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双重信息的轰炸。
不仅仅是期待的第十位a级玩家,就连鬼王也诞生了?
伴随着直播,‘第十位a级玩家’和‘鬼王’诞生的消息,被传达至家园的每一个角落,像是一阵吹向家园的旋风。
“啊啊啊,终于等到了!”
“自从第九位a级玩家诞生之后,我就一直在期待。”
大脑根本没能缓过神,就被鬼王诞生的重磅炸/弹给震懵了。
那可是鬼王啊!
薄临锋都没能培育出来的鬼王!
消失了几百年的鬼王,再度降临世间,怎能让人不激动?
但鬼王诞生的消息再大,也没能掩盖住殷长夏成为a级玩家消息的光芒。
a级玩家可以用三颗游戏内核组建设计独属于自己的游戏、可以在家园区域穿行自如、可以向他人租借阳寿、可以邀请低等级玩家去往一区……总之太多特权了!
“在家园彻底变成游戏之前,殷长夏一定能找到办法。”
“是啊,有了殷长夏,一定会扭转战局!”
他们仿佛被打了鸡血,神色都被鼓舞。
这一场特殊游戏终于落幕,所有人都不会忘记,全区参与、全区观看,如此盛大而瞩目的第十位a级玩家诞生的过程。
他们记住了这个名字——
殷长夏。
哪怕是直播中,亦有许多东西,他们也没弄清。
比如凶宅。
比如江听云和裴铮。
比如家园什么时候会彻底沦为游戏场。
但这一刻的激动,却在内心翻涌,仿佛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如同翻涌的岩浆,含了一口滚烫热气的感觉,将被铭记下来。
[b级游戏‘往生’已结束。
[请玩家们尽快结算,时限半小时。
正在奋战之中的唐书桐抬眸望向了十区,表情仍充满了担忧。
游戏虽然结束,殷长夏和江听云之间的对战却尚未结束。
伴随着游戏结束,游戏显示屏归于黑暗,直播也被关闭,他们将在也无法知晓十区的详细信息。
唐书桐登上了九区和十区间的高门,想要通过重重迷雾看向那边——
鬼王竟然真的能诞生了?
纵然殷长夏的种种行为都告诉他们,鬼王一定会在今夜诞生。
但凡了解一丁点儿鬼王的事,都会觉得这样的计划未免太不切实际。
哪怕是薄临锋,也不见得相信殷长夏会成功。
摆在眼前的事实,却重重的抽了所有人一巴掌。
若是平时,恐怕还会有人嫉妒。
但此刻所有人都困于险境,尤其是曾经被殷长夏救过的九区,都在翘首以盼等他归来。只会觉得这一巴掌被打得舒心、打得快乐、打得他们心甘情愿。
“殷长夏!”
“启泽!”
唐书桐的喊声穿透了迷雾,被风声送达至断壁残垣的十区。
十区的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坠,角落中满是藏污纳垢,藏着无法忽视的危险。
唐启泽早已精疲力尽,可身处于这样的环境之下,根本不敢放松精神。
在听到唐书桐的喊声后,他才稍稍放松。
唐启泽眼眶湿热,脚步趔趄,不禁朝前走了几步:“大哥!”
自爆鬼群死亡了绝大多数,只剩下几十只鬼将罢了。
在鬼王诞生之时,脚底一片云海涌来,让鬼将们全都倒在了地上,已经不必担心会惊扰他们会造成一连串的爆/炸。
因此,唐启泽才敢用大喊的声量回应唐书桐。
现在唯一的危险,仅剩下了江听云。
唐启泽没有立即奔赴九区和十区的大门,也没有闭眼结算,而是将目光放到了翻腾着烈火的云海之上。
所有人都有好奇心,他也不例外。
唐启泽想要看看,新诞生的鬼王的厉害。
唐书桐听到了唐启泽的声音,脸上还来不及喜悦,便听到了祝钦慌乱的声音。
“队长,倒、倒计时……”
祝钦急急忙忙的用手指向了天空,“你快看!”
