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此的另外三位国君虽然没有见过大楚祁王,但看各方的反应也估摸着棺柩里躺着的那位十有八九是真的大楚祁王了。
仪式开始的第二天,五位国主同时向木槿辞行。
等到第七日仪式结束后,棺柩入葬陵墓,但大楚皇室下葬习俗是棺柩入葬三日后才能正式封陵。
棺柩入葬陵墓的当天晚上,几道黑影迷晕守陵人后进入陵墓内。
陵墓正室的穹顶上镶嵌着数百颗大小不一的夜明珠,荧荧光辉,仿若夏季的璀璨银河。
四周墙壁上的金盏里燃着长明灯,偌大的正室在夜明珠的冷光和长明灯的暖光交汇中显得绮丽而梦幻。
蒙着面的四人各自对视一眼后都没有出声,十分默契地跑到棺柩前将还未上封的棺盖推开一半。
红木镶金的棺椁里,依旧躺着黑袍红绣,身姿仙鹤般的人影。
他的面上盖着一张同样玄色红绣的帕子,上面用红线绣着大片的彼岸花,似在寄托着往生极乐。
看到一人出其不意地伸手拿掉了那张帕子,夏欢儿的水眸一暗,但目光落在那张脸上后,不止是她,其它的三人也同样怔了一瞬。
随即涌出各种情绪。
此刻躺在棺柩中的那人依旧是那张一眼就揪住人心神的脸。quwo.org 橙子小说网
只是这张脸比平常要惨白些,本来无暇的左侧脸上多出了一道腐伤,似在不满地证实他从闵城到扶清城经历这两个多月的无聊路程。
眼看着一只手往他的脸上伸去,另一道黑影将那人撞开,随即伸手拉开棺柩内那人同样绣着彼岸花的双襟。
露出的惨白肌肤上,胸口处已经渐露腐败的伤口让那黑衣人不觉扶住棺柩,随后伸手重新替里头的那人将衣服一层一层地整理好。
另一名黑衣人伸手摸了摸里头人叠在腹部的双手,喃声道:“僵的,他真的……死了。”
死了。
夏欢儿盯住自己的双手,黑布下的唇扯出一抹笑来。
对,她也觉得他死了。
刚刚替他整理衣服时,那僵冷的触感无不在提醒自己这是一具已经渐露腐败的尸体。
不是狸猫换太子,也没有人能易容出他的姿色。
这棺柩里躺着的,就是楚涟。
夏欢儿的目光缓缓移向棺柩那人长发上系着的艳红佛珠上,自己开始拉开他的衣襟时,不小心把垂顺在胸口的那束长发弄到了棺椁里的锦布上。
她从怀里拿出一把匕首,另一只手则捧起那束长发。
“你疯了!”另一人握住她拿着匕首的手低声怒道。
“你连他的尸首都要糟践么?”
夏欢儿缓缓抬眸盯住对面的黑衣人,她听出来了,这是那时在功德台上敬香的大夜国新君。
瞧,真不愧是楚涟。
连刚被他打得割城求和的敌方君主都在护着他。
夜锦宵被带着戾气的攻击连退几步,看着棺柩内那人系着红珠的长发被闪着寒光的匕首割断。
握紧那束发后夏欢儿转身往陵墓外跑去,见状另一名黑衣人也跟着离开。
夜锦宵露着戾气的凤眼望向离开的那两人,随后低眸将棺柩里的那面黑布重新盖上,跟着剩下的另一人一起将棺盖合上,快步离开。
陵墓里再次恢复安宁。
不知过了多久,又走进来了一拨人。
楚景楠挣开旁边两人的束缚大步跑到棺柩边,伸手用力将棺盖推开。
“我不信。”
他不信这里面的是子昂,他不信。
可等他揭开那面黑布后,仿佛被抽干了全身力气般瘫坐在地上,只一双满是血丝的凤眼盯住里头的那人。
这时另两人也大步跑过来跪在棺柩边。马沅陵红着眼眶哽咽道:“殿下,我才赢了高阳的赌约过来找您的……您若是不喜欢我跟着,那我回南部去接手,把高阳叫过来,好不好?”
跪在另一侧的墨夜低眸不语,只是面无血色的看着棺柩内的那人。
“你知道是谁,对不对?”楚景楠扶着棺起身踉跄到墨夜身边,“告诉我,是谁?”
墨夜还是不语,只是面色更加苍白,好似随时会支撑不住一般。
“婶婶!”楚景楠抬头对着走来的木槿颤声道。
一定是其它国的刺客!她才会为了所谓的大局让他们闭口不提!
木槿红着眼眶走到棺柩边,看到里头那人肩上一束明显被割断的短发后闭上眼,冷声道:“以后一只蚂蚁也不准给本宫放进来!”
“是!”她身后的侍卫全部跪下大声答道。
“去外头守好。”木槿慢慢睁开眼。
“是!”
等侍卫全部出去,木槿问向对面,“现下是什么时刻了?”
墨夜的目光这才松动一些,哑声道:“回娘娘,应该快丑时了。”
木槿弯身,一只手扶着棺柩,另一只手慢慢放在里头那张惨白的脸上。
应该是快到了。
她故意放出消息子时是守卫陵墓最松动的时刻。那些人既已经走了,是该快到丑时了。
一只大手这时紧紧抓住木槿的手腕,楚景楠嘶哑着嗓音道:“婶婶,您真的不为子昂报仇么?”
真的要因为所谓的大局便这么算了?
“子昂是您一手养大的啊!他就不算你的孩子么?”
木槿偏头看着脸上满是泪痕的那人,压制着心绪的翻涌缓声道:“一切等过了丑时,再谈。”
一直沉默在一旁的马沅陵登时抬起通红的双眼,唇角颤动,却终是不敢再说出什么。
楚景楠也颤着松开手,面上近乎抽搐的肌肉让他神情有些扭曲,好一会儿才恢复,只是一双凤眼仿佛蒙了一场雨雾,将他各种情绪深埋其中。
生怕自己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妄想,最终只换来一场疯魔。
木槿跪靠在棺柩边,一双手不断抚摸着里头那人交叠在腹间的双手,带着血丝的美目一瞬不瞬地看着。
“丑时了吧。”
这小混子是不是忘了她说的话。
他那时醒来后说的那些,她可是有要求的。
若今日是失败的结果,她一定会让那人跟他陪葬。
若那时南朝敢阻,她就打到南朝无招架之力为止。
马沅陵和高阳他们可都是他的亲兵啊,便是她跟淮恩想要顾全大局,那些祁王府的几万亲兵可不会听,只会去为他讨一个血债血偿,万千尸骨都不能阻。
寅时之前,丑时之末。
不停抚着那双手的木槿一顿,对着另外三人道:“你们快来摸摸,是我的手太烫了,还是他的手暖了?”
是她抚的太久,才有他也暖了的错觉么?
木槿松开手往自己冰凉的脸上一贴,等她的手凉了后又往棺柩内的那人脖子上摸去。
“娘娘,殿下的手,殿下的手软了一些……”听到墨夜的话,楚景楠立刻将他挤开,一双手悬停了好一会儿才慢慢靠近那双毫无血色的手。
“婶婶……他的手真的暖了……”楚景楠笑出了眼泪。
只有一点,但比起开始的僵冷真的暖多了!暖到他此刻心里头像融了一团火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