迹部才是毫无兴趣吧！
“所以——”清柠在自己画的迹部Q版头像旁边又画了个圈，然后打上了问号，“这个灰姑娘是谁呢？”
忍足推了推眼镜，语气郑重地说道：“我和迹部认识六年，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没有这个灰姑娘。”
清柠若有所思：“还没出现吗？”
忍足：“……”不是，你先等等，为什么非得是灰姑娘啊？！他神色复杂地问道，“所以，你被迹部吸引、喜欢上他了吗？要对他死缠烂打了吗？”那他可要大嗑特嗑了！
“没有，”清柠一本正经地回答道，“我现在对恋爱毫无兴趣，学习才能使我快乐。”
“那你为什么突然问我这些？”
“嗯……未雨绸缪啊。”
忍足扶额，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你未雨绸缪的方向错了吧！
然后他就看到，清柠用橡皮擦掉了刚才代表灰姑娘的圆圈，画上了慈郎的Q版头像：“感觉迹部君对慈郎还是很宠爱的，先画上去再说。”
忍足：“……”不要这样，看着更奇怪了啊！
围绕在这两个人周边的气氛再度发生变化，惹得其他同学更好奇了——为什么忍足同学的心情变好像得无比沉重？他和宫本同学之间发生什么了啊？有没有人能去问问啊！
然后这个人就出现了。
看到迹部出现在图书馆里，并且径直朝清柠和忍足那个方向走过去的时候，其他人纷纷屏住了呼吸——迹部会长！还得是迹部会长！
清柠和忍足自然也看到了迹部。见他在忍足身边坐下，清柠不禁好奇：“你怎么来啦？”
“我还想问你，怎么跑到图书馆来了。”说完之后，迹部侧目瞥了一眼忍足，“和忍足一起。”
忍足：“……”为什么明明是清柠叫他一起来图书馆，但是被迹部这么一问，就好像他挖了迹部的墙脚还被他抓到了一样啊！
清柠理所当然地回答道：“学生来图书馆不是很正常吗？”
她还挺喜欢冰帝图书馆的，有时间就会来，倒是迹部不怎么在这里出没的样子。
不过他网球部和学生会的事很多，大多数时间都在球场、部活室和办公室里待着，他自己家里应该也有数量可观的藏书，不常来图书馆倒是可以理解。
迹部臭着脸：“中午不去办公室了也不跟我说一声？”
“唔……”清柠眨了眨眼，“因为我画完了呀，我还以为你会默认我画完之后就不去了。”她自己是这么想的。
“我没默认。”
“对不起嘛。”
忍足坐在一旁听着他们的对话，感觉自己十分多余——迹部，这种事你们不能回教室再说吗？大中午的还专门找到图书馆来了。
迹部双手抱臂：“原谅你了。画送去装裱了吗？”
“嗯，昨天下午就交给千织了，”清柠双手十指交叉着抵着下颌，“应该很快就能装裱好了。而且她答应帮我保密，不会让祖母提前知道的。”她弯着眼睛，语气愉快地说道，“完成了一件大事，我要奖励一下自己。”
“听起来不错，”迹部饶有兴致地问道，“有什么打算？”
迹部猜测着她会想大采购还是进行什么别的项目，就看到她拿出了一本书，封面上写着“管理学”。
……是不是有点好学过头了？
然后他又看到清柠翻开了那本书。明显不是管理学的内容，里面全是图。
清柠一本正经地说道：“我要奖励自己，看少女漫画。”
竟然是本披着管理学外壳的少女漫画！
一时间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吐槽，迹部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十分不解地问道：“你为什么要在少女漫画外面套个管理学的封面？”
“因为不想被人发现，我在看少女漫画，”清柠面色深沉，“不想被人说‘大小姐的兴趣不是应该更高雅吗？怎么会看少女漫画啊？’这样子。”
“可别小看少女漫画啊！少女漫画是很伟大的东西！”忍足义正言辞地说道，“我也有看。”
迹部转头看他：“你涉猎挺广啊。”
时尚杂志、纯爱，现在又加了个少女漫画。
……不是很放心这家伙以后当医生。
清柠眼睛一亮：“侑士在看什么少女漫画啊？”