唐书桐顺着他的手指,抬头望向了远处。
在看清那东西的时候,唐书桐的神色变得凝重。
怎么会……?
第九位a级玩家的倒计时,竟然这么快就清零了。
祝钦:“殷长夏那场游戏直播里的时间,明明才过去五分钟,我们这边的倒计时怎么走得这么快?都是倒计时,不应该啊。”
唐书桐沉声道:“他们的时间流速不是被放缓了,而是游戏内核的碎片四散在十区的原因,被悄然的延长了。你们还记得江听云掌控了游戏内核吗?被影响的时间是三倍!他们经历的时间是三倍!”
那便是接近十五分钟?
祝钦瞪大了眼:“也就是说……咱们这里的倒计时才是准确的时间?”
唐书桐点了点头。
在体力丧失的情况下,还能选择那样对战。
游戏限时最后五分钟,但殷长夏却实打实的坚持了十五分钟。
这样的坚韧、强大,殷长夏的确该位列a级玩家。
但不管怎么说,双方倒计时一同清零,殷长夏他们将从一个游戏,跨越到另一个游戏,根本没有休息的时间。
两人正交谈着,真正的危险却已经降临。
唐书桐:“糟糕,家园开始游戏化了!”
叮——咚——
不知从何处传来声响,家园的景象开始了极速的变化。
岸边河道的杨柳,被一股阴风卷过,很快变成了枯枝;
而河道里面的清水化作了诅咒之物,蛇、蝎子、蜈蚣……密密麻麻的堆积着,正在迅速增殖;
房屋也在以最快速度腐化,生出了霉斑和青苔,竟渐渐变得和十区毫无区别。
家园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了腐朽化。
这场祸事从十区开始,九区、八区、七区……乃至二区!
唯一没有受灾的,便只剩下了一区。
规则崩塌、等级崩坏、所有的一切都乱了。
[大型a级游戏已生成,欢迎各位玩家来到a级游戏副本——家园。
这下子,家园终于完完整整的和大型a级游戏副本挂钩了。
所有游戏大厅的光都被熄灭,变成了一片混沌的黑暗。
玩家们往日受够了游戏大厅的光污染,他们谁也没能想到,游戏大厅的灯光还有熄灭的一天。
众人紧张的站在原地,眼眶都有了泪花。
前路茫茫。
不知何方。
[正在统计参赛玩家。
[174562人。
[已封锁现实世界通道,玩家不可再次返回现实世界。
[三十分钟后,将根据玩家排位,发放玩家号码牌。
[公布胜利条件——
[一、夺得十位玩家的号码牌,失去号码牌者死。
[二、未知。
[三、未知。
[四、未知。
[家园崩塌在即,最后的游戏已启动,互相厮杀,直至迎来永夜!
[限定时间:十天。
未知?
难不成还需要他们自己探索吗?
游戏大厅的环状屏拔地而起,缓缓飞至了天空,血淋淋的倒计时展露在了众人的面前。
这一幕极具压迫力,面屏的底部是散落的黑色天线和碎片化的零件。在飞上天空时,还有细碎的零件不断往下砸落。
他们亲眼见证了何为崩塌。
那些往下坠落的零件们,就像是家园的生命力一样。
它已经无法再作为玩家中转站了,正以极快的速度开始毁坏。
咚咚咚。
不规则的心跳,在不断扰乱着众人。
深吸一口气,肺部竟全都是浓烈的血腥味,是从空气里传来的。
“只说了胜利条件,但登出家园,回到现实世界的条件呢?”
“没有、不能再回到现实世界了。你别忘记了,家园是游戏和现实世界的中转站,现在我们的中转站被毁掉了,还不明白吗!你是聋子吗?”
绝望随之而来,昔日的朋友全都成了敌人。
唐书桐脸色泛白:“别吵了!”
他站得高,自然能看清各个区域的变化。才这一小会儿,便有更多的光柱亮了起来。
玩家正在被收割。
不仅是被同伴收割,也是在被游戏收割。
作为a级玩家,唐书桐内心更多的是荒凉。
若是可以,谁愿意在生命的最后一段时光,看清大厦崩塌?
