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双和都隽走到画卷的位置,小姑娘踮着脚伸出手臂摸了摸画上的绿油油菜田,指尖传来了凹凸不平的触感,证明这些已经固态的颜料可以再利用。
都隽用剪刀慢慢刮下红烛上滴落的蜡,趁着热度将蜡涂抹在画中男人的灰色粗布衣服上,一点一点,直至全部涂匀。
程双则找到画中一处不起眼的边角,把菜地上凸起的绿颜料刮下来了一些,斜放在托盘一角,倒上一滴水,慢慢将颜料沫重新化开,为了防止冷空气影响液体的流动性,小姑娘特意撕了一张暖宝宝。
绿色颜料被她涂抹在画中女人的灰衣服上。
两人配合,很快,红男绿女在阳光下笑容灿烂。
整张画发出咔的一声,缓缓向下移动,露出一方小木格,格里有一破旧的小册子,封面写着四个字:胡氏族谱。
因为纸张轻薄干脆,都隽取出来时额外的小心,他放低胳膊,方便程双一起看。
翻开第一页是序言宗规,第二页是姓氏渊源,往后就是世系表,族谱的内容和其它族谱并无不同,胡氏家族也没有什么特别引入瞩目的传奇事件发生。
但翻到最后一页,一张皱巴巴的票据飘了下来。
票据上的字迹经过岁月的洗礼已经模糊不清,程双捡起后就着蜡烛的火光细细看去。
上面隐约写着--今,胡松石欠银十两,由幺女胡翠翠偿还,日期为新历年1951年1月11日。
其中很多字迹洇湿,比如债主的姓名、比如如何偿还。
总体来说,这是一张普通欠条。可出现在族谱里的欠条本就处处透着奇怪。
程双合眼想了想婚礼上的细节,猛的抬头望向贡品矮几,当时新娘到底是在侧头看她,还是在看藏族谱的画卷?
现在想想,新娘凭什么回头提醒她该怎么做?
他们这些踏入副本的外来者若是在婚礼上出了‘错’,新娘和司仪不会有任何损失。
所以肯定有什么是被忽略掉的。
她刚想凑近烛光看的更细致些……
“啊!”
又是一声凄厉惨叫在不远不近的地方骤然响起。
小姑娘手一抖蜡油差点滴到这张脆弱的纸上,她慌忙把纸拿远,都隽眼神一凝,握住她的手腕,“别动。”
程双配合的没有动。
蜡烛的光芒透过纸条打到墙壁上,那些模糊不清的字组成了一个特殊的形状。
两人对视一眼,都隽收回手,快速把这个形状描画了出来,小姑娘跃跃欲试说:“把字,清晰的字点上。”
都隽按照票据上字的分布在那个形状四周点了清晰的点,他慢慢蹙起眉头,“这是……数字游戏?”
说完,他直接抽出一张空白纸,贴着墙飞快的画了起来。
程双对数字游戏不是很拿手,玩的最多的是消消乐,为了避免影响小哥哥思考,她将欠条重新夹回族谱里,又从空间格取了一个不起眼的帆布包,先把族谱放了进去。
随后静悄悄的走到双扇门前,从门缝往外看去,只见星光下,院中人影叠叠,每个人脸上依旧摆着喜盈盈的笑,仿若新娘还站在门口等待他们的祝福,又仿若透过门板,他们能和她对望。
小姑娘打了个激灵。
轻轻退后,不愿意惊动这帮奇奇怪怪的人。
她转身走到那扇带有密码锁的小门口,把排列好的密码输了进去,门锁嗒的解开,小手立刻接住铁锁,暂且将它揣进帆布包里。
门被推开,有风一下子灌入。
在看清屋内的景象之时,程双瞪圆眼睛,回头望向都隽。
都隽正好抬头,发现小姑娘立于那扇敞开的小门前,瘦弱的身影被拉的极长,身前的房间若黑色的深渊,仿若下一秒就会有未知的怪兽将她一口吞入。
都隽连忙抓起解开的数字游戏,忙不迭的跑到程双身侧,刚要询问,结果眼神一撇,闭紧了嘴巴。
昏暗的房间,白色的绸缎挂在四角,中间是祭祀台般的牌位摆放桌,桌前是贡品矮几,矮几前又跪着一个一身白色丧服的女人。
女人梳着两根大辫子,头颅低垂,只能看到一片漆白的肌肤。
她的身后站着两个童男童女,确切的说,是两个穿着童男童女相应服饰的纸人。女童纸人画着桃花眼小樱唇、男童的纸人身形略高,垂着眼皮极为冷漠。
程双和都隽相互看了眼,默契又迅速的把那身厚实保暖的棉袄脱掉,换上空间格里的羽绒服。
都隽无声的对程双使了个眼色,小姑娘心领神会的跑到画卷那扇墙壁前,将画归位,红烛放回香炉旁。
等她收拾好残局,都隽已经踏入另一间如镜面影像却阴风阵阵的房间,并慢慢靠近跪地的新娘。
脚步声虽然轻,却并不是完全没有,但新娘毫无动静,后脖子那块蜡黄无血色的肌肤没有防备的露在外,头扎的很低,如同失去了意识,甚至失去了生命。
都隽试探性的伸出手,轻轻一推,新娘咻地向后倒去,她紧闭双目嘴角依然咧着甜蜜的弧度,落地的刹那,脑袋脱离了脖子,在都隽措不及防的目光下,顺着落地的力道竟是一下子滚到了后面的双扇门前,并还有继续滚下去的趋势。
就算去阻止也来不及了,以这颗头颅滚动的速度,即使门不会被推开,也会被敲响……
正当都隽瞳孔微缩,转身要夹起程双跑的刹那,这颗流淌了一地血的脑袋被一方紧贴门板的斗篷兜了起来。
看到丧丧怪悄无声息的阻止了脑袋敲门,都隽冲它伸了个大拇指,丧丧怪躬身还礼,结果被它兜住的脑袋噗通又掉在了地上。
脑袋缓缓转了过来,随着甜蜜笑颜渐渐敛去,她的眼睛慢慢睁开,通红的瞳孔转来转去,眼眶溢出潮湿,张开嘴巴要发出凄厉的惨叫……
绝对不能让她叫出来!
顶着莫大的压力,丧丧怪下意识的把自己乱蓬蓬的斗篷衣摆直接怼进了脑袋的大嘴巴里,把所有尖叫都噎了回去。
然后,脑袋的眼睛由痛苦愤怒转化为震惊,以及难受的泪水噗嗤噗嗤滑落,并发出呕、呕、呕状似要呕吐的动静。
都隽默默回过头,不去看丧丧怪染着泥渍和灰尘的大斗篷。
无知无觉的小姑娘也对她的丧丧怪伸出了拇指!
丧丧怪:哈,我最棒!
脑袋: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