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地灰暗,翻卷的浪涛与低垂的云脚之间,浮摇晃荡着数十艘玩具般的战舰……
这里是夏威夷东南1700海里,巴拿.c00里,梁书铭中将的机动舰队已经在这股凌虐性十足的风浪中挣扎了两天一夜。
机动舰队旗舰“大鹏”号上,禁闭室中一位身着飞行服、扎着小马尾的年轻女子被两个肌肉鼓胀着军服的彪形大汉拖了出来。
“吐晕过去了,真可怜。”
“快送医务室。”
“救了战友,回头却是这个下场,哎……”
“军令如山啊,放在从前可是要掉脑袋的。战场上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人人都忙着救战友,把长官的命令当做放屁,那还打个屁的仗。”
“毕竟是女人,太勉强了,被美国鬼子抓到的话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会怎样?”一一七舰攻中队祁冰准尉微微睁开眼,含糊不清地反问了一句。
其中一位脸庞宽阔的水兵慌忙立正:“长官……您听到了?”
“听到什么?你们,要带我去哪里?”祁冰这才意识到自己正伏在另一位水兵的背上,胸前那两团小肉球紧紧地压在对方那厚实宽阔的脊背上——不知为什么,突然头皮一阵发麻。
未等对方回话,前面唰地晃出了一位扎着长马尾的女飞行员,比起长着一张可爱小脸蛋的祁冰,她的模样更透出别样的女人味。
“你们两个,要把我家小冰带到哪里去?”
宽脸膛地水兵赶紧摇着手解释:“这个。那个,不是那样的,我们奉舰长命令前来探察,发现她晕了过去,就打算送去医务室。”
“交给我吧,我还背得动她,好像最近又重了几斤,会影响飞机航程的,真是的……”蔡国兰开始挽袖子。
“我没事的。”祁冰弱弱一笑,脸一白。小脑袋像挨了闷棍的小兔般忽地耷拉下去……
“大鹏”号医务室,一张被白色帘幕隔开的病床前,并排坐着蔡国兰与祁冰的哥哥祁鹏。
“都是因为我,连累了小冰。”蔡国兰咬着嘴唇自责道。
祁鹏搓着拳头,与祁冰同样美丽的眸子里透着不羁飞翔的侠气:“那是她自己地选择——话说回来,如果是我,我也会这么干。”
蔡国兰轻拽着脑后的马尾,微微摇头:“你们是兄妹嘛,别人就不那么想了。归根结底,是我自己技术不过关。第一次出战就被打下来,太丢脸了。听说整个战队总共只有十六架飞机没回来,我的小乖乖就是那其中之一啊!”
“别想了,都过去了。再说了,我们战队不打仗的时候,一年还不要摔几十架飞机?”祁鹏绕着圈安慰她。
“你还真会说话。”蔡国兰忍不住想逗逗他,“对了,听说你的那个小公主要嫁人了,对方是什么琉球王的世子——可惜了,小冰说公主对你有意思呢。”
祁鹏顿时满脸涨得通红,连连摆手道:“哪有。你听这小丫头片子胡扯哪,她自己才是对太子殿下痴心不改,你不知道,那次她在布鲁塞尔看到殿下的时候。眼睛都发直了,那春光烂漫的样子,哎哟。我都看不下去了……”
“谁眼睛发直了。”刚才还是恬静睡美人状态的祁冰突然睁开眼,绷得紧紧的小脸悠地朝向老哥。
祁鹏怔了一下,打着哈哈企图蒙混过关:“没什么没什么,一定是你听错了。”
说罢又随手拾过一本《新文艺》特刊号砸到老妹脸上:“你看老哥对你多好,好不容易从图书馆里给你抢到这本承宪四年新文艺特刊,你喜欢地那几个新浪漫主义派小说家全都在里面发有新作,本来想送到禁闭室给你消磨时间,上面不让,没办法……”
这本特刊号的封面绘着一艘艇身涂有“凌云”二字地飞艇,右边竖排着空的楷书刊名“新文艺”,旁边还标注了大号的英文刊名,其他版面用各式字体和花样繁多的构造区别有加地排出本期的主打文章与作者名。
其中最醒目,也就是字体最大构造最华丽的那一列,赫然标注着:“梦断天空之城!新浪漫主义黑马王子周翔宇全新力作,本刊独家首发,特惠附赠周翔宇学生装正照一张……”
“少在这里假惺惺,背后悄悄说人家坏话,全都听到了,坏蛋。”祁冰不满地嘟嚷着,翻过杂志一看,突然兴奋起来:“有照片!照片!照片呢?”