石门之上,狂风将人吹得凌乱,耳旁全是这怒火般的呼啸声,仿佛他们处于风暴的最中心,永远无法抽身逃离。
唐书桐朝着上方望了过去,突然察觉到一丝古怪。
那些红绸在……下降?
家园里没有太阳,也没有月亮,但天空高得吓人,还能吊着这些红绸,可见红绸的长度有多远、多深。
他以前从未留意过红绸,只是茶余饭后感叹一两句。
但红绸在随着玩家的收割而下降,速度比起之前已经快了不知道多少倍,或许是家园变成了游戏的缘故,才让这点儿诡异之处清晰的展现了出来。
唐书桐表情难看,他需要更高的大门,才能将红绸看清。
一区!
在薄临锋执掌的一区里,大门是所有区域里最高的。
唯一能把红绸观测清楚的地方,就仅仅只在一区了。
唐书桐心脏咚咚直跳,终于抓到了一点前进的方向,不至于在黑暗中摸索了。
“我们现在先下去。”
祝钦俨然也留意到了这一幕,表情难看到极点,魔怔了似的:“队长,那些红绸下降的速度,好像跟光柱亮起的速度很接近!”
唐书桐:“我们先下去!”
唐书桐的声音惊醒了祝钦,他们连忙听从了唐书桐的话。
狩猎时刻开始,家园约定俗成的规矩消失,在这个时间内,他们所有人都是猎人。
十七万玩家当中,只有夺取十个号码牌的玩家,才能够取得胜利。
也就是说,只有一万多人能活下来。
几人抵达了大门下方,同守门的玩家一同击杀着来自十区的鬼物。
夜风如刀,刀刀刮骨。
“队长,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等。”
唐书桐的目光放到了一门之隔的十区,石门的缝隙当中,仍有远远不断的鬼物和诅咒之物在入侵这里。
他在等待的绝非是当初需要帮助的殷长夏,而是在等待一个强力的a级玩家的盟友。
殷长夏今非昔比了。
十区的雨仍在下,还有越下越猛的趋势。
最初只如细碎的钻珠,现在则如同千万条银色的蚕丝,开始形成了雨帘,将十区衬得阴沉悲凉。
四周分明已经这样,脚下如云海滚动般的火海,却完全没有熄灭。
“鬼王……”
行动中的时钧和瘦猴全都停了下来,喃喃的念出了那个名字。
黑铁列车颤动了好几下,一个身影窜到了外面。
宗昙以自己的身体为内核,幽蓝的火焰构筑起了巨大的身躯,筋、骨、血肉、都隐隐作现,很快便压过了江听云身上黑雾所形成的怨狐。
“嗷——”
凄厉的狐狸叫声响了起来,仿佛无法抵抗,只能柔弱的束手就擒。
这也难怪,宗昙已经成为了鬼王,而江听云只在半鬼王巅峰。
随着宗昙发出的攻击,脚底的云海也有了变化。
下方的烟雾卷起,果真如云层那样。
唐启泽双脚跳动了好几下,仍旧怔怔的,无法回过神来。
云卷云舒,全都在脚下。
这样的画面太美,也太让人震撼了。
但唐启泽知道,这样的云海对其他鬼物来说,可是融化他们身躯的剧/毒之物。
若非成为鬼王的不是宗昙,而是江听云,现在受难的该是他们自己。
那些卷动的云层当中,还有若隐若现的蓝色幽火,像一股巨海浪回推到江听云的方向。
江听云身上黑雾裹挟的巨大怨狐,终于被蒸发了干净。
焦灼的战局,变成了一边倒的趋势。
这便是鬼王。
“到底要强到哪种地步才罢休!”
