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走到会客室门口, 清柠就闻到了从里面飘散出来的甜点混合着红茶的香气。
宫本老夫人已经坐在圆桌前，一边签署文件一边等他们，虽然已经上了年纪，却还是时刻保持着完美的仪态, 老去的面容没有损坏她的美丽, 反而为她增添了经过岁月洗礼沉积下来的从容与深度。
被接回宫本家后，虽然没有主动问过, 但是从旁人的叙述中捕获细枝末节, 清柠也觉得祖母的一生实在是过的精彩而不易。
所以, 即便是在跟祖母没有熟悉亲近起来、误以为她不喜欢自己的时候, 清柠也是很崇拜尊敬她的。
清柠的脚步稍微停顿了一下，恰好这个时候，宫本老夫人也将签好的文件递给了助理，抬头看到清柠站在门口, 她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疑惑：“怎么不进来？”
迹部也侧目看她。
清柠迈开脚步走过去, 站定后, 她微微弯起眼睛，脸上露出了浅浅的笑容：“因为觉得祖母坐在这里的画面很好看, 就忍不住多看了一会儿。”
宫本老夫人的眼中流露出几分意外的神色——这孩子原来也会嘴甜哄人的吗？
换成旁人, 宫本老夫人会觉得这是在用恭维的话替自己辩解。但这是自己的孙女, 这话听着就要真诚许多，即便是哄她开心, 那目的也达成了——她现在非常愉快。
“坐下吧。”
“是，祖母。”
清柠和迹部先后坐下, 女仆将泡好的红茶给他们放到了面前。
“因为还要招待景吾，所以我就没有问你，直接让人准备了英式的下午茶。”说完之后, 宫本老夫人端起茶杯轻啜一口。
清柠面带微笑：“没关系的，以客人为优先。”
——反正她觉得下午茶的形式其实也不重要，什么样的都行。
不过迹部好像很讲究这种仪式感，在听到宫本老夫人这么说的时候，他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
清柠也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正好肚子有点饿，就又吃了一块点心架最下面一层放置的三明治，吃完后就听到祖母问自己：“你的交际舞学的怎么样了？”
自己说进步很大好像有点脸皮太厚了，清柠在斟酌了一下之后，语气谨慎地回答道：“比之前好一点了。”
“说的太谦虚了，”迹部的语气中带了点张扬，“有我教你怎么可能只是好一点。”
千织也在一旁微笑着补充：“迹部少爷教的很细致，清柠小姐已经可以完整地跳完一支舞了。”
宫本老夫人听着都有些惊奇：“真的吗？”顿了顿，她看向迹部，“被踩了吗？”
迹部轻咳了一声：“嗯，被踩了一脚。不过我想，”他似笑非笑地看着身侧的黑发少女，“清柠也不是故意的。”
清柠心虚地低着头——他是故意的，他绝对是故意的！
宫本老夫人自然不会看不出这两个小辈之间的小动作，只是迹部这么说，她也没必要特意戳穿。而且，她还不由得想，自己的孙女……好像性格还挺活泼的。
“清柠，去福利院有什么收获吗？”
“是，有的！”
今天去福利院，对清柠来说算是另一种层面上的“长见识”。而迹部今天在福利院的行为，也让清柠又对他多了一分改观。
想到这里，清柠悄悄朝迹部那边瞥了一眼。
他左手拿着从点心架的第二层取下来的司康饼，右手则是在用银质的餐具在上面涂抹奶油和果酱。
骨节分明的手慢条斯理地做着这样的动作，看起来优雅迷人到无可挑剔的程度。
清柠瞥了一眼便迅速收回视线，继续和祖母交谈，等到她说完，一低头就发现，自己面前多了一只骨瓷碟，碟子中央放着的，就是一块已经抹好了奶油和果酱的司康饼。
凭空多出来的餐点让清柠下意识地看向迹部，他面色坦荡，显然是在承认。清柠弯起唇角：“迹部君好绅士，多谢。”
——不用自己动手了好开心！
宫本老夫人也缓缓开口：“清柠在家经常跟我说，你在学校里很照顾她，今天也是麻烦你了，景吾。”
“您太客气了。”
随着迹部也加入交谈，话题在不知不觉间开始发生偏移。
听到祖母和迹部开始交流政治和经济上的内容，在这些方面学的还很浅显的清柠就慢慢地不再开口，而是一边吃甜点一边仔细聆听。
点心架最上面一层放了诸如水果挞之类的甜品，但清柠更倾心于祖母额外烤制的蛋糕，不知不觉间就吃完了一块。
好好吃T^T
——是幸福到无以复加的春日午后。
下午茶时间持续了差不多有一个小时，临近傍晚，迹部起身告辞离开。
宫本老夫人想留他吃晚餐，也被他拒绝了。
