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小汤山,国防总部甲等装备研究所,潘国臣望着五十公尺外的那排靶子发呆。
枪声震耳,五公尺外,一条摆满了各式枪械的长桌后,刘千桦一系黑色猎装配米色马裤,平时瀑布般披下的长发扎成了一股马尾,手上的金陵十年式手枪一下接一下地颤动,胸前的桌面上堆起了打空的十二发弹匣,身后则排满了制服笔挺、勋绶闪耀的军政大员。
“发什么呆呢?”
一公尺外,与女皇陛下同样打扮的叶镜莹拽了拽潘国臣的袖子。
潘国臣拉低帽檐,忧心忡忡道:“这样好吗?醒过来才两天,晕倒的原因还没查出来,就到这种地方来视察,还带着这么多元老重臣,一旦有个意外……”
“闭上你的乌鸦嘴。”
潘国臣咬了咬牙,眼看着刘千桦放下手枪,托起一支金陵十二年式冲锋枪,打开折起的全钢枪托,左手攥紧前握把,右手拇指熟练地推下快慢机柄,随着枪口喷吐起一串浅红的火舌,弹壳争先恐后地弹跳而出。
眨眼间,枪身下方黑长直的钢制弹匣中,三十二发的九毫米口径乘十九倍径手枪弹一扫而空,枪膛发出清脆的金属撞击声。
旁边的侍从正欲上前帮忙,被刘千桦张手阻止。
只见她麻利地按下弹匣扣,抽出空弹匣甩掉,顺势抄起桌上的实弹匣,插入,扣紧,上膛,这一切也不过在眨眼之间。
火舌成串喷吐,弹壳排队跳跃,半支烟的功夫,被蕾丝领结点缀的、紧绷而高耸的胸前,又堆起了一叠空弹匣。
这堆空弹匣边上躺着另一支冲锋枪,外形与金陵十二年式稍有出入:弹匣前方没有前握把。快慢机没有单发模式,枪托是固定的,做工也粗糙得多——事实上这支名为金陵十五年式的“新型”冲锋枪正是十二年式的简化量产型,与专供精锐特战部队“高富帅”们使用的十二年式相比。简化后的十五年式更适合设备简陋的中小型工厂生产,成本也大大降低,这样就有足够的数量配备到普通步兵部队的“吊丝”们手中。
不过刘千桦显然完全忽略了十五年式的存在,眼看她放下了手中的十二年式,就要去取十五年式左边的一支长枪,身后的科技大臣何新忍不住上前提醒道:“皇上,这枪的后坐力比刚才那个大多了。小心您的肩膀……”
“这是什么枪?”
话音未落,枪已抵肩。
何新恭敬解释道:“承宪四年试制型半自动步枪,简称承四试步枪——试验的试,使用标准的七点九二毫米口径乘五十七倍径步机枪弹,配备十发装的可拆式弹匣,现主要装备装甲部队中的机动步兵单位,其他部队中的步骑兵单位仍以九七式手动步枪、骑枪为单兵基本装备。”
“为什么不大量生产,全面换装?”
“一是成本较高。一支承四试半自动步枪的造价大概是一支九七式手动步枪的两倍;二是维护复杂,文化程度较低的新兵短时间内不易掌握;三是改换生产线代价太高,把原来九七式的生产线全面改换为承四试的。至少需要两三年,而改换过程中的停工势必造成前方步枪供应的短缺……”
刘千桦点点头,拇指推动保险,食指扣下扳机,枪声响起,肩头果然被枪托重重一撞,却也没有何新说得那么可怕,倒像是被亲朋好友开玩笑地打了一拳。
紧接着连扣九下,与金陵十年式手枪相同,每扣一下扳机就打出一发子弹。打空弹匣内全部十发子弹后,刘千桦右手竖枪,左手按下弹匣扣,换弹匣的程序则与刚才的金陵十二年式冲锋枪大同小异。
“原来的不停工,新建一批生产线不行吗?”