唐启泽呼吸都有些不畅,说话时也带上了颤音,这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
兴奋、震惊、激动……
正在注视着这些的玩家,看向宗昙的眼神,已经发生了明显的变化。
而万众瞩目的黑铁列车内,棺材已经被完全崩裂,鬼王的力量便有这样强大,当初能关押半鬼王的棺材,无法再束缚住他。
殷长夏的身体摇晃,跌坐在了地上。
他再没有半点力气,只能这样望向外面。
鬼王果真厉害,只是刚刚诞生,便能牵动起那么大的动静。
再看四周还未死去的鬼物们,已经只剩下了俯首臣服的份儿。
鬼将们的额头全都紧贴在地上,身躯蜷缩着,再也不敢耍任何的花招。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都是空话。
李蛹牙关打颤,直到瞧见这些时,他所有的念想才完全破灭。
什么执棋者?
什么支配他人?
原来他一直不配。
哈……全完了。
郑玄海:“我扶你下去。”
殷长夏拽紧了郑玄海的手,感觉到身上的冷意,大约是他失去了太多的血了。
“好。”
众人也陆陆续续回到了车门口,只想赶忙离开这个地方。
上方打得不可开交,他们得抓紧些时间。
“让我背,我体力还剩不少!”
“你都精疲力竭了,还说体力剩得不少呢?让我来!”
“瘦猴你这体型,怕不是要把殷长夏给摔了,一把年纪就别逞强了,我来!”
背个人都争来抢去,也算稀奇。
但殷长夏受得起。
没有殷长夏,就没有他们的活路,这一场游戏死了太多的人了。
[殷长夏、郑玄海、时瑶、时钧、唐启泽、裴铮、李蛹、蔺明繁、瘦猴、曹登。
[包兴亮(已死亡)、吴值(已死亡)、姜允(已死亡)、耿园(已死亡)、毕冠林(已死亡)、卓黎川(已死亡)、蓝茜(已死亡)、何雨沁(已死亡)、师红菲(已死亡)、阮希(已死亡)。
一半一半。
幸存者,只余十人。
然而这十人之中,还有昏迷的时瑶和裴铮,重伤的李蛹和瘦猴、体力丧失的殷长夏和时钧、郑玄海。
殷长夏发话:“你们如果真想背,把李蛹和裴铮,一起给我带到九区?”
众人:“……”
裴铮他们倒是愿意,李蛹算什么东西?
万一背地里搞暗算,那可怎么办!
看清楚所有人的嫌弃,身为a级玩家的李蛹,何曾受到过这样的气?
比起殷长夏,他李蛹就像是个万人嫌。
李蛹眼底的光却完全消散,以烂为烂,根本不愿去求人。
一切的布局、一切的执念、一切的希望,全都化作了空谈空话,他甚至拿不回自己的载物了,谁让江听云那么不按照常理出牌,把他的载物给吞到了鬼核里?
完了、全完了。
李蛹现在才明白,殷长夏留着他的理由,就是为了毁灭他的一切。
瘦猴:“……让我来吧。”
姜允已经死了,也算帮朋友一场。
殷长夏要带李蛹回九区的做法,瘦猴是明白的。
薄临锋要收集十位a级玩家,而不是九位……10,这个字眼本身就值得去深究。
殷长夏大约是想见到唐书桐后,再好好商议接下来的行动。
万一李蛹死了,关键的计划少了一环,就得不偿失了。
李蛹:“你怎么不杀了我?第十位a级玩家已经诞生,家园已经没有对a级玩家的锁定了。”
殷长夏:“这么想死?不把你利用得干干净净,我怎么舍得呢?”
李蛹:“……”
他瞧见殷长夏的眼瞳里尽是黑暗,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
殷长夏可和之前的他,已经完全不同了。
现在他们同为a级玩家,但自己只处于a级玩家边缘,怎么比得过殷长夏?
