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玉阁中,一袭白衣傲雪欺霜,干净修长的指尖正拨弄着琴弦,哀伤的琴音倾泻而出,流转于庭院之中。
手边玉壶中,梅子酒的香气与他身上的檀香气交织融合,他却未饮一杯,仅仅是这酒的气息,便足以为他的心灵谋得片刻的醉意,编织一场佳人仍在身畔的梦境。
“师父。”
肩上落了一片温暖,雪貂的大氅中夹杂的不是那人儿身上鲜果一般甜美的幽香,唤他的也不是那清媚且倔强的声音。
“师父,院中寒冷,不若回暖阁抚琴吧?”锦瑟为轩辕珏披上大氅,想要为他系上系带,却被他抬手格挡。
轩辕珏起身,“你师祖回来了吗?”
“刚从宗中回来,在房中练功呢。”锦瑟答道,“似是有些心事。”
“我去看看。”轩辕珏走出两步,回头见锦瑟随在身后,便道:“你不必跟着。”
锦瑟闻言,眼含轻怨,只得咬唇道:“是!”
自金惜梦失踪,轩辕珏待任何人都不复从前温润平和,似是此生再无人能牵动他的内心一般,锦瑟甚至觉得,他活着的意义只是在等那人回来。
轩辕珏来到静崖的房间,还未敲门便听里面静崖道:“进来吧!”
他推门而入,见静崖盘膝坐于榻上,面沉如水,“师父!”
静崖抬眼看向轩辕珏,叹了口气,“听锦瑟说,小丫头还是杳无音讯?”
“是!”轩辕珏面色平静,只是眸中闪过一丝沉痛。
“徒儿,原本为师不愿多说,只是眼下宗门出了些事,为师不得不劝你一句,先以大局为重吧!”
“师父,宗门出了什么事?”
静崖起身,与轩辕珏一同在桌前落座,“为师回宗门,原是想着查探宗中有没有丫头的消息,毕竟那神夜也是修灵者,不想竟得知修灵界近来并不安宁!”
“可是宗门纷争?”
静崖摇头,“有人在暗处迫害宗门中人,北方许多小的宗门都惨遭毒手,不是化作一片火海,便是弟子尽数不知所踪!”
轩辕珏原本漠然的面上,终于有了些动容,“失踪?”
“短短月余,便有十数小宗门被灭,你师伯怀疑是邪教作祟,想要在北方盘踞下来,排除异己!”静崖肃然道,“若放任不管,只怕很快这股势力只会更加猖獗!”
“师伯是想遣弟子出山讨伐邪教?”轩辕珏垂眸,“师父此番回来,是为召弟子回宗吗?”
静崖本欲点头称是,但见他神色凄然,却又改了口,“宗门也不多你一个,你留在中普,与锦瑟勤加修炼,等进入灵王之境,再回宗去吧!”
修灵者的阶品下至灵者,上至神通,中间隔了灵师、灵宗、灵尊、灵王、灵皇,每一等级中又分九阶。轩辕珏现下初达灵尊五阶,已是同辈中的佼佼者。但要升阶至灵王,即便有锦瑟与之相辅相成,也不是短时可成之功。
轩辕珏自然明白静崖对他的宽宥,“亦或者,待徒儿找到小狐狸,我们一同回宗?”
“那自然更好!”静崖点点头,又嘱咐道:“不过有件事为师要提醒你!那丫头回来,也许便不是金惜梦了!”
“师父是说......”
再次醒来时,金惜梦正躺在一张舒适大床上,石室中微微潮湿的空气,似乎还带着血腥。
她起身,头还带着痛晕之感,十分难受。
射月走进来,见她醒了,转身欲去禀告神夜。
“射月!”金惜梦费力地唤住他,“等等!”
射月踟蹰一瞬,转身回到她的床前,“金四小姐,有何吩咐?”
“这段日子未见你与银钩,你们定然是外出了吧?”金惜梦撑着床边,气息仍有些紊乱,“能否告知,中普情形如何?”
射月看向金惜梦,眼中闪着挣扎,“小姐,莫要难为我了,大巫师不准我透露这些!”
“射月,求你!”金惜梦抓住他的袖子,满目哀求之色,“今日是年夜,我只想知道家人是否平安!”
“罢了,小姐往日待我不薄!”射月咬咬牙,“上个月,文恒皇子外出赈灾,遭遇意外身亡!”
金惜梦听闻这个消息,却并未露出惊讶之色,只是关切问道:“那我三姐姐知道吗?”
“本来是要瞒住,但被她知晓,当夜便早产了一子,金三小姐现下似是没什么大碍了!”射月迟疑道:“只是六小姐......”
“月儿?她怎么了?”金惜梦紧张问道。
“听闻,她生了重病。”
金惜梦紧紧攥着射月的衣袖,似是要抓住最后一丝希望一般,“射月,你能不能帮我查查,她得的什么病?”
“好吧!”
“月儿,这个孩子不能要!”尹君逸又来苦口婆心相劝,希望金惜月能同意将腹中胎儿舍弃。
自乔凌传授了金惜月一套秘术之后,尹君逸每每情难自禁,与她同房也多了些。就在几日前,金惜月却突然昏倒,再醒来时,被尹延告知有了身孕。
原本这是举家欢喜之事,但自那之后,金惜月的身体却一日不如一日,尹君逸为了她的身子,便提议打掉这个孩子。
但当金惜月看着自己婆母与公爹脸上那失望的神色,只觉如锥心一般刺痛,说什么也要将孩子生下来。
此时,她强撑着每况愈下的身体,与尹君逸争辩,“夫君,难道月儿不配诞下你的血脉!”
“月儿,这孩子是如何来的!你的身子为何虚弱至此!”
金惜月面对他的质问,脸上浮现出一丝心虚,“身体虚弱,自可以进补!”
“月儿,气血不足,自然补得,可是精气受损,如何在短期内补回来!”尹君逸蹙眉肃然道:“我且问你,乔凌是否来找过你!”
“我......”自己的身体,金惜月自然明白的,她也察觉到了乔凌的不怀好意,但眼见尹君逸身体愈发强健,且行至间敏捷有力,她也明白乔凌所说的“你可以助他一臂之力”,也是事实。
她轻抚着腹部,把心一横,“我不管,即使豁上这条性命,我也要将孩子生下来!”
夫妻俩又争辩起来,全然未发现,暗处正在偷听的射月。