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死的第二年》全本免费阅读
从月老庙回到湖心小筑已有五日,无霜终于在假山半腰的凉亭里捉到兆羽。
此时,兆羽正烹好一壶小叶红,准备在风雨欲来的寒冬前,享受秋日最后的惬意。
清风飒飒,绿林莽莽,他寻不到桃花郡,可洬阳王的湖心岛却当的上一句世外地。
“兆羽先生倒是会偷闲。”
清似秋涧的声音陡然而至,将将送至嘴边的碧色茶盏猛地一倾,半盏清茗洒在灰白素衫上。
“哟,王妃是来讨茶的?”兆羽放下茶盏,不急不缓起身,展手邀无霜在白玉石墩上坐下。
无霜瞪眸剜他,“先生一贯满口胡言,我果然不该信先生。”
“嗯?何出此言。”
无霜撇他斟茶的动作,心想看不出老狐狸还挺清雅,烹茶动作熟稔如行云流水,不输云海十六家的公子们。
心中虽夸赞一二,可到底抵不过心中忿忿,嗔道:“京郊的月老庙破败如荒,鬼都没一个,你诓我起个大早跑过去。”
那日无霜站在月老庙前,耳边是兆羽说月老庙求姻缘最为灵验言辞恳切,眼前是破落的庙舍挂满蛛网,风一卷,瓦片噼啪砸在地上,惊飞在庙舍里筑巢的乌鸦。
花灯被踩碎了,月老庙里森森鬼影。
无霜很生气。
兆羽狭长的眼尾眯了眯,看一眼杵在亭外的梨云和绿衣,确认属实,不禁困惑,五年前,那里香火挺旺的啊。
继而,他笑着摇头,五年啊,变故太多,百年稳如泰山的十六州高门大族,有四家仓促更换家主,何况一处小小庙宇。
老狐狸眯眼笑着,故作高深悠悠道:“天意这般明显,王妃怎还执迷不悟。”
无霜啜一口香茗润嗓,碧玉茶盏被重重搁下,“你别想着哄我,说人话!”
“若是连月老庙都无人再敬,那便是天大好事。”兆羽品一口茶香,意味深长道:“说明这天下的痴男怨女已然顿悟,姻缘这事,求神拜佛不如求己。”
“主动出手,才抓得牢咯。”
无霜张了张嘴,明媚小脸晃过短暂迷茫,说话的功夫,盏中清茶冷透,她饮尽剩下半盏冷茶,道一声谢去了。
留兆羽独坐亭中,自说自话,“王妃聪慧,一点就透。”
回吟清风的路上,琴声伴着徐风起,三两片黄叶脆弱,被风摘去枝干,打着转儿落在细密乌黑的发髻上。
弹得依然是凤求凰,情谊绵绵。
这时,有眼生的女婢急匆匆跑来,跪在无霜前路上,绿衣却是识得,凶巴巴抢着开口:“大胆,敢拦王妃去路,活得不耐烦了,退下!”
无霜侧目凝视绿衣,眸底噙笑,瞧热闹的心思半点儿不藏着。
女婢只当不闻,额头生生磕在长着青苔的石板路上,“求王妃救救我家姑娘,求王妃救救我家姑娘。”
绿衣走上两步,打断道:“那夜王爷说了,他不是你家医正,怎的?我们王妃就该当你家医正!救人找大夫去。”
这番说辞跪着的女婢似乎早有所料,姿态放到最低,哭啼啼说:“奴婢不敢再叨扰殿下,只能来求王妃,我家姑娘病有反复,求王妃传医正去看看吧。”
秋风当真是有些凉,无霜揉着腕上细细一层小疙瘩,认认真真道:“可你家姑娘正在抚琴呀,想来无碍。”
女婢一愣,这安静的空隙,小岛上寂静,风声擦过耳畔,琴音婉转惑人,蛊着道不尽的情愫。
“姑娘执意抚琴,奴婢们劝不住。”反应倒是快,女婢言辞恳切,声泪俱下,“抚琴本就消耗心神,方才,竟是一口血呕出。求王妃宣医正为姑娘诊病。“
那是应当的。无霜遣绿衣去寻医正,绿衣不肯,被梨云捏着肩骨推走。
这般安排下去,女婢仍是跪在无霜跟前不起,无霜似是无奈,又念起兆羽的点拨,撇一撇嘴道:“你家姑娘既想见我,我便赏她个眼神也无妨。”
女婢又是一愣,猜不定这洬阳王妃性情,只得默默带路。
上次深夜被琴声引来,无霜并未仔细这处荒院位置,这次天光下再走,竟发觉此处景色甚好,从前,她竟不曾注意此处。
这处院落本就偏僻,又一直荒废无人居住,此时愈发显得幽静。一路走来,沿路竹林直挺,竹叶沙沙作响。
空气里,弥散着清竹的草绿香,居然是处少有的好地方。
今日,院落前并无守卫,大抵也是因此,女婢才得以大胆跑出。
木门轻掩,被梨云一把挥开,女婢低着头匆匆跑进去请人。倒是梨云纳闷:“入浣岁局的人,如何带着女婢。”
这话正好被屋里走出的女子听去,来人颔首款步,着一身海棠红的衣裳,于无霜五步之外驻足,屈膝盈盈一拜:“清双本无意叨扰王妃,身边人不懂事,王妃莫怪。”
顾清双颔首垂目,背光站着,脸埋在阴影里,一副柔弱之姿,无霜想凑近瞧个清楚,被梨云眼疾手快揪住后衣襟,无霜勘勘定住脚步,心中不悦。
“不,你是有意的。”无霜余光觑梨云,示意她松手,不爽道:“上次深夜,你用琴声诱我过来。”
顾清双怔住,打好的腹稿一时卡壳,心恼这等山野女子实在不通虚与推诿之道。却只能莞尔一笑,缓缓抬头,“妹妹是怪我……”
软绵娇弱的声音在看清无霜那一刻,戛然而止。
她瞳孔骤然紧缩,涂着口脂的唇微微颤动,就连呼吸也变得急促且凌乱,仿佛白日见鬼一般恐惧。可她看到的,是无霜。
而无霜,惊诧低呼出声。
她与顾清双的面容,足有七分像,这世间亲姐妹,也不过如此。
顾清双反应极快,迅速收敛情绪,泫然欲泣,又一声妹妹娇滴滴开口,被无霜打住。
这声妹妹,让无霜立时想起看过的无数话本,小白花出场作妖时,惯爱与正房夫人姐妹相称,可她过来不是陪顾清双演话本的。
“你找我,想说什么。”无霜被顾清双打量试探的目光看得很不高兴。
而顾清双的目光锁在无霜脸上,不动声色的观察,几息,终于确定无霜看自己的目光是陌生的。
她不认识自己了。顾清双松下一口气。
无霜觉得很奇怪,听到自己语气不善,这人却胁下了绷起的紧张。
“我住来此处已有多日,本该早早就去请安的。”顾清双顿了顿:“只是有孕在身,偏又胎像不稳,殿下紧张孩子,命我好生安胎,不许踏出床榻。”
言罢,顾清双抿唇羞红脸颊,手下意识捂上小腹。
这番陈词恳切,可惜只有“殿下紧张孩子”落入无霜耳朵,她问出好奇多日的话。
“你孩子的父亲是谁呀,他不管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