清柠将迹部送出门，正打算再次向他道谢，就被他抢先开口：“客套的话就免了，快回去吧，你今天剩下的可以跟你祖母单独相处的时间可不多了。”
听到迹部这么说，清柠急忙说道：“那我要回去了，你也快走吧！”
迹部“嗯”了一声就转身上车，刚坐好，就看到清柠在外面轻轻敲他的车窗。他将车窗玻璃降下来，就见清柠弯着腰朝他挥手：“到家之后跟我说一声哦，小景——”
“上瘾了是吧？”
“嘿嘿——”
“我走了，你进去吧。”
“明天见！”
虽然心里着急回去，不过清柠还是耐心地等到迹部的车开出了自己的视野范围才转身离开。
祖母在客厅等她，见她回来，便问了一句：“景吾走了？”
“嗯，”清柠点头，走过去之后语气乖巧地说道，“祖母做的蛋糕很美味，能和祖母一起喝下午茶，我觉得好开心。”顿了顿，她又试探着问道，“下次可以让我来准备吗？由我来邀请祖母。”
“邀请我喝下午茶是要找我的助理预约的。”听到祖母这么说，清柠有些纠结地想要把伸出去试探的手缩回来，随即便听到祖母又说，“不过你是我的孙女，不需要这些步骤。周末有时间的时候，直接来找我就行。”
清柠先是一愣，下一秒，清丽的脸上便绽开了笑容：“是！那我先回房间看书了，祖母。”
今天原本的学习计划大概是完不成了，不过距离晚餐还有很长一段时间，能补上多少就补多少吧。
宫本老夫人却没有答应，而是望着清柠：“你最近很努力，法语老师和经营学课的老师都跟我夸过你。现在交际舞也有了很大的进步，所以我想给你个奖励。”
“奖励？”
“嗯，”宫本老夫人点头，“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乖巧的孙女至今为止还没主动开口跟她要过什么呢。
清柠眼睛一亮，确认似的问道：“什么都可以吗？”
“只要我办得到。”不过以宫本家的财富地位来讲，办不到的事情大概寥寥无几。
“那祖母可以摸摸我吗？”
“……啊？”
宫本老夫人很少见地露出了怔愣的表情，清柠却期待地说道：“摸摸头就可以了！”
“啊，当然可以。”宫本老夫人回过神来，朝清柠招了招手，“你过来。”
清柠迅速走过去在祖母身旁坐下，灿金的双眸眼巴巴地看着她等待着。
……这孩子也太可爱了。
宫本老夫人抬起手放在清柠的脑袋上，轻轻地抚摸了几下：“这样就行了？”
“嗯！”清柠伸出手抱住祖母，“祖母贴贴！”
这还是祖孙两个之间第一次这么亲密，宫本老夫人又是一愣，正想拍拍清柠的背，她却已经直起身来松开了自己：“谢谢祖母的奖励，我回房间看书了。”
这次宫本老夫人没有再叫住她，等她走了之后，才不是很确定地问执事长：“其实那孩子是愿意亲近我的，对吧？”
执事长面带微笑：“很明显是呢，真是太好了，理事长。”
“但是这孩子也太好满足了，摸头怎么能算是奖励呢？”宫本老夫人苦思冥想着，“不然送她一艘游轮吧？景吾都有游轮，我们清柠也要有。”
“大小姐看起来不是喜欢攀比的性格，您要不再考虑一下吧？”
“祖母送孙女礼物，有什么好考虑的？”
“您说的是。”
***
并不知道祖母正盘算着要给自己送游轮，清柠还在专心地给她准备生日礼物。
因为迹部说了可以借用他学生会会长的办公室来画画，周一的时候，清柠就把自己的画具全都带了过去。
迹部还给她准备了一把钥匙，方便她随时出入，倒是十分信任她。
忙完了学生会的事，迹部在闲暇的时候还会过来看看清柠的进度。
“迹部君，”清柠幽幽地看着他，“我可没有你那么好的专注力，完全不受影响。”
“那你可要抓紧时间锻炼了，”迹部提醒她，“你以后会受到的，可不是只有来自我的关注。”
这话倒是没错。
想着迹部说的有道理，清柠就没有辩驳。
不过她暂时也不太想继续画了，干脆放下画笔，开始跟迹部闲聊起来：“迹部君，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十月四号，”迹部倚着办公桌，饶有兴致地问道，“怎么，你也打算送副画像给我？”
清柠双手合十，面色深沉：“不，等你生日，我给你换成黏土捏的玫瑰。”
迹部：“……”他在清柠眼里是跟玫瑰焊死了吗？
“刷成粉色的！”
“……别。”
“为什么？我觉得说不定很适合你诶！”
不想再听下去，迹部把清柠探出来的脑袋摁回去，刚想说让她继续画她的画像，办公室的门突然被人打开，忍足从外面走进来：“迹部啊——”
看到迹部和清柠，忍足顿在门口，镜片反了道白光之后，他毫不犹豫地退出去：“抱歉打扰了，当我没来过。”
“……你给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