李蛹垂下头,根本不敢多说一个字,清楚了自己现在的处境。
众人艰难的朝着前方走去,云海仍在脚下翻腾着,他们回望着远方,看清了十区尽头的黑暗。
一个玩家消失了。
光柱再度亮起,像是黑夜里的极光那样璀璨。
这一刻是如此安静,以至于所有人都迷失在这片宏大的绚丽之中。
殷长夏拽紧了蔺明繁,到头来竟然是蔺明繁在背着他,走在所有人的最后面。
殷长夏鼻音浓浓的说:“回头,别让他们发现。”
蔺明繁:“可是……?”
殷长夏:“那是夏家该做的了断,已经延后了五百年。已经到最后关头了,我不能因失去体力,而慌乱的逃窜到九区。”
蔺明繁拧紧了眉头,仍及无法理解他。
宗昙会替他解决一切,不是吗?
默默的享受一切,岂不是更好?
而殷长夏撑起了身体,目光锁定着正在对战中的两个人。
“至少用我这双眼睛去见证。”
五百年的恩怨,夏家的罪孽,都将在这一刻分明。
蔺明繁:“……”
他低着头,又再度转身回到了十区后方,恨恨的说道:“难怪江听云要怪你不去逃避!”
为什么要去直面痛苦,进入到风暴最猛烈的地方?
他知不知道,自己只身奔赴的是什么?
蔺明繁走得不稳,偶尔会被云海冲撞而来。他只能更加弓起腰,像是沙漠里的骆驼,要把殷长夏送往风暴的中心。
每一个脚印,都踩在了他的心上。
不理解有,无法劝服自己有,不想放任殷长夏随心所欲也有。
但这一刻……
他的的确确在殷长夏的身上,找到了自己一直在寻找的东西。
并且,他想要坚定的去守护。
待终于抵达那个地方后,殷长夏才挣扎着站到了地面。他看到了地上被云海覆盖的一具白骨,那是夏予澜的躯壳,早已经不会动弹的躯壳。
“太爷爷……”
殷长夏低下了头,眼眶几分湿热,将那具尸骨小心翼翼的扶起。
“你为夏家活了一辈子,承担了一辈子,没有人再敢说你逃避了。”
“夏家这么多年,利用凶棺维系夏家的福祉和气运,到头来不也只剩下我一个人?那些执着你终于能放下了。”
“放心好了,我绝不会逃避。”
殷长夏给了夏予澜一个怀抱,情绪仍是压抑着的,他郑重的把尸骨递交给了蔺明繁:“扶着他。”
这分明只是一具骨头了,但殷长夏仍然用的是‘扶’字。
蔺明繁沉默良久,最终还是以扶的姿势,给予了夏予澜绝对的尊重。
希望江听云没有毁掉夏予澜的鬼核,如果拿不回来的话,夏予澜才是真的死得彻底了。
宗昙的最后一击,让江听云从极高的天空中,被冲击力极强的打了下来。
轰——
江听云被宗昙从天空打了下来,这样强烈的力道,让江听云身体各处都有损伤。
哪怕是李蛹的载物在江听云的鬼核当中,而江听云又拥有怨狐眼,都不能短暂的恢复。
江听云想要按照计划逃离,根本没必要再继续留下。
然而江听云刚想这么做,便听到了殷长夏的声音:“你想逃吗?胆小鬼。”
江听云望了过去,发现殷长夏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
他的计策很成功,不仅取得了两只半鬼王的鬼核,也消耗了殷长夏的体力,唯一的错误便是没能阻止鬼王的诞生罢了。
他很快也能成为鬼王,这一局并不算他输。
但在看到殷长夏的时候,江听云只感觉自己的身上生了根,紧紧与地面相连,无论如何也不能离开。
动起来。
快些啊。
再隔不久,宗昙便要过来了。
“夏予澜没逃避,我没逃避,这次轮到你逃避了?”