祁鹏一楞:“什么照片?”
“周翔宇啊,小周周的照片啊,快给我快给我!”祁冰已经陷入某邪教的狂热状态。
蔡国兰叹了口气,往祁冰额头上一拍:“发什么花痴,还小周周小周周,不害臊,人家可比你小三岁,小弟弟来的。”
“还说,你自己还不是收有一张小周周的照片,背景是巴黎铁塔地,跟你借来看一下都死板着张臭脸,生怕我偷了去,他还比你小五岁呢,这又怎么说?”
蔡国兰急得直拍大腿:“哎呀,死丫头,吐也吐了,晕也晕了,这张臭嘴倒还挺利索,我看你纯粹是装病,赶紧把你送回禁闭室得了。”
“禁闭室就免了。”门那边突然传来一个沉稳深厚的声音,三人扭头一看,竟是战队司令官毕凌波少将!
祁鹏和蔡国兰顿时弹簧般地蹦了起来,条件反射外加机械化地立定敬礼。
祁冰挣扎着想起来,被毕凌波扑倒,不对,按倒,也不对……比着手势制止了。
“都坐都坐,我就是来看看。”毕凌波微笑道,自己拉过一张椅子坐下。
“是,承蒙司令长官关照……”祁冰一边程序性地应答着。一边做掩耳盗铃状把那本惹祸的《新文艺》一点点塞进被子下面。
“怎么样,听说在禁闭室晕了过去?这就是看守的疏忽了,舰长已经下令追究相关人员地责任,你有什么话也都可以跟
是不是被看守的人欺负了?”
“不,不关他们地事,是我自己以为可以顶过去,就没有跟任何人说,而且,身为海军却晕船。实在太丢脸了,不想被人知道……总之,拜托长官,请不要处罚他们。”
毕凌波却唰地拉下脸:“处不处罚不由我说了算,条令法规在那里,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你地情况也一样,虽然从敌军重围中救出战友,立了一大功,但违抗军令之罪无可抵消,所以在授予你忠勇勋章的同时。又给了你降一级留用以及禁闭十五天的处罚。怎么样,还有什么不理解的。现在就可以跟我说。你和蔡中尉虽为女流,技术水平却在同批的男飞行员之上,都是我们战队宝贵的核心战力,也是我们海军航空兵今后发展壮大的基础。我对你们十分看重,但我绝不允许你们因为个人意气把军规条令丢到脑后,影响到其他战友以至整个战队、舰队,军令如山倒,这不是开玩笑的事,明白了吗?”
“是,以后我会注意的……”
“没有以后了。下次再有这种事,回家种田吧。”
祁冰可怜巴巴地低垂着头:“是,谨遵长官训示,不会有下次了……”
毕凌波这才稍显满意地点点头:“恩。这样就对了,另外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经上级批准。对你余下地禁闭天数予以保留处理。”
“保留处理?”祁冰蠢蠢欲哭的眼睛忽地一亮。
“就是先存在那里,趁这段时间养好身子,抓紧训练,在接下来的战斗中戴罪立功吧。”
“接下来的战斗?”