迹部眉梢一挑——称呼都换了，她什么时候跟忍足也这么亲近了？
忍足扶了下眼镜：“《来恋爱吧》，梦野咲子老师的作品。不过我不买连载杂志，只买单行本。”
“啊，那我买的就是《月刊少女罗曼史》诶。”清柠把书递给忍足，“你可以看我的。”
“真的吗？多谢大小姐。”忍足接过杂志翻阅起来，“梦野老师真是个了不起的漫画家，不愧是女高中生，画风华丽感情细腻，作品画的非常梦幻。”
清柠：“……”真不忍心告诉他，他说的那个女高中生是个一米九的男高中生。她试探着问道，“侑士，你看少女漫画的时候，也是代入女主角吗？”
“不啊，”忍足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我喜欢麻美子。”
清柠：“……”问题很大，麻美子的原型也是个男生。
根本搭不上话的迹部心里有些不爽，从忍足手里拿过那本《月刊少女罗曼史》，翻到了他们说的《来恋爱吧》，看了几页就看不下去了：“你们两个喜欢这种女生的幻想内容？”
清柠就算了，怎么忍足也喜欢？这里面除了谈恋爱就是谈恋爱，框框里全是粉色泡泡，有什么好看的？
结果惹来两个人异口同声地吐槽：“所以说你根本就不懂少女漫画啊！”
说着，忍足从迹部手里抢回了那本《月刊少女罗曼史》。
清柠和忍足头对着头，开始小声讨论起《来恋爱吧》。
“说起来，前几话的更新里加了一对新的CP诶，尾濑君把伞扔给和歌的时候好帅！”
“最近没出新的单行本，我没看到他们两个。”
“咦，这样啊。”不知道哪两个倒霉蛋被野崎当原型画进漫画里了，真好奇啊。
看着清柠和忍足聊的热火朝天，迹部不服气地拿出手机，下单了全套的《来恋爱吧》单行本。
——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他迹部景吾看不懂的东西！
下单之后，迹部收起手机，坐在旁边听清柠和忍足聊天。他的视线不经意间往桌面上扫了一眼，就看到了清柠刚才用来画人物关系图的那张纸。
他好奇地伸手拿过来看，就看到纸上画了几个Q版的涂鸦，其中一个就是他。虽然是Q版，但他翘着唇角神气活现的表情倒是还挺传神的。
旁边还加了闪光效果，和一朵简笔画小玫瑰。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清柠要画自己的Q版头像，但是这个特效和配件小玫瑰迹部还是很满意的。
但为什么跟他画在一起的是慈郎？中间这个双箭头又是怎么回事？
上面还有清柠自己和忍足的Q版头像，而且他和忍足之间也有双箭头。
这个人物关系迹部怎么看都没看明白，最后憋不住疑惑地问道：“这是什么啊？”
聊完少女漫画的两个人陷入沉思。
准确的说是清柠一个人陷入了沉思，而忍足则是在等着看好戏，想知道清柠打算怎么解释她想象出来的这个人物关系。
——虽然慈郎的加入明显起到了混淆视听的作用。
清柠眨了眨眼睛，最后采用了一贯的糊弄大法：“画着玩的。对了！”在迹部再度发起质疑之前，清柠探过身去，从他手里拿回那张纸，用把自己的Q版头像和上面的箭头全部擦掉之后，又快速补上了网球部正选其他人的Q版头像。
几个Q版头像环绕在迹部旁边，变成了一张网球部的Q版大合照。
画好之后，清柠将那张纸重新递给迹部：“画好了，送给你。”
忍足：“……”这礼物送的也太潦草粗糙了吧喂！跟上次的纯金玫瑰简直是天壤之别啊！
但迹部接过来仔细看了一遍之后，翘起唇角露出满意的神色：“画的不错，下午训练的时候我就贴到部活室的门上。”
忍足：“……”这个他也喜欢，他超喜欢！
“对了，”说到训练，清柠突然想起来，“你们是不是快要参加关东大会了？我之前听岳人说起过。”
那是期中考试成绩出来后，因为补课效果不错，大家都考的很好，不用担心比赛不能出席的问题，清柠在餐厅里碰到向日的时候，就听他提了一嘴。
“嗯，这周末抽签，下周开始比赛。”顿了顿，迹部侧目看向忍足，“今年关东大会抽签是不是在青学？”