说话间,刘千桦手中的承四试步枪已经换上了新的实弹匣。迅即抵紧肩头又是一轮急速射。
何新以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近旁的同僚们,低下头耐心解释道:“生产各种军械所需的资源,每年年初都由战时经济委员会预先计划,定量配给。大规模新建步枪生产线的话,就得从其他方面挪用资源,但陆军并不愿意为了获得更多的新式步枪而缩减其他军械的供应——比起新式步枪,陆军更希望增加新式机枪和新式掷弹筒的供应……”
听完何新的解释,刘千桦已经打光了整整五个弹匣,揉了揉又痛又麻的肩头“啪啦”一声,有点赌气地把手中的步枪重重甩到了桌上,歪头瞥了一眼左边那挺撑着两脚架的气冷机枪。
“新式机枪……就是这个吧,怎么看起来这么像某时空的捷克式啊?”
所谓捷克式,乃是某时空〖中〗国对捷克斯洛伐克zb-26式轻机枪的通称,该枪于那个时空的二十世纪二十年代由布尔诺国营兵工厂研制,口径七点九二毫米,发射七点九二毫米口径乘五十七倍径子弹——与本时空帝国的标准步机枪弹完全相同,采用弹匣供弹,容弹量为二十发,弹匣位于机匣的上方,从下方抛壳。
其主要特点是结构简单、动作可靠、射击精确、使用维护方便,而最大的优势更在于能够迅速更换枪管,熟练的射手在副射手的帮助下,更换枪管整个步骤只需要不到十秒钟的时间,作为班排轻机枪具有较强的持续射击能力。
不过其20发的弹匣容量相对较小,弹匣安装在枪身上方也影响了射手的视线,但在那个时代,相对zb-26的优势,这些都是可以接受的代价。
zb-26除了装备捷克军队外,还大量外销,直到一九三八年德国占领捷克,布尔诺国营兵工厂共向十多个国家出口了多达十二万挺各型zb轻机枪,而〖中〗国是使用zb-26轻机枪数量最多的国家,其购买和仿造的总数超过十万挺,成为抗日战争前后从〖中〗央军到各派军阀部队中步兵班排的绝对火力支柱。英国则通过购买生产许可证将其改进为七点七毫米口径的“布伦”式轻机枪,作为英联邦军队的制式轻机枪大量生产列装不过刘千桦眼前这挺机枪,虽然乍一看颇似那个时空的捷克式。但仔细端详,供弹方式却大相径庭:机匣上方没有了那标志性的二十发直弹匣,改为以金属弹链自左向右供弹,弹链装在鼓形金属弹盒中。弹盒则安装在枪身下方。
机枪边上还摆着几个方形弹箱,体积不小,显然不能装在枪身上。弹箱旁架着一座模样敦实的三脚架,看这意思,应该可以把这挺“改捷克式”架在上边当重机枪用。
“皇上英明,这挺十四年式通用机枪,的确参照了那个时空的捷克式。除了尽可能保留捷克式的各种优异性能之外,主要区别是将上方弹匣供弹改为了侧面弹链供弹,作为轻机枪使用时,配备五十发下挂式弹链盒,解决了捷克式的火力持续性与射手视线的问题,相应地,该枪的战斗全重也稍大于捷克式,射手很难持枪射击……”
作为这挺机枪的设计指导者。何新虽然难免有些王婆卖瓜的味道,不过在女皇陛下面前,适当的诚实也是必要的。
“安装在三脚架上作为重机枪使用时。该枪可配备光学瞄准镜,搭配两百五十发的大容量弹链箱,可在中远距离上实施持续性的精准压制,而且还可以随时转换为轻机枪状态。”
“这样一来,只需生产一种机枪,就可以同时取代步兵排的九九式气冷轻机枪与步兵营的九六式水冷重机枪,有利于提高生产效率、简化人员培训、减轻后勤负担。而在性能方面,作为轻机枪,参照捷克式机枪的十四年式,无论是可靠性、操作性。还是精确性、携带性,都全面胜过参照那麦德森式机枪的九九式,前者配备的下挂式弹链盒也远比后者的侧装式压簧弹鼓更为简单可靠。”
“作为重机枪,气冷的十四年式虽然在总体的火力持续性上不如水冷的九六式,但在携带性方面优势明显——连同三脚架在内,十四年式的战斗携行全重只有九六式的五分之三。使得机枪组可以携带更多的弹药,而且无需考虑战斗中冷却水的补充问题,减轻后勤负担的同时也提高了战术灵活性……”
突突突的机枪射击声顿时打断了何新的介绍,成群结队的子弹接连洞穿对面无辜的枪靶,打空的弹链从枪身另一侧带着残影弹吐而出,一口烟的功夫就吐到了头。
“皇上真是努力啊。”
潘国臣原地发呆的当头,一脸邪笑的武海松不知何时挪动到了他身后。
“你什么意思?”