舰队从夏威夷出航前就被关了禁闭的祁冰对正要去的地方还一无所知。
“巴拿马,美洲的咽喉,我们要把那条刚完工的运河炸掉,卡住美国佬的脖子。”
同一天,霉梨奸合众国首都花生屯的一幢白房子里,威尔逊大酋长……总统阁下手指间夹着根哈瓦那雪茄,正默默聆听美国海军首任海军参谋长威廉**西姆斯中将地报告。
“……三个月内我们只剩下三艘无畏型战舰可用,仅仅是对方的五分之一不到,而敌人地舰载航空兵完全有能力把圣迭戈变成第二个珍珠港。”
西姆斯中将有着漂亮的睫毛与高挺的鼻梁,说起话来冲劲十足,碧蓝色的眸子里洋溢着知性的热情,正符合威尔逊所欣赏的“智慧勇士”形象。
“我认为,在我们的战舰和飞机母舰达到足够的数量之前,舰队主力应该尽量与占绝对优势的敌人拉开距离,以免遭受无谓的损失。西海岸和巴拿马方面地防卫,可以完全交给陆军,事实上,如果敌人立即渡海进攻西海岸,舰队残余的那点兵力对保卫本土也起不到任何实质性作用。”
“如果舰队残存的兵力在西海岸保卫战中损失殆尽,那么我们就要退回到罗斯福时代之前,一切重新来过。特别地,那些军舰上的官兵是我们最宝贵地财富,有了他们,我们才有可能在两年内组建一支压倒敌人的大舰队。如果他们不幸随舰沉没,我们就得完全靠菜鸟和预备役来重组舰队,而我们的对手却已久经战阵,赢得这场战争地胜利将变得非常艰难……”
“另外,对应东海岸的十五个大型船坞,西海岸仅有两个可供无畏型战列舰使用的船坞,无法完全容纳珍珠港受创的舰只,在此维修的舰只还要时刻面临被敌舰队攻击的危险。为了尽快恢复舰队的实力,也很有必要把这些伤舰转移到安全的东海岸进行修理。”
“最后,舰队转移到东海岸后,既可以为计划中开往欧洲的远征军提供支援,也可以与英国海军联合起来对付德国舰队……总之,无论陆海军,都应以欧洲战场为第一优先,先德后中,集中兵力,各个击破。”
威尔逊总统听完报告,一言不发,手里的雪茄向*西姆斯中将身边的海军部长丹尼尔斯指了指,示意他发表评论。
丹尼尔斯清了清喉咙,以他特有的装腔做势发言道:“我认为西姆斯中将的报告是具有高度合理性的,非常符合海军的现状。我认为,赢得这场战争的关键是耐心,为了将来的某个时候美国大兵在北京紫禁城阅兵,让美国舰队暂时退出太平洋并不是不可忍受的。”
话音未落,陆军部长史汀生微微扬起他那宽阔发亮的额头:“那么您认为陆军应该用多少兵力来保卫我们漫长的海岸线?不,不仅是我们的,还有南边那些年年革命月月政变的垃圾国家!德国人曾一度无视门罗主义,但他们的大门有英国人站岗,最多也就在委内瑞拉的海岸上放几炮,以求收回那些被独裁军阀挥霍一空的债务。可是中国人不同,除了美国海军,太平洋上再也没有可以威胁他们的力量,如果海军撤出太平洋,整个美洲西海岸将成为他们自由往来的乐园!”
史汀生顿了顿,又稍稍抬高声调道:“从阿拉斯加到智利,我们无法预测他们会在那里登陆,更不知道他们能从这块大陆拉到多少盟友,要知道,我们在南边没有真正的朋友,弱者畏惧我们,强者仇视我们,我们的正义行动在他们看来只是帝国主义强权的表现——”
“您说得都没错,可是我刚刚说了,就算舰队留在西海岸,也无法阻止敌人登陆,只能是白白牺牲。”西姆斯异常地回应道。
“是的,不能让海军白白牺牲。”史汀生耸耸肩,讽刺般地歪了歪脖子。
“这样一来,十八个月内谁都别想把陆军运到欧洲去,我们不但要全线撒网,防卫整个美洲西海岸,还要保留足够的机动兵力,对敢于进犯的敌军给予迎头痛击。而我们现在的兵力还不够防卫西海岸,我们缺军官,缺大炮,缺靴子,缺罐头,什么都缺!欧洲?他们应该还有足够的血来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