江听云的眼瞳里映满了他的身影,合着后方不断升起的光柱,殷长夏便在这一片绚烂之下,金色的粒子飞散在空中,被雨丝折射得无比灿烂。
九区有许多玩家开始死去,死神之手已经逼近。
江听云提醒自己,不要去管殷长夏所说的话。
覆在自己身上的那些怨狐形状的黑雾,已经被宗昙击散。
若是再不离开,他将再无机会。
殷长夏走到了江听云的面前,他的脚步是轻缓的,动作是趔趄的,只用一根手指便能打到。
然而恰恰是这样的人,走到了他的面前。
一拳,再一拳。
就像是给猫咪挠痒痒,殷长夏已经不具备体力,进行凛厉的攻击。
江听云:“……没意义的。”
“你觉得没意义,我却觉得有意义。”
殷长夏身体紧绷着,声音都快要融入到夜雨当中,“我之前就在想,你和陆子珩联手,我一定要暴打你一顿。”
暴打一顿?
不是杀了他,而是打?
江听云:“夏夏,你可真是天真。我做了这么多事,换做别人,早就……”
“别人是谁!?”
殷长夏双眼通红,声音嘶哑难听,“我并不是那些你非要讨好卖乖的人。”
江听云呼吸凝滞,怔怔的看着他,始终没再接下一句。
殷长夏气得狠了,接下来的一拳力气逐渐变大。
江听云却觉得很痛,比宗昙刚才打他的任何一拳都要痛。
暴打他一顿,便代表着他的所作所为,殷长夏会用暴打而抵消,他一直在为他保留唯一的可归之处。
“那些游戏内核,都是你散落的记忆和感情碎片吧?”
“那么清晰,你还想抵赖?”
“你不想被人抛弃,为此……便时时刻刻保持自己的利用价值。”
“可就算不被利用,你之前不也一样能跟我们一起相处吗?”
江听云忽然哑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就仿佛被什么东西掐住了脖子。
哪怕是殷长夏对他做出再凛厉的攻击,都不会让他这样痛。
就是这种态度,像是一刀又一刀,在对他凌迟。
江听云从前没被好好对待过。
而如今终于有人愿意这么做了……
反倒不知所措。
殷长夏:“不管陆子珩对你说了什么,我是想让你回来的,但你为什么非要亲手斩断自己所有的退路?”
夏予澜、洛璃……
江听云回不了头了。
失去鬼核就会完全消散,纵使他没有看到江听云捏碎夏予澜鬼核的画面,但那是江听云怎么可能放过夏予澜?
宗昙也在此刻赶到了这里,正要对江听云动手时,瞧见了下方的殷长夏,只是以力量去强压着江听云,并未立即对他动手。
江听云感受到了身体的重量,脸色又苍白了几分。
他索性不反抗了,低笑了两声,如冬日里照在大雪地的阳光,毫无温度可言。
“那又如何?我已经下定决心要与你为敌,当然不能留退路。”
殷长夏眼眶发红:“你不是最会算计的吗?怎么会做损害自己的事情?就因为害怕自己会回头,就斩断自己所有退路,胆小鬼一直是你自己!”
害怕……自己会回头?
江听云很想反驳,但喉咙里就像有一块铅块,将他想说的话全部都堵了回去。
不!
不不不!
那些话将他整个人都撕扯开,露出了血淋淋的内心。
他的所作所为,没有一处不是在向他人求救。
救救我。
直到所有人都因他的算计和强大,而只是把他当成了敌人。
偏偏殷长夏,他抓住了。
江听云气息紊乱,这场恨意和痛楚却无法休止,他必须要挣扎,这样才能支撑下去。
“为什么是我?”
“为什么我必须要被生吞活剥?”
江听云身上的黑雾再度聚集,泪水潸然而下,重新要被那些尖锐的外壳包裹。
蔺明繁:“躲开,他要再次使用怨狐眼。”
殷长夏冷眼看着这一切:“就让他用!他再多的歇斯揭底,我全部承受。”
江听云的动作却戛然而止,三米高的黑雾就此散去。
恨意和痛苦,没有让他失去反抗。
偏偏是温暖。
宗昙回答他:“五百年的恩怨了,当初你算计我,选择当夏家的狗,让我成为了镇棺人,把出逃的我的行踪暴露给了夏家,现在夏家抛下你,也是你罪有应得。”
江听云低下了头,突然间发出笑声:“哈哈哈……”
他的笑声越来越绝望,身上的每一寸,都在被重击,碾碎,然后无法再重组起来。
当初的死法是被蜘蛛撕裂,它们分走的不光是自己的血肉,还有他整个的情感和记忆。
哪怕是用外力和执念,强行让那些分散的蜘蛛组合出身体,自己不也是充满了空隙的碎壳吗?