忍足点头：“没错。”
清柠看到，在忍足说完之后，迹部露出了一脸不想面对的表情：“都不想去了。”
“咦？”清柠不明所以地问道，“为什么啊？比赛抽签应该很重要吧？”
忍足的表情也变得沉重起来：“因为，青学的网球部部长有女朋友，每次只要碰到他们，我们都会被秀一脸。”
清柠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随便一提，”迹部的语气中带上了几分明显的幸灾乐祸，“青学部长的女朋友是忍足喜欢的模特。”
忍足咬牙切齿：“这就不用说了吧，迹部？”抗议完毕，忍足摊开手，语气潇洒地说道，“反正抽签是部长的事，跟我没关系，这次要吃狗粮也是你自己吃。”
清柠睁大眼睛看着他们——这两个人突然就开始互相伤害了！
“啊嗯，”迹部不以为意，“本大爷已经决定，这次抽签让你陪我去了。”
“为什么啊？”忍足不能理解，“你让桦地陪你不就好了。”
迹部振振有词：“桦地根本就不会被秀到，真有狗粮的话还是我自己一个人吃好吧？所以当然要带上你。”
“别说的这么理所应当！”
清柠一语不发地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迹部和忍足低声交谈，最后忍足虽然极不情愿，但还是答应了迹部的要求，周日跟他一起去青学抽签。
——他果然是就算半夜被迹部打电话，也只会一边抱怨一边赶过去的医生配置诶！
跟忍足的交涉得到了满意的结果，迹部顿时觉得身心舒畅。他调整了一下坐姿，转回去的时候，就看到清柠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
四目相对之际，少女眼眸弯起，瞳仁是一片璀璨的金：“那就预祝你们抽个好签，比赛大获全胜。”
她真心实意地送上祝福，迹部便也在她轻缓的语调中弯起唇角。
清柠在这一瞬间不由得怔住了。明明是熟悉的笑容，但这一刻的迹部好像又跟平常见到的不太一样。
是一种不会被任何人、任何事撼动的自信和张扬。
他低着声音，一字一顿，无比坚定。
“啊嗯，胜利当然是……属于我的。”
“嗯！”
***
周五。
下午放学后，不用参加社团活动、也没有约人出去玩的清柠还是照旧直接回家了。
虽然没有安排课程的周五是她自由活动的时间，不过她还是更愿意早点回家。
祖母在家的话她就可以陪祖母，让祖母教导她。祖母不在家她就可以等祖母回来，然后和祖母一起吃晚餐。
她和祖母的关系日渐融洽，越来越亲密，这对她来说就是无比幸福开心的事情。
这样的情绪连正在开车的千织都能感觉到，在停下来等红灯的时候，千织便忍不住问道：“发生了什么好事吗，大小姐？”
“嗯——”清柠故意卖了个关子，“不是今天发生的好事，是每天都在发生的好事。”
她和这位祖母特意安排给自己的执事也同样日益亲密。以前千织会把她的日常事无巨细地汇报给祖母，现在也会在她的央求下，替她隐瞒一些无伤大雅的小秘密——比如她为祖母准备的礼物。
听到清柠这么说，千织也笑起来：“那可真是幸运呢。”
回到家里，清柠习惯性地要去书房找祖母，却被执事长告知：“理事长在会客室。”
“会客室？”清柠眨了眨眼睛，“今天有客人来吗？”
可能是因为年纪大了又不喜社交，宫本老夫人平时很少邀请客人到家里来。清柠仔细想了想，从她被接回宫本家之后，除了迹部和须王环经常来，加上光邦等人被她邀请来一次，家里好像就来过一次客人，还是她不在家的时候。
多多少少也锻炼出了一些该有的判断力，清柠觉得执事长亲自在这里等自己，应该是祖母特意安排的。
她驻足在原地，面色平静地等待着执事长的下文，果然就听到他说：“理事长说等你回来之后，让我带您过去。”
“好。”清柠点了点头，在跟着执事长前往会客室的时候有些好奇地问道，“是我认识的客人吗？还是需要我认识的客人呢？”
“是迹部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