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双的纠结无人可知。
没有人会圣母到在死亡之地把可以救命的白丸,白送给一个对他们毫无用处,而且还是一个以后或许再也碰不到面的陌生人。
张宝也明白这个道理。
他痛苦的低吟着,再不舍弃得到帮助,可是他又隐隐的不甘。
明明能有一次重新生活的机会,明明可以变得越来越强大。
如果能活,谁又想死呢!
他会想不开投河,只是因为身患绝症走投无路,为了治病,他卖房子卖地,无家可归,病没有治好,亲戚也躲他如蝗虫鼠害。
活着已经变成一种负担。
拖累亲人拖累社会。
而如今,他身体健康,能跑能跳,不过是鬼怪,只要是有符纸,他完全可以试试家传的道术,在这个诡谲的世界依然能夺得一份生机。
哪怕烧灼之痛痛彻心扉,张宝仍是被这份不甘心,折磨的忘却了痛苦,心中一片火焰在燃烧。
他想活下去,真的好想活下去……
围着张宝的几人散去,便是廖悦薇也拽着小姑娘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她低声告诫程双,“别看了,他熬不过去的。”顿了顿,她似是在劝说小姑娘又似在劝告自己,“这么死去,总比被鬼怪生生磨死要强。至少现在还有咱们陪着他……”
这样会更好一些吗?
程双本不能体会廖悦薇所谓的陪伴有什么意义,但小姑娘忽然想起上个死亡之地,那些独守在酒店的新人们,孤零零的面对水母怪时的孤单与害怕。
设身处地的想了想,小姑娘打了个激灵。
她抱住廖悦薇的胳膊,声音不大不小,仿若突发奇想,“姐姐,我想……过去陪陪他。”
几个维护者神色各不相同,田大硕冷冰冰的笑、苏明嘲讽的撇嘴、雯雯低头掩去表情、芳芳和她哥则好奇的张望。
而廖悦薇目露纠结。
很快,两侧孤儿院的门咔的打开,幽幽光线透了出来。
田大硕嗤笑一声,双臂抬起,抱着脑袋慢哒哒的往1区的方向走去,苏明对雯雯使了个眼色,暗指2区。
雯雯悄悄点了下头,可谁曾想,就在这时,田大硕一臂抄起她,扛在肩头,扭头跑进了2区。
苏明大喊一声,“雯雯!”
雯雯惊吓的哭声伴着尖叫响彻大厅,“苏明、苏明!放下我,田大硕,你混蛋!”
苏明听到女朋友绝望的哭喊,咬紧牙关,脸都憋红了,求助的目光竟是看向了刘珏山和廖悦薇。
这一男一女同时露出了无语的表情。
有毛病吧!
自己女朋友不自己去求,还想指望别人不成。
田大硕也是料定苏明太怂,他或许对雯雯确实有坏心思,但苏明的一再退让也是让他敢在死亡之地动手的最大原因。
见刘珏山和廖悦薇别头不看他,苏明怨恨的握紧拳头,终是铆足勇气的追了过去。
“去陪陪张宝吧!”廖悦薇摸摸程双的小脑袋,并不在意这场闹剧。
如果雯雯自己不坚强起来,她还是会遇到类似的事情,总不能指望有人次次相帮。
倒是芳芳蹙眉,“刘哥,我想去看看,欺负女人,太不像话了!”
刘珏山抿抿嘴,“你想好了?”
芳芳颔首。
“你要是也去2区,那我去1区,扎在一起不是什么好事。”刘珏山并不阻拦,轻声嘱咐两句,两个各自和廖悦薇、程双打过招呼,扭头分散行动。
程双这时才回神,她压根没注意到发生的闹剧,因为小姑娘正努力凝结粉丸。
她自己体会过粉丸的高效和强劲,说实话,这么一颗几乎能让身体达到顶峰的技能,若真的用在单纯治疗上,她定会后悔。
所以小姑娘多了个心眼。
之前为了省事,她把技能凝结成一粒药,其实是走进了思维的固化模式,俗称死心眼了。
修理工的技能输出多少,修理到什么程度,应该是由她全面把控的,反正修复一次冷却时间都要24小时。次数既可以累积又可以赠予,还不怕有人掠夺。她完全可以把一次凝结的粉丸分成几等份,避免浪费,还能自己积累备用。
程双预估了一下,一颗粉丸至少顶替了各十颗白绿红蓝丸。
这次她凝出了十颗粉丸,约有红豆大小,颜色更淡了些。
反正没有外人,小姑娘嗒嗒嗒的走过去,盘腿坐在明显伤势加深,却努力睁大眼的张宝身旁。
这个男人貌不惊人,平时佝偻着背,看起来怯懦而猥琐,但面临死亡,他的双眸却迸发出一种夺目的光彩,那是求生的谷欠望。
他的半边脸已被腐蚀,蔓延到脖颈的位置,所以脖子无法摆动,只能眼角余光愣愣的望向程双。
他嗓音沙哑,带着些微的哭意,“谢谢你,小朋友!”谢谢你在最后一刻,选择陪伴!
程双揉揉鼻子,不自在的说:“其实,我想拿您试药。叔叔,我不能确定这药疗效如何,能不能救命!但是我没有白丸了,您介意吗?或许它根本治不好您的伤,或许它只能勉强让您不那么痛苦……”
“也或许它能救我一命!”张宝喘着粗气说完,即便疼痛烧灼折磨着他的意识,都没能让他痛哭的男人这一刻流下眼泪。
他恳求道:“求求你小朋友,我想试一试,真的想试一试!”
廖悦薇没有阻止,她心情略显复杂。
其实小姑娘现在心情更复杂,她所谓的试药多一半是发自内心,可看着张宝渴望的眼神,什么话就都说不出来了。
程双把药直接塞进了张宝的嘴里。
她是真的不知道被拆分十分之一的粉丸能修复到什么程度。
看张宝伤势骤停,不在加重下去,她默默算了下速度,比白丸慢了一点点,几乎没有太明显的差距。
但效果却比白丸要好。
刘珏山说过,他的伤势至少要两颗白丸,而今张宝的伤在愈合,暴露于空气中的肌肉组织扭曲重建,硫酸的刺鼻味道渐渐褪去,从肩膀到脖子,长出稚嫩的皮肤,停留在那一侧脸颊,药力像是后劲不足,缓慢的在脸上留下一块婴儿拳头大的疤。
张宝不敢置信的睁大眼睛,他摸着自己完好无损的肩膀,泪水扑哧扑哧的往下掉,他猛地按住程双的肩头,露出劫后余生的激动,导致脸庞稍显扭曲的迫切说:“小朋友谢谢你,谢谢你,你有黄纸红笔吗?你有黄纸红笔吗?你有黄纸红笔吗?”
廖悦薇:……人的本质难道是复读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