无法被填满。
无法装入任何感情。
他曾经被夏家如此对待,已经没有了再来一次的勇气。
“那你们要我怎样?”
“原谅吗?”
“你们告诉我,我该怎么原谅?”
江听云失去了往日的冷静,眼眶通红的望向了所有人。
他因嘶吼而脖颈青筋凸起,完全不像他平日的样子。可到最后,他却极快的平静下来,喃喃自语的问,“怎么原谅?我也想……有人教。”
殷长夏:“……”
江听云看向了宗昙:“你的右手的骨折,不也是被夏家抓回来的时候,进入凶棺之前,就被打断了的吗?你不恨?”
宗昙:“恨。也许有生之年,我都会恨下去。江听云,你我是厉鬼啊,倘若不恨了,不就等着灰飞烟灭了吗?”
江听云嘶哑的笑了两声,显得有些悲凉。
“夏夏,你听到了。”
“他迟早是一颗定时炸/弹,没有凶棺的厉鬼会不恨。”
他们从未以这样直白的方式碰撞过,殷长夏纵然早知道这些,但过于密集的危险,暂时麻痹了思考。但江听云不同,他从拿回记忆开始,便一直这样沉溺在痛苦当中。
殷长夏的拳头,忽然间就下不了手。
他在内心里提醒着自己,这绝非是同情,千万不要去同情,但一想到这是夏家所做的事,他就无法不去管江听云。
“那你选择恨我好了。”
“如果非要这样半疯未疯的样子,那就用恨我这个理由,好好的活下来,算计全都朝着我一个人来。”
江听云:“……”
宗昙:“……”
两人皆是陷入了沉默之中,在被夜色和细雨淹没,仿佛他们要一同融入这场荒凉当中。
宗昙:“如果只有恨就好了。”
宗昙看向了殷长夏,内心仿佛是在怮哭。
“你还不明白吗?”
“我是在忍着恨意去爱你啊。”
殷长夏微怔,忽然就失去了言语。他有这个觉悟承担一切,但他们的感情远比这更加浓厚而热烈。
这就是他们所面临的抉择。
宗昙迈过的这个坎儿,极深极沉,是个万丈幽壑。
殷长夏对他而言,便有这样的意义。
宗昙像是火焰,像是红莲。
他灼热的燃烧着,烧得连自己都不剩下。
所以,他喜欢拥有自我的殷长夏,这样一往直前的殷长夏,这样从不逃避的殷长夏,这样闪烁着光芒的殷长夏。
“当初为你取名宗昙,多适合你?”
“就像你这命一样,昙花一现,注定不能长远。”
那些话还言犹在耳,宛如诅咒一般,主宰着他的人生。不管他怎样挣扎,都逃不过那些悲惨。
但唯有一件事,他不受夏家人算计,那边是喜欢殷长夏。
长夏、长夏。
昙花不会在冬天开放。
他的名字于他而言,本身就是一封情书。
这是夏家欠他的,那便用殷长夏还给他。
江听云看了眼宗昙,表情晦暗难明,不知在想些什么。
如果殷长夏能出现在他的少年时期,那他也一定不要这样卑微苟且,从而换来一丁点儿的垂怜。
他并不想当狗的。
江听云还有最后一个手段,可以牵制住宗昙。
在往生游戏时,他曾经让宗昙中咒,宗昙的手臂上仍然还保留着蜘蛛纹。
这是陆子珩教给他的办法,可以让他脱困。
内心有一只恶魔,在催促着江听云,这样做了之后,他便还有卷土重来的机会。
但殷长夏之前的话,却始终响彻在脑海里——
“你这是在斩断自己所有的退路。”
斩断退路有什么不好?