潘国臣不解。
武海松歪头叹了口气:“真不明白,皇上为什么会如此看重你这种人,单纯得近乎愚昧……”
“想打架?别忘了你留在那个时空的两颗牙。”潘国臣眼中燃起了莫名的斗志。
武海松尴尬地挠挠头:“那是我一时失手……算了,不提这个,你真的不明白皇上为什么要这么做?”
“很简单,通过这种极端的表演,把不安分的种子消灭在萌芽状态。”
面无表情的叶镜莹幽灵般地挤到了两人中间。
武海松冷笑道:“不愧是女官长大人,犀利,不过据我所知,皇上近来时常凤体欠安,太医院却查无所因,恐怕是别有隐情吧……”
“祸从口出,还请武大人谨言慎行。”
叶镜莹说罢,正要转身离去,却被武海松一脸痞气地挡住去路。
“小潘恐怕还不知道吧,女官长大人马上就要离京去办一件要紧的事,一年半载的怕是回不来啊,这么看来,婚期又得推迟了吧。”
潘国臣楞了一下,转头盯住叶镜莹:“这是真的吗?”
“是真的。”
“为什么……”
“不要问我为什么,我原本打算找个合适的场合告诉你,既然武大人这么说了,我也省了这功夫,我只能对你说声抱歉,这是皇上的命令,我没有选择。”
潘国臣怒了:“到了这时候你还是这种态度,你到底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
“对不起,我首先是女皇陛下的女官长,就算是你,我也必须有所保留。”
叶镜莹的解释丝毫不能化解潘国臣积压已久的不满,只见他咬咬牙,一跺脚,压低声音一字一句道:“你就不能告诉我,你要去哪里吗?”
“不能。”
斩钉截铁。
这回轮到武海松挤到了两人中间。
“冷静,都冷静点,我不是想挑拨你们的关系,我只是想提醒叶女官长,我们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
“住。!”
异口同声。
即便枪声不断,这边的喧嚣还是引起了女皇陛下身后勋贵重臣们的注意,即刻意识到这一情况的叶镜莹瞪了一眼潘国臣,又瞥了一眼武海松,深吸一口气,端正好姿态走到刘千桦近旁。
“皇上,可以让我试试吗?”
刘千桦转头一笑:“当然可以,你就来试试这个吧——何大人,这个就是你刚才说的新式掷弹筒吧?”
“正是,全称江南十五年式掷弹筒,口径四十五毫米,发射带金属药筒的四十五毫米低速榴弹,单发装填,有效射程四百公尺——就由老臣来教叶女官长如何使用吧。”
刘千桦递给叶镜莹的那件兵器,有着步枪的木托与短粗的筒管,只见何新拾起桌上一枚涂着蓝漆的短粗榴弹,扣下连接筒管与枪身的铰接钮,把筒管往下一扳,往筒管后方的弹膛中塞入榴弹,再把筒管往上扳回到位,扣回铰接钮,拉起折伏在筒管上的照门,调整好照门距离,随便瞄准一个尚显完好的靶子,扣下扳机——
只听靶子后方一声爆响,土堤上顿时溅起一圈尘浪,再看前面的靶子,早已成了镂空的蜂窝。
“这不就是某时空美帝打越战的时候用的m79榴弹发射器嘛,过分点了吧,不是说最多只能超前十年的吗?”
看戏状态的武海松耸肩评论道,冷不防被身后的潘国臣勒住了脖子。
“你他妈还有心管这个,今天你必须得给我说清楚,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