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阳城墙外,30多米高的瞭望塔上,守城门的民兵第一个发现了从南方归来的靖魔团。
“当当当!”清脆的钟声响彻上午的卫阳城,老百姓们纷纷探出头望向城南。今天一早,宣传部就在派人宣传。所以他们知道,那是他们的战队回来了。
“噢噢噢噢!”
“大家快去城南迎接啊!”
“走啊走啊!”
自进入战争紧急状态以来,冷清的街道上终于再次迎来了如潮水般的人群。
百姓们呼朋唤友,互相招呼着,脸上洋溢着喜庆的神色。小孩子们欢快地跑着,速度比他们的娘亲更快,去迎接他们的父亲和哥哥。
这甚至不需要宣传部去组织,百姓们是自发的,他们为这场战争付出了太多。
胜利的消息传来时他们就准备欢呼的,只是议事堂的宦官们告诉他们,要等他们的战队回来再一起庆祝。
现在正是庆祝的时刻!
首先听到的是乐团的声音,依然是林白指导演奏的乐曲,叫《铁血守护》,一部先是伤感,然后过渡到雄壮,再趋于平静的战曲,曾经在《士兵突击》里出现过。
城南的大门缓缓打开,走在最前面的是伤亡最重也是战功最高的第三营。
他们每一个人的脖子上都挂着不下两张木牌。他们每一个人都和另一名战友推着一辆木板车。车上躺着的,是已经盖上白色布的,他们牺牲的战友!
胜利的情绪高涨正准备庆祝的百姓们,全都安静、低沉了下来。
死者为大,不管什么胜利或失败,喜悦或期待,为战争而牺牲的烈士必须受到最高规格的对待,必须被摆在第一位,其他的一切都得为其让步!
一个人如果想要跳得更高,那他必须先得蹲下。林白认为,只要坚持正义的道路,人民与军人必将在悲愤后获得更加强韧的力量!
林白不知何时下了马,走在第三营队伍的末尾,忍着皮肤新生肉被撕裂的疼痛,僵硬地走着,陪伴已牺牲的士兵们荣归故里。
在这样的氛围下,哭泣是不能避免的。
百姓们的目光来回扫荡着,焦急地在人群中寻找自己的亲人。找到了,心里的大石头顿时就放下了,再默念一声多谢老天保佑,顺便擦一擦红彤彤的眼睛。
倘若一直找不到,那便心里越来越凉,直到看见一名武官,手拿着名册找到自己家的家门,脑子里轰的一声,眼前变黑,仿佛天都塌了。
林白的额头冷汗津津,他不得不紧绷着脸,睁大眼睛将百姓们的痛苦与悲伤都收入眼中。
在压抑的氛围中,林白与靖魔团士兵走到了城中央大道上,此时靖魔团全兵皆已入城,南门关闭。
整个队伍随之停了下来,跟着队伍的百姓们也停了下来。大家注视着他们的最高领导,林白,他站上了指挥车的车顶,似乎要对大家说什么。
“百姓们!同志们!”林白喊得很大声。
“我们胜利了!城卫兵打赢了王国军!卫阳安全了!”
“但是,”林白紧接着话锋一转。
“城卫兵也付出了很大的牺牲,几百好儿郎们战死沙场。”
“在这胜利之际,我们本该庆祝。但是卫阳,有几百个家庭失去了亲爱的家人,他们高兴不起来,他们很悲伤,他们在哭泣。”
“我们不应该抛下他们独自庆祝,因为他们是我们的同志!”
“因此我宣布,庆功宴推迟三天。先安顿好我们的烈士,安排好烈士的家人,让他们不必为今后的生活而愁苦,让我们的烈士不留遗憾,安心离开。”
“然后,我们全体卫阳人,再一起庆祝胜利!”
林白的声音悲壮、诚恳、坚定不移,像最值得信赖的老父亲一样,为所有悲痛中的卫阳人提供了一个仿佛坚不可摧的依靠,一个心灵的港湾。
他的身影在卫阳人的心中深深刻下,仿佛只要他在,任何困难都不用害怕,任何人都不会被亏待和遗忘。
百姓们哭了。
没有哪个辅正官能像林白大人一样,百姓们需要铁血时带领他们战斗,百姓们需要安慰时给予他们怀抱。
“谢谢林白大人,呜呜呜,”
“老汉无悔了,”
“我儿牺牲有报,”
站在队伍旁边,那些已经确认家属牺牲的百姓们,流着热泪,忽然就跪到了地上去。先是一个,两个,接着是一片,一大群,他们口中低呼着听不太清楚的肺腑之言。
林白连忙从车顶上蹦下来将百姓们从地上拉起:
“快起来,快起来!”
“不用跪我,这是他们应得的。”
“他们都是好兵,是我们的好同志!”
“大家快点起来吧,林白承受不起啊!”
林白在人群里走着,百姓们一个一个被他从地上拉起。还有城卫兵的士兵们,他们也都跟林白一样,眼里着含泪,去扶起既悲伤又感动的百姓们。
百姓们也睁着浑浊的泪眼,看着这名朝递出双手的年轻男子。他们用自己温暖的、粗糙的、藏污纳垢的双手握住林白和士兵们的手。
使劲地摇着,不知道该怎样做才能表达出心中的感动之情。只是一个劲地点头,或者哭着,或者拼命地忍住哭泣,想要在林白面前露出笑脸来。
“林白大人,您,您流血了?”一名年轻的妇人捂住了嘴巴,指着林白的腰腹部惊叫道。
林白哪能不知道自己流血了呢,他身上的新皮还没完全长好,动作幅度稍微大一点就会撕裂伤口。他只是忍着痛,用自己的笑容与诚恳去安抚受苦的百姓们,别的已经顾不上了。
“一点小伤,不碍事。大家们还是快点起来吧!议事堂一定会在三天之内把抚恤、荣耀证书还有你们亲人的遗物都交到你们手上的,请大家放心!”
“大家振作起来,不要悲伤,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我保证”
“我们相信您林白大人!您说带我们打赢,仗就打赢了。我们相信您,您赶快去治伤吧,不要留下病根了,”一名50多岁的大妈一边擦着红肿的双眼一边劝解林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