江听云却再一次的犹豫了。
他到最后也没能做出选择,正如殷长夏所言,他是个胆小鬼。
江听云的身体摇晃,像是燃尽了自己最后一丝力气的飞蛾,只身闯入了烛火当中。
十区是不是快要崩塌了?
现在所有的事情,都如陆子珩告诉他的一模一样。
殷长夏不能再留在这个地方。
江听云装作了恶人的模样,半真半假的说:“太晚了,早在我拿回记忆的时候,我们便注定要不死不休。”
江听云发动了攻击,绞丝从他的手指射/出,黏住了那些云海之中的鬼将级别的自爆鬼。
宗昙便率先动了手:“我说过,你动手的话,我只会比你更快。”
这个对撞的瞬间,脚底云海流动的云雾,也被炸开了。
早在这之前,宗昙便已经推开了殷长夏和蔺明繁,令他们回到了黑铁列车和凶宅的附近。
殷长夏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江听云现在动手不是自取灭亡吗?
然而在这片粉尘当中,殷长夏瞧见江听云站起身,那双眼瞳里终于有了一丝神采,微笑着看向殷长夏,却是满脸的泪痕。
“夏夏,这就是我为自己想出的路。”
早已残破的手掌,又怎么能用力去拽住别人呢?
因此不是全心全意对待他的人,江听云便不要再去选择。
夏夏已经选了宗昙。
殷长夏瞪圆了眼,瞧见他们博弈的同时,十区开始产生了新的变化。
家园游戏化,最先遭殃的反倒是十区。
一区到九区都是腐败化,而原本就腐败的十区比前面的九区更惨,已经开始逐渐消失。
光柱的范围在增大,目标盯上了他们。
江听云将手里的一颗鬼核和哀面缓缓松开,以鬼力送达至殷长夏的面前。
殷长夏微怔,瞧见夏予澜鬼核上的裂缝,可到头来江听云还是没弄碎它。
太爷爷有救了!
殷长夏朝他伸出了手:“跟我一起回去!”
江听云一步步的朝着后退,面颊上还有未干的眼泪。
“太迟了,我也不想再回去。”
“我不想再求救了,凶棺里的那些日子,已经让我受够了。”
“那些执着和怨恨,都让我好累。”
他走到了自爆鬼群中,那些鬼将级别的鬼物,正在以他们的方式进行反扑,把江听云围困到了光柱之下。
而之前杀死的那些自爆鬼后,所堆积的血块,也滋养了十区的诅咒之物,令它们变得空前绝后的强大。
光柱从远方而来,已经吞噬了半个十区。
这就是家园游戏化的弊端,从十区开始,到二区为止,都会产生这样的问题。
黑铁列车,便是最清晰的分界线。
但光柱的速度太快,根本来不及让他们回去,倘若不是江听云刚才那一遭,只怕他们都要被融在光柱当中。
宗昙不再恋战,而是一把捞起了殷长夏和蔺明繁,以全力的速度朝前飞去。
他要快点抵达安全地带。
光柱所照耀的地方,变成了一个无底洞,不知会落入什么地方。
江听云看着他,却朝着后方仰头倒去。
曾有过一丝挣扎,到最后只剩下了深深的疲惫。
他深深看着殷长夏,目光落到了他脸上的表情,似乎想要辨认出那到底是什么。
大约……不光只有厌恶吧。
江听云没有丝毫留恋,最终选择了下沉。
“江听云!”
“小傻子!”
上方传出殷长夏的喊声。
江听云在下坠时,恍惚间瞧见,上空浮现出了刺眼的金屑般的阳光。
这个世界,竟然也有日出?
不……
也许是光柱,极速扩张的光柱,正在吞噬着整个世界,也要把他一同吞噬干净。
“永别啊,夏夏。”
江听云闭上了眼,这是他亲手的选择,让黑夜降临。
毁灭别人,同时也毁灭了自己。
这就是他的报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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